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十二年冬·药王谷地牢
沈昭雪腕间的玄铁链撞在石壁上,荡起一串细碎回响。
月光从头顶三寸宽的通风口漏进来,正照在她左肩的刺青上——那是用鸩鸟血混着孔雀石粉烙出的图腾,羽翼盘踞锁骨,喙尖直指心口。
"第七百三十次。"
她盯着石缝里新长的地衣,舌尖抵住齿间藏了三日的蜡丸。蜡衣裹着半颗牵机药,是拿省下的曼陀罗汁和鼠尾骨炼的。通风口第三块青砖的裂痕比昨日深了一厘,碎屑落在她掌心,带着金丝楠木特有的苦香。
铁门轰然洞开时,她迅速蜷缩成惯常的瑟缩姿态。
"这药人倒是命硬。"药童踢了踢她脚踝的铁环,火光映出她腕间紫黑的针孔,"谷主新炼的焚心散,正缺个试药的。"
——唰!
淬毒的银针扎入颈侧,沈昭雪喉间立刻涌上腥甜。她佯装踉跄,后腰重重撞在石壁凸起处。碎落的青砖屑混着血沫咽下,尖锐的疼痛让她清醒地数着步数:左转七步,登上十二级石阶,穿过三道刻着狴犴纹的铁门……
炼药房的龙涎香熏得人头晕。
沈昭雪跪在青铜药鼎前,捧着的药碗里浮着诡异的金纹。谷主玄色袍角掠过她手背,腰间新佩的碎玉令牌撞出清响——玉上缠枝纹与三日前那个濒死刺客衣襟的残片,分毫不差。
"养了你十年,该见见真主子了。"
谷主突然掐住她下颌,药液顺着喉管烧进肺腑。沈昭雪在剧痛中咬破蜡丸,假死药的苦涩瞬间麻痹四肢。倒地时,她听见药鼎后传来个低沉男声:"萧某要的钥匙,谷主倒是养得用心。"
黑暗吞噬意识的刹那,她攥紧袖中金丝木屑——那是从药王谷禁地流出的碎料,唯有前朝皇族棺椁才用得起这般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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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辰·禁地断龙石下
月光劈开悬崖,沈昭雪从尸堆里挣出半截身子。假死药让她脉息断绝两个时辰,却也灼穿了胃囊。她抠着岩缝呕吐,却吐出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
"原来这就是焚心散的药引……"
她捏碎蛊虫,借着月光看清掌心浮现的银色脉络——这是萧氏一脉独门的"锁心蛊"。三年前那个雨夜,义兄咽气前胸口也曾绽开这样的纹路。
崖下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
沈昭雪闪身躲进岩隙,窥见谷主正引着一人走向禁地。那人玄铁面具覆脸,腰间却悬着枚眼熟的玉珏——与她幼时抓周攥着的残玉,分明是同一块料子。
"盟主请看,这就是沈家最后血脉。"谷主掀开悬崖边的赑屃石碑,露出底下寒玉棺,"当年墨家机关图一分为三,沈家那份就刻在这丫头的骨……"
话音戛然而止。
沈昭雪指尖的金丝木屑突然发烫,碑文上"永镇山河"四字渗出黑血。她猛地缩回手,袖中掉出个精巧的铜雀衔环——这是用十年间偷藏的药材边角,照着《天工密卷》残页打的机关钥。
寒玉棺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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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药人冢
沈昭雪将铜雀钥按进坟茔前的石狮左眼。地底传来链条绞动的巨响,三百具药人尸骸突然立起,关节处露出青铜机簧的光。
"原来所谓的药人契约……"她抚过石狮背面的铭文,笑得呛出血沫,"竟是拿活人养机关傀的邪术。"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禁地方向腾起火光。沈昭雪将染血的帕子系在枯树上,帕角墨色鸢尾是她用蛊虫血画的——药王谷每代谷主暴毙前,墙上都会出现这样的图腾。
山风卷来焦糊味,她握紧从寒玉棺里摸出的半枚虎符,转身没入晨雾。雾中传来机括咬合的脆响,像是某种沉睡百年的凶兽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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