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腐坏的空气裹着龙涎香残味,我握着半块虎符的手微微发颤。青铜边缘的锯齿状裂痕恰好能对上三日前在父亲书房见过的边防图——幽州十二卫的调兵标记,正卡在虎符缺失的齿纹间。
"砰!"
暗门方向传来重物倒地声,我迅速将虎符塞进针灸包夹层。银针突然烫得惊人,包内《青囊经》残页竟渗出点点朱砂,在空白处勾勒出蜿蜒脉络。
"三少爷好手段。"
春熙提着染血的短刀跨过玄甲卫尸体,髻间金凤簪滴着血珠。她身后跟着的灰衣人手持劲弩,箭头泛着诡异的幽蓝——是南诏特有的箭毒木汁液。
我背靠青玉案慢慢后退,袖中银针夹在指缝:"姐姐这身功夫,倒比沏茶的技艺更精妙。"
"夫人让奴婢送您上路。"她笑着甩开弩箭机括,"放心,会留个全尸给苏姨娘..."
话音未落,我扬手将香炉砸向烛台。紫铜炉身撞上鹤形灯架,密布细孔的炉腹突然喷出淡紫色烟雾。这是今晨翻看苏姨娘医书时记下的配方——檀香混着曼陀罗花粉,遇火即燃。
灰衣人惨叫着眼球充血,春熙却扯下袖口绫纱捂住口鼻。她腕间赤金镯子叮当作响,我突然记起这式样是去年贵妃省亲时赏给余氏的陪嫁。
"叮!"
银针撞上弩箭迸出火星,我趁机滚向密室角落。针灸包灼烧着胸口,青囊经残页上的朱砂纹竟与密室砖缝暗合。指尖触到某块凸起的青砖时,整面墙壁突然翻转。
凛冽夜风混着桃瓣劈头盖脸砸来,我踉跄跌进后山乱葬岗。三月腐土下伸出的白骨挂着碎布,看纹样竟是国公府五年前"暴病而亡"的马夫。怀中医书突然剧烈震动,残缺的虎符在月下泛起青芒。
"咻!"
毒箭擦着耳畔钉入槐树,树皮瞬间焦黑龟裂。我扑进半塌的坟茔,摸到碑文上熟悉的徽记——苏氏婉娘之墓,落款竟是永德三年春分。
指尖抚过生母墓碑的裂痕,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机关。坟茔应声洞开,腐臭气息中竟藏着条青石密道。这分明是苏姨娘笔迹的《毒经》里提过的"九宫锁",需以银针刺入天枢、气海两穴才能开启。
身后追兵已至,我来不及细想便将银针插入石碑兽首双眼。地道开启的刹那,春熙的弩箭正中左肩,箭毒木的麻痹感顺着血脉蔓延。我咬牙拔出箭矢,伤口流出的黑血竟在青石板上蚀出小坑。
黑暗中有莹绿鬼火次第亮起,照见洞壁密密麻麻的铭文。我扯下衣襟扎紧伤口,就着磷火辨认出这是失传已久的《神农百草注》。第三十七行记载的箭毒木解法,赫然需要雷公藤与曼陀罗以三比七配伍。
"咳咳..."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咳嗽声,惊得我脊背发凉。转过第九道弯时,豁然出现的石室里坐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他脚上玄铁镣铐连着墙内机关,面前药碾里正磨着暗红色粉末。
"小子,你中了南诏'见血封喉'。"老者抬起浑浊的眼,"这毒三个时辰攻心,拿你怀里的虎符来换解药如何?"
我按住抽搐的左臂冷笑:"前辈脚踝肿胀发紫,中的是东海'蓝环章鱼'之毒,每逢朔月需用生附子镇痛。"在他骤缩的瞳孔中,我举起染血的银针,"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老者腕间铁链突然哗啦作响,他掀开遮面乱发露出额角黥印——那竟是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太医院判陈家的标记。我猛然想起苏姨娘留下的手札里,夹着半张与陈院判共署的药方。
"苏婉娘的儿子?"他枯槁的手抓住我衣襟,"你娘不是自杀!当年她发现贵妃胎里带的..."
"嗖!"
一支羽箭洞穿老者咽喉,春熙的冷笑从暗道传来。老者濒死的手指蘸着血,在我掌心画出半朵芍药。这是太医院急症房传讯的暗号,完整的花型应该还有...
"砰!"
石室顶部落下个鎏金木盒,盒内羊皮卷上字迹斑驳。我借着磷火看清抬头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这是永德五年东海疫症的脉案记录,而当时赴疫区赈灾的,正是如今的东宫太子。
箭毒木的麻痹感已蔓延到脖颈,我吞下老者腰间找到的褐色药丸。腥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针灸包里的虎符突然与木盒暗格产生共鸣。盒底掉出的玉珏,竟与老国公书房暗格的缺口严丝合缝。
暗道尽头传来兵刃相接声,我握紧玉珏破开瀑布后的暗门。天光乍泄时,眼前赫然是京郊十里亭——当年苏姨娘每月初七都会来的地方。亭角风铃下压着的油纸包,在晨光中泛着淡青色。
展开油纸的刹那,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发黄的《青囊经》末页上,朱笔勾勒的赫然是晟朝龙脉舆图,而标注的泄煞之位,正是太子正在督建的明德运河。
怀中医书突然腾空而起,残页与末页严丝合缝。泛黄的纸页间浮现金色小篆:永德二十三年谷雨,地龙翻身,帝星陨落。而今日,恰是三月十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