煦京城街上,燕无雪骑马走在一行人的最前方。
她身着一袭黑衣随风猎猎作响,腰间匕首寒光若隐若现,举手投足之间裹挟着凛冽寒意。
沈青岸骑在稍后的位置,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他几次欲策马向前,却又被那股威压逼退,便只能在后方皱眉思索。
此时,沈青岸心中翻涌如浪。进城便斩杀城门守将,这无疑是在京城权贵的眼皮子底下捅了马蜂窝。
就算皇帝念及晋王势力暂不追究,武备司的兵令大人谢道先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咬着下唇,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必须尽快想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借口。
就在众人忐忑前行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前方街道突然涌出一队全副武装的银甲士兵,长枪如林,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紧接着兵甲分开,一名青年缓缓策马而出。
只见他剑眉星目,身姿英挺,银色盔甲衬得面容愈发俊朗,正是谢渊的小儿子——谢道先。
“世子殿下,你杀了京都城门守将,可是想造反吗?”
谢道先声音低沉,语气之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燕无雪却恍若未闻,缰绳轻抖,马蹄轻快地绕过对方,继续向前。
这毫不掩饰的轻视让谢道先脸色骤变,他自幼在权贵堆里长大,何时受过这般冷遇?
谢道先双眉瞬间拧成死结,猛地一夹马腹追了上去:“喂!陆九霄,你什么意思?你杀了我的人,就想一走了之吗?”
燕无雪看也没看对方一眼,继续前行,只冷冷地说道:“不然?难道还要再杀了你?”
“好大的口气!”
谢道先话音未落,燕无雪那把匕首就已经抵在他的脖颈处。
她腕上正要使力,忽然一道黑影破空而来,一支飞镖,“叮”地一声打在匕首上。
燕无雪手腕微震,迅速收势,身形如蝶般轻盈地旋回马背。
众人定睛一看,来者正是皇宫内的大太监——赵弘毅。
他眯着眼睛,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世子好本领,一起一落,正如雨收云散,燕飞回巢,若不是手下留情,恐怕我朝武备司的兵令大人,已经成了您的刀下亡魂。”
赵弘毅很会说话,明明是有飞镖先至,将她的这一招一刀封喉打落,到他嘴里却变成了手下留情。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这等说话的艺术也怪不得能待在陛下身边十几载。
谢道先惊魂未定地抚上脖颈处,确认没有伤口后,这才猛地回过神,涨红着脸怒斥:“陆九霄,你杀城门守将还不够,还想杀朝廷命官不成?”
他虽武功高于燕无雪,却因对方出手太过狠辣凌厉,一时失了先机。
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愿示弱,唰地抽出腰间宝剑,剑尖直指燕无雪。
见二人剑拔弩张,这时赵弘毅赶紧出来打圆场,“谢兵令,手下留情,可千万不能与世子交手啊。”
谢道先停下手中动作,厉声说道:“他杀了守城的吴有旦吴将军,分明是想造反!”
沈青岸早已想好了世子杀吴有旦的借口,这时听谢道先再次提起,赶紧趁势上前,解释道:“谢将军说我们是想造反,这可就血口喷人了,造反这么大的脏帽子可不能乱按。”
谢道先哼了一声,“杀京城守将,擅自进京,这还不算造反吗?”
沈青岸立刻从怀中掏出圣旨,双手恭敬地递给赵弘毅,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说道:“公公请看,这是陛下圣旨,我等是奉命进京,绝无擅闯一说。”
赵弘毅扫了眼圣旨,微微颔首:“这圣旨起草时,咱家也在陛下身旁,真假自不必多说,只不过既然是奉命,又为何要杀吴将军呢?”
“见圣旨如见陛下,这吴将军非但不屑一看,还非要阻拦。我等既然是奉陛下旨意,自然是天子授命之下无所畏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吴将军违逆圣旨,所以杀吴将军自然也是替陛下而杀。”
赵弘毅听罢,呵呵一笑,道:“这么说来,你家世子非但不是逆臣造反,反而还是大大的忠臣了?”
“公公明鉴。”
赵弘毅转向谢道先,道:“谢将军,吴有旦是你的属下,你怎么看呢?”
谢道先虽然身为武将,但自幼跟在父亲兄长身边,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权谋之计,自然也是耳濡目染。
所以当下谢道先看到赵弘毅眼中若有若无的警告时,心中便已经明白赵弘毅是有意偏袒。
他握紧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却也不得不压下怒火,咬牙拱手道:“公公怎么认为,在下便怎么做,一切由公公断定。”
“由我断定?那谢兵令可太看得起咱家了,咱家不过是个内官,又怎么敢决定这些事。只不过今日是奉陛下旨意将世子带入晋王世子府。这件事无论如何,咱家都是必须要办到的,不然陛下就该埋怨咱家办事不利了。您说,是不是呢,谢兵令?”
赵弘毅笑容愈发灿烂,话语却字字如刀。
谢道先脸色数变,最终长叹一声,挥手示意士兵让开:“是。为公公和世子让出一条路来。”
银甲士兵整齐退散,街道中间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燕无雪冷淡如雪,一人当先,跨马先行。
而沈青岸则赶紧来到赵弘毅身边,问道:“公公,陛下今日不见世子吗?”
“陛下日理万机,哪能是说见就见的。不过陛下也说了,先将世子安排在世子府内。之后等待陛下召见就是。”
“世子府?”
赵弘毅笑道:“陛下对于晋王世子的到来,可是极为重视啊,所以这是陛下特地为世子新题的府邸。”
“那卑职就替晋王府上下多谢陛下恩德了。”沈青岸说着,朝着皇宫方向一拜。
“好了好了,快走吧,咱们先到了世子府,也算是陛下交代咱家的任务完成了。”
“是是是,公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