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洛儿

洛儿是虞桐的妹妹，因祖辈几代生活在洛河边上，其父为她取名为洛儿。

因为是头人的儿女，而且是嫡出，这二兄妹自是受到亲族人的关爱，虞桐五，六岁就跟着族中会武功的人耍拳舞脚，十五、六岁就能开满弓，熟骑乘，而洛儿也是在七、八岁时，跟着自己的二叔姬季学刻符记事，学音律，瑟鼓，在当时，整个部族能刻符记事，会音律的人是寥寥无几的，因为是女孩子吧，心定，听话，人也聪明，她跟着二叔学得很快，几年下来，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二方面好多的东西了。

在文字还没真正形成的远古，刻符记事是文字形成的雏形。

洛儿，她非常内向羞涩，与哥哥的性格迥然不同，当长成十三、四岁的大姑娘后（古时二八芳华，即十六岁，已可出嫁的了），这种内向而羞涩的性格，是愈加明显，和相熟的女族人相遇，人家和她打招呼，她只会莞然微笑一下，点点头，甚少主动叫人家阿姨，姐姐、妹妹什么的，这让她的母亲常数落她，为她生气，因为，这样会被人家误以为没礼貌。

当然，知道她的性格的人却很喜欢她的，而且，她非常善良，仿佛天生就有那悲悯之心。

其实，她是那些很小的小孩的孩子王，这点连她母亲都不知道，因为她特别爱跟别家的小孩玩，也常常带些好吃的东西给这些小孩吃，抱他们玩，这在当时是较特别的，但也因为她是青浩部头人的女儿，所以没人敢说她，家族人和奴隶们的小孩，都亲切的叫她洛儿姐姐，那些母亲们哄自己的小孩不哭，也总是说，洛儿姐姐不要你哭，不然她生气会不跟你玩了，哄小孩入睡，也会说，快睡啊，洛儿姐姐都睡了，说不准她明天一大早过来找你们玩，你还没睡醒，她就和别的小孩去玩了。

反正，族中的妇女们都感觉这些招数管她们的小孩还挺灵的，她几乎成了小孩们的好玩伴和小希望。

但，她也有令人大感意外的时候，按她母亲的说法：“简直疯了”。

那是她长到十三岁的时候，一天，她正和几个妇女在忙着弄那些做衣服的粗麻丝，傍边有好多小孩在玩耍，通常，妇女们在劳作的地方，傍边都会有好多的小孩，因妇女们会把他们带在身边，好照看着。

“我好饿，给我吃一口吧，我好饿”，洛儿所在地方不远，一个小男孩正纠缠着一个比他大好多，看上去也有十三、四岁的大男孩，这大男孩手里正拿着一个粉饼吃着。

她看得很清楚，这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脸上好像灰尘满脸，但衣服看上去还是算干净的，正喊着饿，想要那大男孩给他吃一口粉饼。

突然，那已是十三、四岁的大男孩，踹起一脚，径直往小男孩的腹部踹去。

随着“啊”的一声，洛儿看到这小男孩竟被踹得倒退近一米，在地上滚了个跟斗，“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正当所有人都望向这里时，洛儿冲上去，对着踹人的大男孩，朝他胸口上用尽力一推，直把这大男孩推得往后倒退了二、三步。

“这么小的小孩，你竟这么大力踹他，你要踢死他吗？”，暴怒如小母狮一般的她，向着大男孩狂喊着，大骂着，话刚说完，也不管这大男孩什么反应，就要去抱起在地上的小男孩。

她的个头，比那大男孩还矮一截，看得这里的人目瞪口呆，全都定格，毫无反应。

她的暴怒，令大男孩不知所措，大男孩知道她是头人的女儿，而且，重要的是，感觉自己是很喜欢她的，刚才的她，狂怒的在他面前咆哮，大男孩只好悻悻地走开，后悔刚才自己的所为了。

事出太突然了。

一个平常羞涩的不知如何形容她的姑娘，竟为一个小孩，暴怒如此，真令人难以想像的。

只见她赶忙抱起在地上大哭的小孩，向傍边的人大声喊：“这是谁家小孩？谁家的小孩啊？”。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的人，除默不作声，都轻轻摇头，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这里所有的人，都说没见过这孩子的，也不知他从哪里跑来这的。

“你家在那里？爸爸妈妈在那里？姐姐抱你回去”，她焦急地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止住了哭声，哭红的双眼，望着洛儿，只说了“我好饿”三个字。

洛儿一听，忙向家里走，“姐姐拿吃的给你”，她抱着小男孩，急步向家里走。

“还疼吗？”，路上，洛儿问小孩，小孩摇了摇头。

“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路上，洛儿问小男孩。

“我叫如毅”，小男孩回答道。

“什么？如意？”，她一时感觉小男孩这名字有点别扭，像女孩的名字，而且，看他现在，他能如意吗？

没让她想太多，已到家门口了，其实从刚才的地方，到她家里，很近，二、三分钟距离。

她拿了一个大薯给他，在小孩吃着东西的时候，洛儿向他问了好多东西。

小孩说：“他睡醒，不见了妈妈，走出家门，见路上很多人在跑着走着，他以为爸爸妈妈也在那里，就跟着跑上路，找爸爸妈妈，但一直走着，他也没看到爸爸妈妈”。

待小孩吃完，洛儿向小孩刚才被踹的地方按了一下，问他，这里还痛不痛，小孩也是摇了摇头。

洛儿带他去洗脸，把他身上的衣服尘埃扑打干净。

洛儿发现，洗干净脸后的小男孩，是一个白白胖胖，很可爱，眼睛大大的小男孩。

“叫我洛儿姐姐，等会，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洛儿安慰着小男孩。

但她想到，从小男孩刚才说的话，他可能是从外族跑来的，因为，连姓氏也没在部落里听说过有这姓氏的。

果不出其料，他们部落里，这里所有的人，都说没见过这小孩，凭着父亲是头人，他要哥哥他们几个人骑着马，带上小孩，洛儿自己也去，在邻近的散落的部落里打听，终于也找到了小孩所在的小部落。

但很遗憾，这个邻近的小部落，几天前与其他的人发生冲突，这小男孩的父母，还有他们的十多个人，现在都不知所踪，而且，没人愿意收留这小男孩。

虞桐告诉妹妹，这离他们二里地左右的这个小部落，是从外地迁徙而来的，在这里附近，还有好几个小部落，均是从外地迁徙到这里不久的人。

他们只能带着小男孩，原路返回，但对那里的人留下了话，如小男孩父母回来，告诉他们，小孩在他们那里，尽快领回去。

就这样，小男孩，如意，就跟在外族的洛儿姐姐的身边了。

时光在流逝，洛儿在慢慢长大，她，好像天生就是有一颗悲悯之心。

母亲想把这小孩放到奴隶的家仆中养大，但洛儿坚决不从，母亲没办法，依了她。

这个小男孩，就这样，跟在了洛儿姐姐身边。

懂文字的洛儿，依他名字的发音，用了刚毅的“毅”字，即，如毅。

这个小男孩，一直没等到他的父母来找他，二年后，被伯益族尊带上作书童了。

小说里，这如毅，正是伯益所收的五个书童里，那琴、棋、书、画、艺里的棋童如毅，请看《棋童如毅》那一回。

长到十六岁的洛儿，是越长越好看了，但她好像比以前更显羞涩了，这时的洛儿，身体已长得很丰满而匀称，她是部族人心目中待嫁少女的标杆。

来提亲的人开始多了，好几门，她的父母开始为她的婚事操心了。

但，洛儿，就在她长到快十七岁的时候，她的部族，受到了白狄部的袭击。

那是二年多前的事了．

夏天的清晨总是来得早些，太阳还没出来，天色早已泛白。

在青浩部不远的一个山头上，有几十个骑马者呈一字排开，他们正是白狄部的一部分，昨天，他们攻击了另一个部落，并打败了对方，掠得了大量的物资，也抢掠了好几个妇女。

在昨天的抢掠中，他们仗着全为骑兵，袭击突然，对方仓促应战，所以他们打胜了，这对他们来说，这种胜利，是经常的。

这些凶悍的游牧之族，来突然，消即逝，所以，对以农耕为主的部落，能经常袭击得手。

这次，也不例外，但这次，有点不同，这帮白狄人带头的头目，虽然他武功也算好的，但却被对方一个看上去也是头人的人给杀了。

没错，对方部落也拚死搏杀，那个身材高大的对方头人，也是骑马的，只过招几个回合，就把白狄头人的脑袋砍下了，他带着五个骑马的，还有二、三十个徒步的族人，直接冲击他们这一百多人的白狄骑兵部队，白狄人把对方没骑马的人基本上都打倒了，但那个雄壮高大的人，却带着二个骑兵，冲出了他们的围剿，一直向东而去。

这被杀的白狄头目可是这伙白狄人的重要角色啊。

偷袭得手，已然打胜的白狄人，那里能放过这三个骑马的对方，三十多个白狄人一直狂追，路上虽也杀了其他二个人，但显然，他们要追杀的主要目的没有达到，那个武功甚好，杀了他们头人的人，给跑掉了。

此时他们已追出了好几十里地，天色也早就黑了下来，疲累的这帮白狄人只好原地休息，等明天天亮时才返回原地，会合他们的白狄人。

此时，他们也没多少吃的，好多人都是饿着熬过了一个晚上。

几个起得早点的白狄人，发现了些什么，就喊醒了他们的头人，很快，所有人都骑上了马，出现了前文的一幕。

他们发现了山脚下好几百米的地方，有一部落，他们发现了青浩部了。

这帮白狄人都饿了，因而他们准备来抢些吃的，再抢些马匹或玉器铜饰什么的，当然，如战事顺利，时间充分，那女人也是他们要抢的重要目标。

一场洗劫，正向青浩部悄悄袭来。

这帮白狄部人在山头上看清了青浩部头人的位置所在了，那是院落与众不同之处，在他们这个方向，只有稀疏十来个房子，整个部落大部分都分散在他们的远处前方，他们商议后，觉得突袭这个部族头人的地方，根本上，问题不大。

于是，这帮白狄人动手了。

在他们匀速走到离青浩部还有二、三百米左右，突然扬鞭加速，三十多匹马，瞬间卷起了一阵旋风，杀向这个部落的中心处，那看上去是头人的院落。

虞桐向来有早起习武的习惯，突然，他听到外面好像到处传来声撕力竭的混乱叫声，还有马蹄和刀枪金属的碰击声，他惊觉有乱来犯，他大喊，“有敌人啊”，并飞奔跑到其父亲的房间，“爹，有敌人啊，快起来，爹，有敌人啊，快起来”，他把手上的佩剑插入剑套，冲向放着长枪的地方，握起长枪，口中还大喊着，“快起来啊，有敌人”。

还没等话声落下，虞桐已奔到马厩里，纵身跃上马，正要奔出院外，已有几个白狄人冲杀进院内。

虞桐的父亲被虞桐的喊声惊醒了，待反应过来，他一骨碌翻下床，抄起门角落的长枪，直奔马厩里取马，他们家传，是使长枪的。

洛儿也被惊醒了，本能的穿上衣服，怀抱着自己的枕头，打开了房门。

在院里住着的几个亲族兵，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快抄起反抗的武器。

虞桐正向围攻他的三个人在拚杀。

奔到马厩傍的虞桐父亲还没能取到马，三个白狄骑马人已冲过来，刀枪齐下。

此时门外也一阵骚动，随着几声“啊，啊”，门外冲进一个威武的骑马者，显然，他是杀了门外的一些白狄人冲进来的。

这个人，正是洪伟。

是的，昨天，这伙白狄人，正是袭击了他的小部落。

昨天，冲出了白狄人的围杀，他被一大群白狄骑兵追杀了好半天，只因自己的马好，能追上来的一、二个他也不怕，被他干掉后，一路狂奔。

天黑下来了，背后也没听到骑马声了，他才从一个土坡上停下马来，想找些水喝，肚子也饿得慌，却一下子，那里能找得到？

不行，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洪伟心里清楚，追兵其实离他并不很远，天黑找不到而已。更何况，马已很累了，而且必须要让马喝到水，吃到草，而这些，他自己也是需要的。

想到这，洪伟牵着马，缓步走下小山丘。

马，也好像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这里确实没有水，也没有草，主人要带它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顺着坡势，下了山坡，已向西南方向拐了个弯，洪伟突然见到了庄稼，虽是夜里，但庄稼地是什么样的，他当然知道。

他心里狂喜，赶快牵着马找水源，终于，也找到了。

有种庄稼的地方附近，必然会有水的。

在马喝水的时候，洪伟已从玉米地里搞到一大把玉米杆叶，扔到了马的傍边。

他自己也在喝过水后，找到了种瓜果的地方，吃饱了肚子。

他已很累了，躺在了庄稼地傍边的草地上，“明天，得赶快回族里”，他心想。

一想起部落，他心头一酸，对了，那帮追我的白狄人走了吗？还是像我一样，明天早上才走，明天我应该怎么样呢，拚命赶回去，还是……？

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他也太累了。

等他翻过身时，他就惊醒了，毕竟是睡在野地里，平常不习惯，又刚遭遇了敌人的侵袭，还是挺警觉的。

这时，天已微亮了。

他伸展一下四肢，感觉全身好酸痛，毕竟，昨天激战了大半天。

他武功真的很好，他并没有受伤，昨天，他起码杀了十多个抢掠他们部落的白狄仇人。

“不行，我必须尽快赶回部落，白狄人也应该在抢掠后回去的了”，他心里这样一想，骑上马，慢跑着向小山坡方向跑去，他要原路返回。

当他骑着马跑上了小山坡后，面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几十个骑马的人，正走向前方左面的地方。

天，此时，更亮了些，他明显看到了他左侧西南方向有一个部落。

他也看清了几十个骑马者，正是追杀他的仇敌，白狄强盗。

都夏天了，他们当中还有几个人，还戴着帽子，有类似羊毛尾巴一样的帽子，这是他们是小头人的身份象征。

猛地，洪伟掉转马头，猛抽了一马鞭，马狂奔着，原路跑下了小山坡。

穿过刚才这里的庄稼地，在他离这个部落不远时，他大喊着“快起来啊，有强盗，快起来啊，有强盗”。

也几乎在同时，白狄人已发起了对青浩部的抢掠进攻。

洛儿，及她所在的部族，一场劫难，向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