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萧沉砚闻到了潮湿的檀香味。这味道与母亲发梢的气息如此相似，让他扣在姜九黎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松手。"姜九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音。她后背贴着少年汗湿的胸膛，涅槃真火正不受控地流向对方经脉——就像干涸的河床贪婪吮吸春雨。

萧沉砚却没有动作。他望着接住他们的白发老仆，那人掌心的星陨茧痕与母亲手札中的印记重叠："福伯，三日前我亲手为你合的眼。"

老仆佝偻的身影在青雾中明灭，手中灯笼照出满地残碑。碑文上的萧氏族徽正在渗血，姜九黎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些分明是焚天殿往生碑！

"砚少爷还是这般敏锐。"福伯的嗓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他枯槁的手指拂过碑文，暗红血珠竟在空中凝成萧青璇的轮廓，"夫人将老奴残魂封在剑冢时，您还在襁褓中啼哭。"

萧沉砚感觉怀中的姜九黎轻轻战栗。他低头看见女子脖颈处细密的金纹，那是天凰元神躁动的征兆。此刻他们的灵力仍纠缠不清，就像两株共生千年的藤蔓。

"哥..."萧明月突然软倒。她手中星陨剑发出悲鸣，剑身映出的少女面容竟与萧青璇年少时一般无二，"这些墓碑在说话..."

姜九黎趁机挣脱桎梏。她背靠冰冷的青铜门，看着自己掌心尚未消退的龙纹。师尊说情劫是涅槃必经之路，却没说心乱时凤凰火会灼烧自己的魂魄。

"小心！"萧沉砚突然拽过姜九黎。她方才站立的地面裂开深渊，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无数挣扎的手骨。那些指节上都戴着焚天殿的朱雀戒，骨缝中开出血色曼陀罗。

福伯的灯笼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萧沉砚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过自己后颈——与儿时母亲哄睡时的触感一模一样。

"砚儿。"萧青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他记忆深处的温柔，"让娘亲看看你的伤..."

姜九黎的凤佩突然发烫。她看到萧沉砚眼神涣散地走向深渊，少年脚踝已被曼陀罗缠绕。那些花蕊中浮现的，分明是萧青璇被幽冥心火焚烧的画面。

"醒来！"姜九黎咬破指尖点在少年眉心。精血融入龙纹的刹那，她看到了可怖的景象——萧沉砚识海中悬浮着七十二道血色符咒，正将某些记忆炼化成光茧。

萧沉砚猛然惊醒。他反手扣住姜九黎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骼："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在哭。"姜九黎直视他猩红的瞳孔，"七岁的你，在炼魂阵里抱着妹妹哭。"

悬在深渊上的青铜铃突然齐鸣。福伯的身影在铃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青烟没入萧明月手中的星陨剑。少女突然睁大双眸，眼底流转着不属于她的沧桑："砚儿，归墟的雾要散了。"

萧沉砚的龙纹突然刺痛。他看见雾气散去后显露的荒芜城池，残破的朱雀旗在城头猎猎作响。那些焦黑的城墙裂缝中，渗出的是暗金龙血。

"这是..."姜九黎的凤佩自动飞向城池最高处，那里矗立着半截断裂的姻缘碑。碑上缠绕的红绳早已腐朽，却仍能辨认出两个名字——萧青璇与姜重楼。

萧沉砚抚过碑文裂痕，指尖沾上不知沉积多少年的血锈："姜重楼是焚天殿主的名讳。"

姜九黎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为何师尊从不以真容示人，为何焚天诀与涅槃经能完美契合。那些刻意被模糊的记忆汹涌而来，她看到三百年前自己跪在殿前立誓时，高座上的身影有着与萧沉砚相似的眉眼。

萧明月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星陨剑指引她走向城池中央的祭坛，每步落下都有星辰在裙裾绽放。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座归墟开始崩塌，露出外面倒悬的焚天殿观星台。

"因果循环..."少女的声音突然苍老如耄耋，"哥哥，这次我们来得及阻止吗？"

萧沉砚的识海突然炸开无数记忆残片。他看见姜九黎身披嫁衣站在血泊中，看见自己握着星陨剑刺穿姜重楼的心脏，最后画面定格在母亲将双生子推入虚空时，脖颈处逐渐浮现的龙鳞。

姜九黎的涅槃真火自动结成结界。她看着逐渐龙化的萧沉砚，突然伸手触碰他额间生出的龙角："别怕，这次我..."

呼啸而来的幽冥箭矢打断话语。焚天长老站在崩塌的苍穹缺口，脚下踩着萧家祖祠的残垣："多感人的重逢，可惜该收网了。"他抬手间，整座归墟开始坍缩成血色漩涡。

萧沉砚突然将姜九黎推向萧明月。他逆着灵力乱流走向漩涡中心，龙爪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心脏——那里缠绕着母亲留下的星陨锁："阿月，带她走。"

"你疯了！"姜九黎的凤佩应声而碎。天凰元神冲破封印，却在触及少年背影时泣血哀鸣。她终于看清情劫的真面目：不是心动，是剜心之痛。

星陨剑突然贯穿萧沉砚的后心。萧明月握着剑柄泪流满面，剑尖挑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燃烧着涅槃火的朱雀内丹——那本该在姜九黎气海中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