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锁骨在发烫。
蹲在城主府琉璃瓦上的第三十七个呼吸间,左颈蛇形胎记突然灼痛如烙铁。指尖下意识按住腰间剜时钩——这柄吞了我七年阳寿的凶器,此刻正在鲨皮鞘里震颤如鬣狗。檐角铜铃晃出三道残影,永劫殿的催命符到了。
血腥气混着银砂灼烧的焦臭味漫上鼻尖。我舔掉青铜面具边缘的雨水,鎏金窗格里映出的画面让胃部抽搐:那坨裹着锦缎的肥肉正把婴儿腿骨插进舞姬琵琶骨,鼎中翻涌的青紫色脏器像腐烂的葡萄。
"时辰到。"
锁链缠住横梁的瞬间,鼎中沸汤突然凝固成琥珀。夜鸦惊飞时,我的靴底已经踹碎雕花窗。剜时钩划出的弧光带着血色,却在触及城主后心的刹那硬生生顿住——他后颈皮肤下透出的星芒,与我眉间时痕道印的纹路完美重叠。
"你来得比上次早了半柱香。"
肥硕身躯突然坍缩成星沙,又在青铜轮椅上重新聚形。钩刃刺入他喉骨的瞬间,触感竟像戳进千年古树的年轮。碎屑飞溅中,那枚青玉耳坠刺得我瞳孔骤缩——三天前的暴雨夜,我明明亲手把它放进阿素逐渐冰冷的唇间。
"剜时钩又吞了三个月阳寿?"城主的声音裹着齿轮咬合的杂音。他脖颈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荧光的银砂。那些砂粒落地时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细响,我靴底的金蚕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记忆在银砂嗡鸣中炸开裂缝。
十三岁那年的暴风雪夜,我从狼群里救下的流民少女,此刻正穿着永劫殿的黑曜石甲胄;上月斩杀的魔修枯骨上,分明浮现着与城主如出一辙的时痕;而阿素咽气前攥着我袖口的手,此刻正在记忆重演中松开,露出掌心血符凝成的半只青蝉。
"还不明白吗?"城主的面具剥落时,我的喉咙泛起血腥味。青铜镜面映出两张相同的脸——连左颈蛇形胎记的弧度都分毫不差。银砂缠住四肢的刹那,剜时钩突然从血肉深处钻出,三千七百道血痕化作活体蜈蚣,啃噬着我的视网膜:
六岁生辰夜,娘亲撩起衣袖露出时痕刺青的手腕;
第一次杀人时,魔修求饶的口型与城主此刻重叠;
阿素消散前用血画在我掌心的逆时符,此刻正在发烫...
"每烧毁一个锚点,你就离未来的我更近一步。"
城主化作流光钻进我眉心的瞬间,整座宴厅开始扭曲坍缩。舞姬左半身露出森森白骨,右半身却裹着婴孩的嫩肉;鼎中的人脸脏器尖啸着"你才是恶鬼";梁柱上悬挂的人皮灯笼突然睁开眼——那是阿素被烧焦的面容。
锁链勾住灯笼的刹那,逆时符在掌心活过来。幽蓝火焰吞没青铜鼎时,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杀够九千九百人,才配当我。"
真实的废墟比幻境更可怖。真正城主的尸体躺在十步开外,喉咙插着那枚青玉耳坠。银砂灼烧的焦臭被夜雨冲淡,掌心残留的逆时符却像蜈蚣般蠕动,突然钻出一道金砂纹——这分明是姬璇独有的印记。
雨幕突然倒卷向天空。我摘下滴血的面具,在青铜残片上看到倒影:十七岁的少年右眼泛起碎金,左颈胎记正在蜕变成完整的衔尾蛇。远处传来永劫殿的铜铃响,与记忆中姬璇脚踝银铃的声响渐渐重合。
"青玉蝉要孵化了..."未来身的声音混着砂砾摩擦声,"葬时谷的锚点可不会等你。"
我握紧剜时钩起身时,发现废墟边缘立着半截焦木。树皮裂纹组成八个血字:时痕噬主,见印当归。这分明是阿素被烧焦前,用指甲在槐树上刻下的警告——而此刻那些笔画正在渗出血珠,凝成振翅欲飞的青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