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沿着古道前行，掌心还残留着白芷魂火的温度。他摸向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半块鱼形玉佩不知何时遗落。远处山坳里飘来炊烟，他却在踏入村落的瞬间，被村民们举着锄头铁锹团团围住——那些人眼中满是恐惧，却又藏着一丝隐约的期待。
“是煞魔！”老村长颤抖着举起刻有太极图的木牌，“三百年前的预言说，煞魔会带来毁灭，也会带来新生...”韩立看着村民们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粗麻衣裳，还有村口那眼早已干涸的灵泉，突然想起玉简中记载的九大宗门苛捐杂税。原来在道统光辉照不到的角落，凡人早已在重压下奄奄一息。
深夜，韩立躺在村边破庙的草席上，望着房梁上的蛛网出神。识海深处，白芷的最后一缕魂火如风中残烛，却始终不曾熄灭。他伸手触碰，竟在记忆深处唤醒一段画面：三百年前的决战中，身为噬灵卫的白芷为保护他的本源，甘愿被凌天穹的阴阳镜击碎灵识，散落成千万碎片转世。
“原来每一世，你都在找我。”韩立轻声说道。破庙外突然传来异响，他翻身而起，只见沈墨阳带着玄霄宗精锐踏月而来，为首者手中托着的，正是散发着金光的阴阳镜。
“韩立，交出煞魔本源，饶你全村人性命。”沈墨阳的道袍上绣着新的云纹，却掩不住袖口干涸的血迹，“你以为曝光秘辛就能改变什么？凡人永远只会恐惧力量，而不会相信真相。”他挥手示意，两名弟子抬出一个昏迷的少女——她鬓角别着的银色鱼形发卡，与白芷的那枚一模一样。
韩立瞳孔骤缩，因为他在少女掌心看到了淡淡的鱼形纹路。识海中的魂火突然剧烈跳动，他听见白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槐树...记忆...”他转身冲向村落外的老槐树，却见树下站着一位拄拐的老妇，正是当年在青石镇给他玉佩的盲眼婆婆。
“小友，又见面了。”老妇掀开兜帽，露出眉心与韩立相同的纹路，“三百年前，我是噬灵卫的情报官。这棵槐树，是我们最后一座秘密据点。”她用拐杖敲击地面，树根处露出一个刻满符文的石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完整的鱼形玉佩，以及一卷用噬灵卫鲜血写成的密卷。
密卷展开的瞬间，韩立的识海被剧痛席卷。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为保护灵脉，被凌天穹用阴阳镜分裂成劫体与灵体，而白芷主动选择成为灵体转世，用每一世的生命为他抵挡道统的追杀。更惊人的是，九大宗门为了维持统治，每隔五十年就会重启一次“煞魔之乱”的骗局，用无辜者的鲜血喂养灵脉。
“他们怕的不是煞魔，是凡人不再需要道统。”老妇咳嗽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这是用我毕生灵力炼制的‘醒世丹’，能让接触者看见九大宗门的真实罪孽。但需要有人引开玄霄宗的追兵...”她的话音未落，沈墨阳的剑气已劈开槐树。
韩立抱着密卷与玉佩后退，却被阴阳镜的金光逼至绝境。沈墨阳狞笑着举起镜子，镜中映出的却不是韩立的倒影，而是他自己满是皱纹的脸——不知何时，他的头发已全白，道袍下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怎么会...这镜子明明能延年益寿...”沈墨阳惊恐地看着自己干瘪的双手。韩立突然想起密卷中的记载：阴阳镜每使用一次，就会抽取使用者的阳寿。而凌天穹的虚影之所以能维持三百年，正是因为无数玄霄宗掌门用生命为他续命。
“沈墨阳，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韩立握紧鱼形玉佩，残缺的两半终于合二为一，“你不过是凌天穹养在鱼缸里的鱼，等你油尽灯枯，自然会有新的‘掌门’替你躺上祭坛。”玉佩合拢的刹那，老槐树突然发出耀眼光芒，无数光点从树根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噬灵卫们的虚影。
沈墨阳疯狂地挥动镜子，却看见那些虚影手中拿着的，正是九大宗门历年从凡人手中巧取豪夺的灵矿、灵草。村民们被动静惊醒，当他们看见镜中倒映的真相时，手中的锄头铁锹纷纷转向了玄霄宗弟子。
“原来我们交的‘灵税’，都被他们用来养小老婆！”“我儿子的灵根，竟被他们挖去炼丹！”怒吼声此起彼伏，沈墨阳的道袍被愤怒的村民扯碎，露出里面用婴儿脐带编织的延寿腰带。韩立趁乱拾起阴阳镜，却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看见白芷的魂火正在镜中世界闪烁。
“韩立，来镜中世界...”她的声音带着回音，“这里藏着凌天穹的最后一道封印...”话未说完，镜面突然碎裂，韩立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识海。当他再次抬头时，沈墨阳已被村民们围在中央，而老妇正将醒世丹投入村落的古井。
“去吧，去真正的天空下看看。”老妇微笑着闭上双眼，化作光点融入槐树。韩立握紧玉佩，朝着东方的山脉走去。他知道，那里有一片未被道统污染的荒原，而在荒原尽头，或许能找到让白芷魂火重生的方法。
身后突然传来惊叫，韩立转身望去，只见沈墨阳的身体正在急速缩小，最终变成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眼中满是恐惧与迷茫。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韩立清楚，这是阴阳镜的反噬——凌天穹用无数人的生命为自己续命，如今终于开始偿还。
月过中天，韩立在山顶铺开密卷。借着月光，他看见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阵眼正是老槐树所在的村落。而在阵法中央，是一对背靠背持镰的修罗，他们的脚下是正在融化的冰雪，身后是破土而出的新芽。
“双生劫体，终成一体。”韩立喃喃自语。他将阴阳镜碎片埋入土壤，黑白火焰在碎片上凝结成墓碑的形状。当第一缕朝阳升起时，他看见远处的荒原上，有个身着淡蓝衣裙的身影正在向他招手，鬓角的银色鱼形发卡闪烁着光芒，仿佛从未离开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