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缝里的血渍还没干透，我盯着掌心蜿蜒的朱砂纹，恍惚间还能听见手术室心电监护仪的嗡鸣。三天了，这副十六岁的躯体仍让我觉得陌生——镇国公府庶子沈昭，生母是早逝的太医之女，此刻正跪在祠堂冰凉的青金石地面上。

"啪！"

金丝楠木家法重重抽在脊背，国公夫人余氏髻间的九尾凤钗在烛火中乱颤："孽障！竟敢在彦儿的参汤里动手脚！"

我咬紧牙关咽下喉间腥甜。穿越当晚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分明是这位嫡母将掺了曼陀罗的安神香送进兄长房中。沈彦连服七日出现癔症，昨日春分祭祖时突然抽搐呕血，此刻正躺在里间被太医围着施针。

"母亲明鉴，儿子昨日在太学听讲，卯时三刻才..."话音未落，余氏腕间翡翠镯子突然裂成两截，正巧落在沈彦吐血的方位。四周顿时响起抽气声，老国公手中念珠突然绷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祠堂外的桃树被夜风掀起簌簌乱响，我望着余氏绣鞋尖上沾的朱砂，突然想起今晨路过小厨房时，正撞见她的陪房嬷嬷在熬参汤。那陶罐里浮着的肉苁蓉，与沈彦常年服用的雷公藤相克。

里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当值太医踉跄着扑出来："大公子...殁了！"

余氏凄厉的哀嚎刺破夜空，我颈后寒毛倒竖。穿越时带来的针灸包在袖中发烫，方才趁乱摸过沈彦脉象，分明是牵机毒引发的喉头痉挛，可这剧毒分明是...

"把这弑兄的畜生押去水牢！"老国公的蟠龙杖重重杵地，我猛然抬头，正撞见他浑浊眼底转瞬即逝的悲悯。两个玄甲卫应声而入，铁钳般的手掌扣住我肩头时，袖中银针悄无声息滑入腰带夹层。

地牢阴湿的霉味里混着铁锈气，墙头火把将人影拉成扭曲的鬼魅。我摩挲着腕间被铁链磨破的伤口，借着气窗漏进的月光打量四周。石壁上暗褐色的抓痕层层叠叠，墙角蟑螂正在啃食半截断指——这分明是国公府处置死囚的暗牢。

"三少爷好胆色。"

沙哑女声惊起成群的老鼠，掌刑嬷嬷提着灯笼从石阶走下。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端着雕花木盘，红绸布下凸起的形状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奴伺候过三代主子，还没见过这般歹毒的。"枯树皮似的手掀开绸布，露出整排闪着幽光的刑具，"大公子尸骨未寒，三少爷若是肯招供同党..."

我盯着她袖口沾的淡黄色粉末，突然笑出声："嬷嬷这招移花接木用得妙，可知道番木鳖碾粉遇潮会结块？"指尖轻轻抹过潮湿的石壁，在灯笼下一搓便显出青灰色颗粒，"您靴底沾的雷公藤粉末，此刻怕还在西跨院回廊的青苔上吧？"

老嬷嬷瞳孔骤缩，木盘哐当砸在地上。我趁机逼近半步，腕间铁链哗啦作响："更妙的是，大少爷枕边那盏参汤，碗底的洋金花粉和暹罗燕窝相冲——母亲近来凤体违和，太医院开的方子嬷嬷可要看紧些。"

地牢外忽地传来夜枭啼叫，老嬷嬷踉跄后退时，髻间突然滑落半截金丝。我盯着那缕泛着紫光的缠金线，心口猛地揪紧——这是今年上元节贵妃赏给余氏的贡品，整个晟朝只有三匹。

"昭儿。"

苍老男声惊得众人慌忙跪倒，老国公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夜露。他手中龙头杖点在我喉间，杖头嵌着的翡翠突然裂开，露出半枚青铜钥匙。

"你可知错？"

我望着他杖身暗刻的蟠龙纹，突然记起原主十岁那年，这位祖父曾握着我的手在《神农本草经》上描红。那时他鬓角还未全白，说苏姨娘留下的医书要我好好保管。

"孙儿只错在..."我故意提高声调，袖中银针已抵住锁眼，"错在没看出大哥常年服用的安神香里，掺了南诏进贡的醉仙桃！"

老国公身形微晃，龙头杖突然重重敲向石壁。轰隆一声巨响，暗门在刑架后洞开，穿堂风卷着桃瓣扑面而来。我趁机翻身滚入门内，银针精准刺入追兵膝窝要穴。

幽深暗道里血腥气愈发浓重，怀中医书突然开始发烫。转过第三个弯时，眼前豁然出现半间密室——青玉案上紫铜香炉余温尚存，案头摊开的信笺盖着凤纹火漆，正是三日前余氏进宫时贵妃赏的笺纸。

月光忽然大盛，气窗外传来打更声。我摸到香炉底座暗格时，指尖触到个冰凉物件——半块残缺的虎符，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