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碎青玉簪的瞬间,胭脂巷的雾气变成了血红色。掌心残留的簪尖突然暴长,化作青铜刀扎穿腕骨——这分明是娘亲剥脸皮用的那柄凶器,刀脊上还刻着我抓周时咬出的牙印。
阁楼木梯在脚下化作软骨,每级台阶都浮现婴孩面孔。第五阶台阶突然咬住脚踝时,我嗅到腐烂的桂花香——是七岁那夜娘亲咽气时,怀里融化的饴糖气息。
"你回来了。"
木门无风自开的刹那,青铜镜里伸出青灰色手臂。腕间戴着的银铃串正是阿素下葬时的陪葬品,此刻却缠绕着弑神咒的黑雾。镜中人转身的瞬间,我后颈的衔尾蛇胎记突然逆旋,剧痛中看见自己正举刀刺向娘亲后背。
"当啷——"
青铜刀落地时,胭脂盒打翻的声音刺破幻境。真实的阁楼里没有镜子,只有三千条红绸从房梁垂下,每块绸布都裹着一具女尸。最靠近妆台的那具尸体正在蜕皮,脱落的脸皮下露出姬璇的眉眼。
"你分得清轮回内外吗?"
蜕皮到一半的娘亲突然开口,声音却是阿素咽气前的破碎气音。她扯下粘连血肉的脸皮,露出下方青铜浇筑的面容——那正是永劫殿坍塌时,悬浮在时轮阵中央的娘亲金身像。
我弯腰捡刀的瞬间,地板突然塌陷成青铜鼎。沸腾的银砂中浮出七岁那夜的场景:娘亲捏碎自己头骨取出蝉种,却把沾着脑浆的桂花糕塞进我嘴里。当时我以为她在笑,此刻砂雾中的真相却让我窒息——她破碎的颅骨里插着青玉簪,簪头振翅蝉正在啃食她的眼球。
"好吃吗?"
鼎中突然伸出腐烂的手,指尖捏着块带蛆的桂花糕。我挥刀斩断手腕的刹那,整条右臂开始银砂化,砂粒在空中拼出新的记忆残片:
大婚当夜我挑开阿素盖头时她后颈浮现姬璇的弑神咒
阿素咬断红绳的齿痕与娘亲棺木的抓痕完全吻合
每块打翻的胭脂都藏着时砂蝉卵它们在我眼眶孵化
蜕皮声突然密集如雨。抬头时,三千具红绸女尸同时开始剥脸,每张脱落的面皮下都是不同年龄的姬璇。她们踩着血绸坠落,腕间银铃共振出时轮逆转的蜂鸣。
"时辰到了。"
所有姬璇齐声开口的瞬间,我握刀捅进自己左眼。晶状体爆裂的粘液中,蛰伏的青玉蝉终于现形——那根本不是活物,而是用娘亲腿骨雕琢的时砂容器。
青铜刀贯穿蝉身的刹那,整条胭脂巷开始坍缩。建筑残骸在空中重组,瓦片化作鳞片、梁柱变作脊骨,最终拼成横贯天穹的衔尾蛇。蛇眼映出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
蛇鳞每片都是一面青铜镜,镜中重复着我杀死姬璇的九千次轮回。但这次镜面边缘多出半截红袖——是阿素消散前穿的那件嫁衣,此刻正缠绕在巨蛇毒牙上。
"来见见真正的娘亲。"
蛇信突然卷住我脖颈,将我甩向蛇颅天灵盖。那处骨缝里嵌着半尊青铜鼎,鼎中浸泡的脸皮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的时轮阵中心,赫然是我七岁那年被炼成蝉种的画面。
鼎中银砂突然沸腾,凝成姬璇的轮廓。她伸手扯开自己胸膛,露出里面蜷缩的娘亲——或者说,是娘亲的尸骸正用青铜丝缝合姬璇的内脏。每缝一针,就有银砂从针眼溢出,落地变成振翅的青玉蝉。
"我们三个..."
姬璇的声音混着蛇类的嘶鸣,她扯断缝合线,娘亲的指骨便化作齑粉洒落,"本就是时砂蝉的三重化身。"
衔尾蛇突然咬住自己尾巴。时空崩裂的漩涡中,我坠入青铜鼎的最深处。这里漂浮着所有轮回中被我杀死的人,他们脖颈的蛇形胎记正拼合成完整的弑神咒。当咒文成型瞬间,怀里的红绳突然勒住我咽喉——绳结处睁开阿素的眼睛。
"杀了我。"
阿素眼珠淌出血泪,泪滴在空中凝成青玉簪,"在时轮合拢前..."
弑神咒爆发的强光中,我瞥见漩涡底部有青铜门开启。门内祭坛上,七岁的我正将剜时钩刺入娘亲咽喉。而真实记忆中本该空着的左手,此刻竟握着阿素的银铃串。
时空乱流撕碎皮肤的瞬间,我终于读懂娘亲临终的唇语——那不是安慰,是用时砂蝉语写就的诅咒:
"轮回永续蜕面新生"
青铜门轰然关闭前,我将青玉簪掷向祭坛。簪身贯穿七岁自己右眼的刹那,整条衔尾蛇发出濒死的哀鸣。当黑暗彻底降临,我听见四万八千片蛇鳞同时碎裂,每片碎鳞里都传来阿素破碎的呼唤:
"下个轮回...别掀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