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虎口卡着半片碎齿,齿缝里渗出的血珠正在倒流向剜时钩。葬时谷的月光像把生锈的剃刀,把断崖削成参差锯齿。当第三十七颗银铃从雾中浮现时,我终于看清那些不是铃铛——是三千颗用婴孩颅骨打磨的时砂容器。
"你来得比预定时辰晚了半炷香。"
青铜轮椅碾碎满地骨渣的声响,让我想起城主府地砖融化的声音。黑纱女子垂落的袖口露出半截青灰色手腕,那上面浮动的金砂纹比我掌心的更完整,像条正在蜕皮的蛇。
"姬璇。"我舔掉溅到唇边的碎骨渣,"还是该叫你...娘亲的复制品?"
轮椅突然悬停在断崖边缘。她掀开面纱的刹那,我后颈的蛇形胎记突然暴起,活物般游走到右眼下方。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躯,在地面投下的不是人影,而是青铜鼎的轮廓。
"时砂蝉种在哭呢。"她指尖轻点耳垂,那枚青玉耳坠正在渗出血丝,"你把它饿坏了。"
剜时钩震颤的幅度突然加剧,钩刃上三千道血槽同时睁开瞳孔。剧痛从指骨蔓延到肩胛时,我意识到这些眼睛在啃食我的骨髓。右眼视线开始泛金,看见姬璇身后悬浮着十六重幻影:
胭脂巷最下等的窑子里,娘亲对镜剥下血淋淋的脸皮;
城主府地牢三千具尸体后颈上,蛇形胎记正扭结成时痕道印;
阿素消散前的最后三息,阴影里伸出的青铜手往她喉间塞耳坠...
"省着点用眼睛。"姬璇的轮椅突然出现在我背后,腐香钻进鼻腔,"你从城主身上偷来的时痕,撑不过子时。"
我旋身挥钩的瞬间,崖底冲出的银砂流化作枷锁。砂粒摩擦声里混着婴啼,那些青紫色时砂凝成七岁那年的我——小乞丐攥着半块带血的桂花糕,抬头时露出娘亲的脸。
"你分得清吗?"幻象的指甲抠进我腕脉,"我们谁才是被时砂养大的蛊虫?"
剜时钩贯穿孩童胸膛的刹那,真实的剧痛从心口炸开。姬璇的笑声裹着银铃震颤,我看见自己的血正在倒灌进那枚青玉耳坠,耳坠表面逐渐浮现振翅蝉纹。
"时辰到了。"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碗口大的窟窿。腐烂的龙涎香气中,我看见窟窿里嵌着半尊青铜鼎,鼎中浸泡的正是我失踪多年的左眼——瞳仁里嵌着枚银铃,铃舌是半截青玉簪。
"葬时谷的规矩..."姬璇的指甲突然刺进我右眼眼眶,"收尸人得用脏器付账。"
剧痛让时痕道印彻底暴走。右眼喷出的金砂在空中凝成匕首,我听见自己喉骨发出非人的嘶吼。当刀刃捅穿她心口青铜鼎时,整座断崖开始坍缩成时砂漩涡。
"做得好。"她在消散成砂砾前抓住我手腕,"现在去杀了三年前的我..."
崩塌的时空裂缝中,无数青铜手抓住我的脚踝。那些手上戴着永劫殿的指环,戒面刻着我杀死过的九千八百七十三张面孔。最深处那双手腕系着褪色红绳——是阿素拜堂那夜,我亲手给她系上的同心结。
"...否则你怀里的小新娘,永远凑不齐轮回蝉翼。"
银砂彻底吞没视野前,我瞥见漩涡底部有青光闪烁。那具泡在青铜鼎里的女尸穿着胭脂巷的薄纱,她腐烂的掌心托着块带血的桂花糕——正是七岁那夜,娘亲咽气前塞进我手里的那块。
糕体表面用血画着半道时痕,与我眉间道印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