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金砖沁着森森寒意，沈知意跪在汉白玉阶前，孔雀金簪在掌心硌出红痕。贵妃丹蔻染就的指尖正指着她鼻尖："这贱婢偷盗御赐之物，按宫规该剜目断指！"

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模糊了御座上那人玄色龙纹的轮廓。沈知意听见玉扳指叩在紫檀扶手上的轻响，一声声碾过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抬起头来。"

天子声音比深秋寒露还要冷，沈知意却在这刹那想起三日前御花园的相遇。彼时她为躲开贵妃仪仗藏身假山，绣鞋不慎踩到龙纹锦袍的下摆。那人转身时眉间朱砂如血，指尖拂过她鬓边碎发，惊落一枝垂丝海棠。

此刻那抹朱砂在重重珠帘后忽明忽暗，沈知意突然攥紧金簪尾端。簪头蓝宝石映着殿外残阳，在她掌心折射出诡谲的光。

"陛下明鉴，这孔雀金簪是..."

"是朕赏的。"

满殿抽气声中，萧明稷起身时十二冕旒叮咚作响。玄底金线的龙靴停在沈知意面前，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倒映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贵妃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掐进掌心："陛下何时赏过..."

"三日前，御花园。"萧明稷忽然俯身握住沈知意执簪的手，薄唇擦过她耳畔时带起一阵战栗，"沈选侍接簪时，抖得就像现在这般。"

沈知意猛然想起那日男人塞进她手中的冰凉物件，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成了天子棋盘上一枚活子。殿外传来更漏声声，她突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过——"萧明稷骤然松手，金簪当啷坠地，"既是御赐之物，选侍可知损毁该当何罪？"

贵妃眼底迸出狂喜之色，沈知意却盯着簪尾细微的裂痕瞳孔骤缩。半月前太后赏的翡翠镯子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断裂，当时飞溅的玉屑划破了长姐沈瑶华的脸。

"臣女愿为陛下补簪。"

满殿哗然中，沈知意捡起金簪猛地刺向喉间。电光火石间，萧明稷广袖翻卷打落凶器，簪头蓝宝石应声碎裂，一撮朱红色粉末簌簌落在蟠龙纹地毯上。

"鹤顶红。"太医颤抖的声音打破死寂，"簪头中空，藏有剧毒。"

沈知意伏在地上轻笑，碎玉般的额角贴着冰冷金砖。三日前太后寿宴，贵妃献上的红珊瑚盆景也是这样闪着幽光。当时若没有故意打翻那盏杏仁酪，此刻躺在棺椁中的就该是她了。

"传旨。"萧明稷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贵妃王氏，戕害宫嫔，着贬为..."

骤起的秋风卷着残叶扑进殿内，沈知意望着滚落脚边的宝石碎片，突然想起入宫那日母亲塞给她的泛黄信笺。沾着血迹的"玉碎"二字，此刻在眼前愈发清晰。

沈知意跪在青砖上数到第九只蚂蚁时，鎏金铜鹤突然吐出龙涎香。正殿传来珠翠相击的脆响，她听见嫡母刻意抬高的嗓音："我们瑶华这双凤眼，可是相士说过的贵极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