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触到太子别院青砖的瞬间，整块地砖突然下陷三寸。我望着《青囊经》舆图标注的泄煞位，终于明白明德运河为何要在此处改道——太子督建的河道正在龙脉七寸处打下九根铸铁桩。

"沈公子？"

身后传来细软的女声，我迅速将油纸包塞进袖中。转身时金丝绣鞋险些踩到翻起的砖缝，来人是太子乳母崔嬷嬷，她手中药盅飘着熟悉的苦味。

"殿下听闻您通晓医理..."她眼角瞥向我院中晾晒的雷公藤，"近来总说头痛欲裂。"

东暖阁的龙涎香里混着极淡的麝香味，太子枕边散落的奏折上还沾着药渍。我搭上他浮肿的腕脉，心下骇然——这分明是长期服用砒霜导致的肝脉淤滞。

"孤这头痛症，太医院说是风邪入体。"太子指节敲着运河图纸，朱砂笔在铸铁桩位置画了个圈，"沈公子以为如何？"

窗外蝉鸣忽然静止，我望着他发青的指甲："殿下可听过'银针试毒'的典故？"袖中银针悄然探入药盅，针尖瞬间泛起鸦青色，"若是风邪，何需在安神汤里加白信石？"

太子的蟒纹袖突然扫落药碗，褐色汤汁溅在运河图纸上。被浸湿的宣纸显出水印暗纹，竟是北疆布防图的拓印。他枯瘦的手指抓住我腕骨："沈昭，你可知为何三日前工部刘侍郎溺死在运河上游？"

怀中医书突然发烫，我盯着他衣襟露出的半枚玉珏——与我手中这枚正好能合成完整的螭龙纹。地砖就在这时开始震颤，梁上灰尘簌簌而落，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

"地龙翻身！"

宫人尖叫着四散奔逃，太子却突然口吐白沫抽搐起来。我扯开他衣领，颈间浮现的紫斑竟与沈彦死状一模一样。崔嬷嬷撞开门时，我正用银针刺入他人中穴："速取生鸡蛋清！殿下中的是斑蝥毒！"

地动愈加剧烈，博古架上的青瓷瓶接连炸裂。我将太子拖到檀木桌下，瞥见他袖袋里滑出的密信。盖着凤纹火漆的信笺上只有八字：谷雨地动，旧疾复发。

"三少爷躲得好兴致。"

春熙的声音混在砖瓦崩塌声里，她玄色劲装上沾着血渍，软剑正滴滴答答淌着毒液。我护住昏迷的太子后退，后背抵到暗格机关："贵妃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娘娘要的是听话的太子。"她剑尖挑开我衣襟，露出半块虎符，"就像老国公需要听话的庶子..."

屋顶突然坍塌的瞬间，我将虎符拍进暗格。地面轰然洞开，春熙的软剑擦着耳畔刺入石壁。坠入暗河的刹那，我望见太子的蟒袍被玄甲卫裹挟着撤往西侧，而那个方向——正是《青囊经》标注的"龙吐珠"死穴。

冰凉的河水灌入口鼻，我攥紧从太子袖中顺走的密信。水底忽然亮起幽蓝光芒，无数刻着符咒的铸铁桩矗立在河床，正对应地上九根桩位。银针在此刻剧烈震动，指引着某根铁桩底部的缺口。

肺叶几乎炸裂时，我终于摸到铁桩内部的机关匣。腐锈的铜匣里躺着半卷羊皮，北狄文字间夹杂着太医院印鉴——这是永德五年东海疫症时，狄族与大晟某位贵人往来的密档。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数支羽箭钉入身后礁石。我趴在乱石滩上咳出污水，发现竟漂到皇陵禁地。怀中医书自动翻到末页，地动后的星象图与皇陵布局重合，紫微垣正对先帝陪葬坑入口。

守陵卫的脚步声逼近时，我滚进盗洞。墓道壁画上的飞天仙女手持药杵，第三尊仙子裙摆处缺了块颜料——正是苏姨娘教过的"三才锁"机括。插入玉珏的刹那，陪葬室石门轰然开启。

长明灯照亮满室金棺，最末那具柏木棺椁没有铭文。撬开的棺内躺着具女尸，杏色宫装心口插着支金步摇，腰间的青玉禁步刻着陈家族徽。她袖中滑落的脉案记录着永德二年冬至，贵妃诞下死胎当夜，冷宫有位宫女突然暴毙。

地宫突然剧烈摇晃，第二波地动来了。我护住脉案扑向出口时，金棺缝隙突然射出道冷光。棺底暗格里躺着个琉璃瓶，浸泡在药液中的胎儿蜷缩如虾，后颈朱砂痣与太子耳后的胎记如出一辙。

"找到你了。"

春熙的软剑架在颈间，她鞋底沾着皇陵特有的赤黏土。我握紧琉璃瓶突然转身，药液泼在她右脸："前辈可知这是砒霜溶液？"

她惨叫着捂脸后退，我趁机撞向壁画机关。坠入暗河的刹那，听见她怨毒的嘶吼："贵妃娘娘已在含元殿布下天罗地网，你娘就是这般死的！"

浮出护城河时，满城钟鼓齐鸣。我望着宫墙上新挂的白灯笼，拦住狂奔的报丧官："何人薨了？"

"太子殿下...突发急症！"小太监哭喊着奔向太医院，"太医令说是地动惊了心脉..."

怀中医书突然自燃，灰烬在掌心聚成八个字：假龙归天，真龙浴火。我摸向袖中那份东海疫症密档，在街角灯笼照见末尾的印鉴——朱砂勾勒的，分明是老国公年轻时用的私章。

子时的更鼓声中，我跪在御书房外高举琉璃瓶："草民有本奏！太子非贵妃亲生，二十年前东海疫症实为换婴毒计！"

当值的张公公掀帘而出，手中拂尘指向我额间："圣上问，沈公子可知金丹为何要用辰砂？"

我抬头望见檐角垂下的铜铃，样式与苏姨娘墓前的一模一样："因为真正的长生药，需要龙子心头血做药引。"

夜风突然卷起满地纸钱，御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当我捧着那瓶泡着死胎的药液膝行入殿时，龙案上的金丹盒子正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