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军一愣，笑道，

“你妈就是低血糖，用不了几个钱，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姜大军掐灭手中的烟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绝对不能让儿子看出自己的紧张与窘迫。

这件事情，还不能告诉他们，否则的话对于他们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这也是他跟媳妇之间的约定，一定要让孩子好好上完大学才行。

“我妈得的是尿毒症，很可能活不过五年，爸，我都知道了。”

姜瑜低沉道。

那一刻，他与父亲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都透露着千言万语，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大军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不久之前，你跟我妈在院子里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只是没有推门进去而已。”

姜瑜深吸了一口气。

姜大军苦笑一声，有些事情，看来还真是瞒不住。

他只想让儿子多开心几年，只想让自己的妻子少遭些罪，可是结果，却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

他要怪，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怪他没有能力帮自己的女人，渡过难关。

“你妈跟我说了，她想有尊严的活着。尿毒症被称为不死的癌症，不是开玩笑的，不仅仅需要很多的钱，多到我们根本不敢想的钱，而且还治不好的。”

姜大军声音落寞了几分，至少有钱的话，他可以让妻子能够安稳平静的度过这最后几年。

“尿毒症能治好，换肾，这是唯一的机会。”

姜瑜沉声道。

“你说的轻巧，你以为我没找过吗？换肾需要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匹配的肾源，最后就算是找到了，手术成功几率也是微乎其微，这些都未必是金钱能够改变的。”

姜大军声音悲怆，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他根本无力改变。

“虽然国内刚刚起步，但是国外的医疗技术，现在足以支撑换肾手术，已经算是比较成熟了，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够带我妈去国外进行手术。”

姜瑜坚定不移的说道。

“多少钱，你知道出国要花多少钱吗？连国内调理的钱，我们都拿不出来，拿什么去国外呀。”

姜大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此刻的他无疑觉得是自己最失败的。

“我有钱，钱不是问题，我一定会尽快赚到让我妈去国外做手术的。不管是五百万还是一千万，我一定能赚到的。”

姜瑜深信不疑，因为他对自己非常自信。

可是姜大军看向自己的儿子，却是忍不住冷笑一声，觉得他实在是异想天开，甚至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太过于自负了。

“你刚刚高中毕业，你的任务是学习，我们就是普通人家，我们承担不了那么贵的医药费，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可以逆天改命。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平安……”

姜大军说着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积压了太久太久了。

这个绝望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在儿子面前，不再隐藏自己，而是痛哭流涕，他的心里对妻子充满了不舍与牵挂。

姜瑜目光闪烁，他也真切的感受到，父亲那一颗炽热的心。

“我一定可以的，爸，你相信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用不上三十年，我只要三年，我一定会让我妈去国外手术的，我已经打听过了，只要有足够的钱，一千万，一定可以的。”

姜瑜信心满满，可是姜大军却觉得儿子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姜大军一脸怪异的看着儿子，五百万，一千万，就是上坟烧报纸，他也不敢这么糊弄呀。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负了，我们就是普通人家，我们拿什么去赚五百万，一千万？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是五千，咱们家也没有啊，你能不能现实一点？我知道你担心你妈的病情，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胡说八道呀。”

关心则乱，姜大军深知儿子现在的状态。

姜瑜哭笑不得，父亲对他的状况，完全不了解，甚至认为他是在说胡话。

“这是十万，爸，给我妈留作看病，密码是我生日，不够的话，你再问我要。”

姜瑜掏出了一张卡，这卡里他存了十万，就是为了给父母应急用的。

他现在手里还有不到十万，剩下的给了秦楠湘，五十万的投入，他也是毫不客气，就等着年底起飞了。

姜大军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这家伙是真发烧了？

“你哪来的十万？真的假的？”

姜大军瞪大眼睛，虽然他之前说给老板打工，还开上了宝马，但是姜大军知道那车根本不是他的，他就算是有钱，能有个几千块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这十万块，直接给姜大军砸蒙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不会是干什么偷鸡摸狗，贩毒打劫的事了吧？”

姜大军狠狠地瞪着儿子。

这十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呀，都能在市中心买一栋大房子了，而且还是最好的那种。

“我就跟我们老板卖磁带赚的，爸。前段时间，我们老板屯了一大批磁带，正好赶上严打了，然后磁带价格涨了好几倍，所以我也跟着赚了不少钱。你应该知道前些天的雷霆行动吧？”

姜瑜一本正经的说道。

姜大军木讷的点了点头。

姜瑜拉着父亲来到了医院大堂的取款机，直接插入了银行卡，里面赫然是一串的零蛋，看的姜大军瞠目结舌，左右环顾，赶紧将银行卡拔了出来。

半分钟，姜大军都没缓过神儿来，他的心里怦怦直跳，无比的激动，自己这儿子也太有本事了，看来自己还真是错怪他了。

有了这笔钱，平安就不用回家吃药了，就能在医院好好调理了。

虽然现在姜大军还有些觉得不现实，好似在做梦一样，但是儿子的举动，让他内心充满了震惊。

这可是十万呀！

这大儿子，可真是他们老姜家的宝啊。

或许，他刚才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他如果真的能赚到那么多钱……

或许，平安真的还有救！

那一刻，姜大军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的儿子，是他毕生的骄傲。

“谢谢你，儿子。”

姜瑜一愣，

“爸，咱俩是父子，你谢我干什么，我就是拼了命，也一定会治好我妈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长命百岁的。”

虽然跟父亲每次闹得不愉快，两个人都是倔得像头牛，但是却谁都不会跟谁怄起气来。

这就是中华式父子！

“好！好好好！”

姜大军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此。

“爸，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我妈看到了，肯定会笑你的。”

姜瑜咧嘴一笑。

“臭小子，连你老子也敢调戏，滚！”

姜大军一脚揣在姜瑜的屁股上，姜瑜赶紧跑开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姜大军紧紧的攥着银行卡，手心甚至都已经冒汗了。

眼神中，满满的自豪感，嘴角忍不住微微颤动着，

“我姜大军，这辈子没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