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沈明在破庙捡到半块冷透的桂花糕。糖霜凝成北斗状，与晏无瑕消失前用银簪划出的星图如出一辙。篝火将熄未熄时，他忽然听见瓦当滴落的露水在青砖上敲出《破阵子》的节拍。

这是药王谷传递密讯的滴水术。

"公子好耳力。"晏无瑕的声音从残破的药师像后传来。月光漫过彩塑剥落的脸庞，映出她手中泛着蓝光的玉珏，"当年周怀真就是在此处，把双鱼珏掰成两半。"

沈明剑未出鞘，剑气已掀开供桌。尘烟散尽，桌底暗格里赫然蜷缩着具幼童骸骨，腕上银镯刻着"天枢廿三年制"——那正是药王谷覆灭的年份。

"令堂没说过么？"晏无瑕指尖抚过玉珏裂隙，"药王谷三百弟子，有三十七人不满十岁。"她突然甩袖击碎药师像，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刻痕。沈明凑近细看，那些凌乱刀痕竟组成完整的《青囊书》第七卷！

"这是......"

"活人碑。"晏无瑕弹指点燃犀角香，"当年谷中幼童被逼默写医典，写错一字便斩一指。"青烟缭绕处，刻痕渗出黑血，逐渐显现出三百个扭曲的名字。

沈明突然踉跄扶墙。最末那个"周怀真"三字正在融化，血珠凝成小字："换子于沈门"。

庙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十八盏幽绿灯笼飘近，照亮轿辇上斜倚的美妇人。她鬓边金步摇坠着七颗颅骨，每颗都刻着沈家族纹。

"好侄儿。"妇人轻笑如银铃，"三婶来接你回家了。"

沈明浑身血液凝固。这分明是七年前病故的沈家三夫人谢婉！

晏无瑕的玉蚕丝比沈明的剑更快。十二道银光缠住轿辇瞬间，美妇人突然化作纸人燃烧。真身却在沈明背后显现，染着蔻丹的指尖直取他后心！

"叮！"

金针自沈明怀中激射，与指尖相撞迸出火星。美妇人暴退三丈，掌心赫然钉着半截玉珏："药王谷的渡厄针竟能伤我？"

"谢三夫人自然伤不得。"晏无瑕广袖翻飞间布下七星锁，"但西秦幻术师阿史那容，该认得这个吧？"她扯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是双月噬日图腾。

美妇人瞳孔骤缩，突然撕开面皮——靛青刺青从额角蔓延至脖颈："天机阁的走狗！"九道黑影自她袖中窜出，竟是生着人面的蛊雕！

沈明剑势突变。原本中正平和的沈家剑法，此刻竟带出大漠孤烟般的苍凉。天权剑感应到什么似的嗡鸣不止，剑身浮现的星图与玉珏光芒相接。

蛊雕撞上星辉的刹那，破庙地砖轰然塌陷。沈明坠落时看见晏无瑕唇角血痕，那抹嫣红竟与记忆中母亲咯在《河洛剑谱》上的血迹重合。

地宫长明灯次第亮起，照出壁上斑驳彩绘：药王谷主怀抱婴孩跪呈玉匣，对面龙椅上却坐着穿沈家服饰的男子！壁画末尾，那婴孩被一分为二，半具尸身戴着沈家长命锁。

"现在明白了吗？"晏无瑕擦去嘴角血渍，"二十年前沈家用偷天换日之计，将药王谷少主......"

"小心！"

沈明扑倒晏无瑕的瞬间，阿史那容的弯刀已斩落她一缕青丝。地宫突然剧烈震动，八百具悬棺如雨坠落。沈明在棺椁间腾挪时，瞥见某具金丝楠木棺内——躺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心口插着沈家祖传的秋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