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火焚尽药王谷檐角的刹那,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般的机括声。沈昭雪足下裂谷中升起青铜巨树,虬结枝干间悬着数万枚刻有生辰八字的铜铃,每只铃舌都嵌着墨家族人的骨片。
谢无涯后颈的千机引图谱突生异变,鸩羽刃刺入树根的瞬间,枝杈垂下的玄铁链将他绞上半空。萧砚之割腕泼血,血珠却在触及树身时逆流成凤纹:"碎玉盟用墨家血脉养这噬亲树,整整三代人!"
沈昭雪攀上青铜树,指腹擦过铜铃内侧铭文。某只褪色铃铛突然炸裂,掉出的半幅《海疆图》与她怀中的残卷咬合——蓬莱岛的标记正压在龙脉七寸处。树根绞住她脚踝时,地底传来胡笳声,青铜树化作八足机关兽,复眼泛着玉棺女子的琉璃色。
---
碎玉盟地宫的寒玉棺渗出霜气,沈昭雪以鸩羽刃破开冰层。棺盖崩裂的脆响中,谢无涯被铁链贯穿的躯体浮起,心口嵌着药王谷主的螭龙扳指。萧砚之的银丝缠住她腕骨:"此棺开,世间再无退路。"
三百具冰封的墨家婴孩陈列如星图,最小的那具蜷缩如胎,颈间银锁"昭雪"二字刺痛双目——正是她五岁"夭亡"时随葬的长命锁。冰棺底部血书浮现:以亲族魂饲山河图,可镇龙脉三百秋。
"原来我早该是棺中枯骨……"沈昭雪瞳中凤纹龟裂,腕间银纹却暴起缠住谢无涯。鸩羽刃自剖其胸,掉出的金箔绘着完整九曜山河图——凤凰双目处的朱砂,正是她与萧砚之眼尾血痣。
---
蓬莱岛的青铜楼船撞破海雾时,沈昭雪立于机关兽颅顶。巨型投石机掷出的火油坛炸开,她窥见楼船甲板上的胡服老者——其琉璃瞳与机关兽复眼如出一辙。萧砚之斩断铁索跃上桅杆,裂袖露出的黥纹是墨家死士独有的凤凰衔日图。
"阿姐以命换你生,不是让你成魔!"萧砚之的嘶吼混入风雷。沈昭雪将千机引图谱按进机关兽心口,兽瞳射出光柱洞穿楼船龙骨。光影中幻象骤现:母亲将她襁褓递予胡商,换回的木匣里满是碎玉纹机关谱。
谢无涯挣断铁索扑来,鸩羽刃贯入胡商咽喉的刹那,他自己亦被毒蒺藜穿透肩胛。血雨纷飞中,沈昭雪接住他抛来的玉珏——与她抓周残玉拼成完整凤佩,内侧篆书"山河无烬,唯血可渡"渗出血珠。
---
地脉崩裂的轰鸣里,沈昭雪坠入龙脉核心。岩浆裹身时,腕间银纹化链锁九州。千机引图谱在炽流中重组,浮现的竟是墨祖血书:龙脉实为囚牢,镇着墨家造出的吞天兽。
萧砚之残影在熔岩中明灭:"阿姐自愿为傀芯,只为封住这凶物……"最后的朱砂痣印上她眉心,吞天兽破土而出的刹那,沈昭雪捏碎凤佩。
青铜巨树自她脊骨生出,根系缠住吞天兽九首。每片铜叶都刻着墨家匠名,花开时释放的迷蝶啃噬兽鳞。谢无涯的残躯化作最后一道铁索,将螭龙扳指钉入兽瞳:"碎玉盟欠你的,用这三百里山河还!"
吞天兽的悲鸣震碎山峦,青铜巨树根系寸寸崩裂。沈昭雪脊骨间生出的铜枝缠住兽首,每片刻着墨家匠名的叶子都在泣血。谢无涯残躯所化的铁索发出龙吟,螭龙扳指嵌入兽瞳的刹那,地脉深处传来《墨子·非攻》的诵经声。
"墨家机关,从不为屠戮而生!"
沈昭雪撕开腕间银纹,血珠坠入千机引图谱。山河社稷图从她瞳孔铺展,吞天兽鳞甲突然翻转,露出内藏的万亩良田机关模——竟是墨家为阻战祸而造的息兵城。
萧砚之的残魂从岩浆中凝形,黥纹凤凰衔住她指尖:"阿姐当年剖心为钥,封住的不是凶兽,是墨家最后的仁心。"他朱砂痣化作火凤冲入兽颅,吞天兽九首低垂,口中吐出三百具冰棺婴孩的魂魄。
---
蓬莱岛的青铜楼船在蜃气中瓦解,胡商首领的琉璃瞳炸成碎片。沈昭雪踏着机关兽残骸跃上楼船,鸩羽刃挑开甲板暗格。尘封的《天工密卷》终章浮现血字:以血饲图者,永镇山河。
"错了……"她将凤佩按进心口,九曜星图自脚下蔓延。吞天兽鳞甲化作万亩桑田,兽骨为梁架起千座水车。谢无涯的残魂从铁索脱出,指着她腕间新生的墨色鸢尾:"归藏之术,本就是化杀器为生民所用。"
碎玉盟地宫轰然塌陷,三百墨家婴魂没入地脉。沈昭雪立在重生的青铜巨树下,见枝头铜铃尽数化作稻穗。萧砚之最后的叹息随风散去:"阿姐,你终于懂了……"
药王谷旧址上,新禾垂穗。
沈昭雪抚过青铜碑文"墨守"二字,身后传来机括轻响。
少年手持改良版诸葛连弩奔来,弩身刻着碎玉纹与墨家鸢尾——正是谢无涯残魂寄宿的傀儡阿九。
"师父,江北机关渠成了!"
她望向水车林立的远山,腕间银纹已褪成浅痕。怀中的《天工密卷》突然自燃,灰烬里露出一行小篆:
「藏锋于民,是为归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