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血滴在玉兰花蕊上,整座温室突然开始扭曲。我看到自己的发梢正在褪成灰白,而沈砚眼角的细纹在飞速消失——时间的河流在我们周身逆流。
"别看。"沈砚蒙住我的眼睛,掌心温度灼人。子弹穿透他肩胛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嵌在血肉中的弹头"当啷"掉在地上。
追兵的脚步声在门外骤停,取而代之的是民国长衫摩擦的窸窣声。我透过指缝看到玻璃倒影里,三个戴瓜皮帽的男人正举着驳壳枪,他们的布鞋分明陷在九十年前的青砖地里。
"沈少爷好算计。"为首的长脸男人转动翡翠扳指,"把怀表交给这丫头,你就能永远躲在这个时代?"
沈砚突然把我推进凤尾竹丛。我撞翻的珐琅花盆裂成碎片,其中一片划破手腕。鲜血渗入玉雕的刹那,整座温室突然亮起幽蓝荧光。
"晚舟!别碰那个!"沈砚的警告晚了一步。我的掌心贴在玉雕裂痕处,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穿月白旗袍的少女在当铺柜台前踮脚,她颈间的木兰吊坠与我的胎记一模一样。
枪声在时空中重叠。我看到沈砚在民国二十三年的雨夜中弹,也看到现代的他扑过来挡住子弹。两个时空的鲜血在玉雕上交融,怀表发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
"原来如此。"长脸男人狂笑着举起双枪,"杀了你,沈家的时空禁制就..."他的瞳孔突然扩散,胸口绽开血花。现代的副总监举着消音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沈砚趁机抱起我就跑。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衬衫后背被血浸透,却跑得比受惊的鹿还快。我们在消防通道里七拐八绕,最后冲进地下车库的集装箱货柜。
"他们暂时追不过来。"沈砚把我放在货箱上,撕开衬衫下摆给我包扎手腕。昏暗的应急灯下,他锁骨下的木兰花刺青正在渗血,与我的胎记产生共鸣般的灼痛。
我按住他发抖的手:"你究竟活了多少年?"
"九十年,又九十天。"他苦笑着解开怀表,表盘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每次动用时间之力,表针就会倒退一格。当它彻底停转..."
货柜外突然传来集装箱拖动的巨响。沈砚猛地将我扑倒,子弹穿透铁皮在我们头顶溅起火星。副总监阴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林小姐,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沈家玉雕会选中你吗?"
沈砚突然咬破指尖,在货柜地面画出血色符咒。我认出那是玉雕上的纹样,随着最后一笔完成,整座货柜开始剧烈震动。
"抓紧我!"沈砚将我死死搂在怀里。在集装箱被吊车掀翻的瞬间,血色符咒爆发出耀眼光芒。我听到海潮声,闻到咸腥味,再睁眼时竟站在民国时期的沈家码头。
咸湿的海风卷着煤灰扑在脸上,我抓着沈砚的胳膊才没跌坐在地。黄包车铃铛叮当响过,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女学生抱着课本从我们身边跑过,好奇地打量我的职业套装。
"这是...1934年?"我摸到货真价实的青砖墙,指尖沾着未干的柏油。
沈砚迅速脱下染血的西装外套裹住我:"别说话。"他抓了把煤灰抹在我脸上,自己则戴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圆框眼镜。眨眼间,倜傥公子就成了文弱书生模样。
码头突然骚动起来。十几个黑衣打手冲进仓库,为首的刀疤脸举着照片对照往来行人。我瞥见照片上正是穿月白旗袍的民国版"我"——沈家当铺的大小姐沈惊鸿。
"沈砚!"我压低声音,"那个女孩..."
"是你曾祖母。"他拽着我闪进暗巷,"沈家女子世代继承木兰印记,玉雕会选择血脉最纯净的宿主。"
暗巷尽头传来女子惊呼。我们看到民国时期的沈惊鸿被逼到墙角,翡翠扳指在刀疤脸手上泛着幽光。她颈间的木兰吊坠与我腕间胎记同时发烫,沈砚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时间法则不可能被打破..."他嘴角溢出血线,"两个灵魂也不能共生..."
我已然冲了出去。二十一世纪的防身术对上民国流氓竟格外有效,一个过肩摔放倒刀疤脸的瞬间,整条暗巷突然静止。飘落的传单悬在半空,浪花凝固成水晶,唯有沈惊鸿颈间的吊坠在发光。
"你不该来。"沈惊鸿转身的瞬间,我仿佛在照一面古铜镜。她指尖点在我眉心,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当年是她启动怀表,将濒死的沈砚送往未来。
静止的时空开始龟裂。沈砚咳着血冲过来抱住我,怀表齿轮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刀疤脸的子弹穿透时空屏障,却在触及沈惊鸿的瞬间调转方向,正中他自己眉心。
"记住,"沈惊鸿在消散前将吊坠塞给我,"怀表需要双生印记才能..."她的声音被海风吹散,我们跌回现代车库时,副总监的枪口正顶住沈砚后心。
"多谢二位替我找到最后一块玉雕。"他贪婪地盯着我手中的吊坠,"现在,请把时之密钥交出来。"
沈砚突然笑了。他转身时,我清晰看到他后腰的枪伤正渗出金色血液:"你确定要碰沈家的东西?"话音未落,副总监的翡翠扳指突然炸裂,绿色碎片割破他整只右手。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砚拉着我奔向安全出口时,我摸到口袋里的鎏金怀表——原本逆时针转动的指针,此刻竟微微颤动着重合在我的脉搏上。
拍卖厅水晶灯将鎏金请柬照得晃眼,我捏着沈砚给的邀请函,掌心全是冷汗。三天前那场时空震荡后,云鼎集团突然宣布要拍卖沈家遗失的第四块玉雕。
"别碰香槟。"沈砚握住我伸向侍应生的手,他今日穿着暗纹戗驳领西装,领针是朵木兰缠枝造型,"今晚的酒水都加了曼陀罗汁。"
我猛地缩回手。展厅里衣香鬓影,却总觉得有蛇信般的视线在背后游走。沈砚忽然揽住我的腰,温热呼吸洒在耳畔:"九点钟方向,穿孔雀蓝旗袍的女人,是翡翠阁现任当家。"
转头撞进一双淬毒的眼。那女人鬓边别着翡翠木兰花簪,正与副总监耳语。她转动茶杯时,袖口露出半截纹身——与沈砚后腰枪伤形状完全相同。
"1906年,沈家用翡翠阁祖坟地换了半座城的安宁。"沈砚冷笑,指尖在我腰间轻敲摩斯密码,[展柜有机关]林晚舟毫不费力的理解了沈砚的摩斯密码。
拍卖师敲响金槌时,我借着调整晚礼服的动作,将沈砚给的磁片贴在展柜底部。第四块玉雕在防弹玻璃中缓缓升起,雕的正是木兰泣露的典故。
"起拍价,三千万。"
举牌声此起彼伏中,沈砚突然按住我发抖的手:"看玉雕投影。"展厅灯光变换的刹那,玉雕在墙面投下的阴影竟组成沈家老宅地图,某个坐标正与我胎记灼痛的位置重合。
"七千万!"副总监嘶声叫价。沈砚忽然轻笑出声,鎏金怀表在掌心开合:"云鼎集团追加三件拍品——1906年地契原件,翡翠阁走私账本,还有..."他打了个响指,大屏幕突然播放民国警察局档案,"当年买凶杀人的交易记录。"
全场哗然。孔雀蓝旗袍女人打翻茶盏,翡翠簪子落地碎成三截。我这才发现展柜磁片已启动自毁程序,玉雕正在激光中化作齑粉。
"沈砚你疯了?"我被拽着往安全通道跑时还在发抖,"那是最后一块..."
"赝品。"他踹开消防门,硝烟味扑面而来,"真品在你锁骨下面。"
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沈砚突然将我推进电梯。他逆着枪火走向暴徒的身影,像极了民国旧照里那个独自走向刺客的沈少爷。电梯门闭合前,我看到他徒手拧断枪管的动作,暗红领巾在硝烟中翻飞如血旗。
地下车库寒风刺骨。我摸着发烫的胎记奔向坐标位置,却在看到沈家老照片时僵在原地——1934年的沈惊鸿穿着我此刻的星空裙,颈间戴着副总监争夺的翡翠吊坠。
"surprise~"阴冷男声从承重柱后传来。副总监举着改装过的电磁枪,枪口闪着诡异蓝光,"原来林小姐就是移动的玉雕载体。"
胎记突然剧痛,仿佛有刀刃在锁骨下游走。我踉跄着扶住停车桩,看到金属表面映出的自己——皮肤下淡青色经络正勾勒出玉雕轮廓。
"别动她!"沈砚的怒吼裹着血腥味。他白衬衫染红半边,手中银丝缠着半截断刃,"你要的时之密钥,在我心脏里。"
副总监狂笑着扣动扳机。电磁脉冲波震碎车窗时,沈砚扑过来将我护在身下。我听见血肉烧焦的声音,看到他胸口浮现鎏金齿轮,而怀表指针开始疯狂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