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雾气漫过林寒脚踝时，他正用麻绳捆紧第七块压重石。月光在墨色水面上碎成银鳞，那些沉在潭底三十年的玄铁剑匣，此刻正隔着十五丈深的水体发出呜咽。这是林家禁地，擅入者要受九鞭裂魂刑——但若明日试剑大会再拿不出像样的剑，他就要被逐出宗谱了。"叮——"麻绳突然绷断，林寒踉跄着扶住冰岩。掌心渗出的血珠坠入潭水，竟在水面凝成赤色冰晶。某种共鸣自深渊传来，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水面扭曲成一柄剑的形状。当指尖鬼使神差探入寒潭的刹那，刺骨寒意突然化作灼热岩浆，整片水域沸腾如煮。"铮！"锈迹斑斑的铁剑破水而出，剑柄精准落入林寒掌心。那些暗红锈斑如同活物般蠕动，潭底传来万剑齐喑的悲鸣。等林寒回过神时，四周冰岩已布满剑痕，仿佛有看不见的剑客在此舞了三天三夜。寅时的演武场飘着细雪，观礼席上的蛟绡纱幔被北风扯得猎猎作响。林寒摩挲着裹剑的粗布，布纹里渗出的锈迹像干涸的血。三长老林崇山正在点评前一位试剑者："青锋剑鸣七响，算是摸到了剑气化形的门槛。"那柄镶着北海明珠的宝剑被捧过林寒眼前，持剑的堂兄林煜露出讥笑。"下一个，林寒！"裹布层层展开的瞬间，观礼席突然寂静。家主林震岳手中茶盏"咔"地裂开纹路，滚烫的君山银针顺着紫檀木案滴落。那柄布满红斑的锈剑躺在青玉剑台上，像一道结痂的伤口。"拿这种东西辱没试剑台？"林崇山枯枝般的手指捏起剑尖，"你父亲林震海当年可是..."他突然噤声，仿佛这个名字是道禁咒。林寒感觉锈剑在掌心发烫。当他摆出基础剑诀的"鹤唳青松"时，剑身突然传来心跳般的震动。第一式尚未使完，观礼席传来琉璃盏坠地的脆响——林震岳腰间的秋水剑正在鞘中剧烈震颤，剑柄上镶嵌的镇魂玉迸出裂痕。"不对劲！"二长老的惊呼被剑鸣吞没。锈迹如同蜕皮的蛇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剑纹。林寒瞳孔收缩，那些纹路竟与他昨夜梦中所见的天阙剑痕一模一样。剑鸣化作龙吟，七道暗金光轮次第绽放。演武场三十六盏长明灯同时炸裂，林煜手中的青锋剑断成三截。林寒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雪地上——那分明是个白发三千丈的持剑虚影，剑尖所指处，虚空绽开细密的黑色裂痕。"魔剑噬主！快结阵！"林崇山的道冠被剑气掀飞。八位执剑长老凌空画符，金色锁链刚触及锈剑就熔成铁水。林寒感觉有岩浆在经脉里奔涌，锈剑牵引着他挥出一记再简单不过的劈砍。"锵——"秋水剑自动出鞘横挡，林震岳虎口迸血倒飞三丈。那道暗金剑气掠过观礼席，琉璃灯架、玄铁香炉、乃至林氏宗祠的匾额，皆沿着平滑的切口缓缓滑落。当"忠义传家"的金匾坠地时，锈剑突然调转剑尖，携着毁天灭地之势刺向林寒眉心。剧痛炸开的瞬间，他看见燃烧的宫阙间，白衣女子将婴儿抛向云海。她回眸一笑的眉眼，与铜镜中自己的倒影渐渐重合。等林寒醒来时，腕上已扣着七重禁灵锁。地牢墙壁的镇魂符无风自动，而丹田处沉睡的锈剑，正将某种古老的剑诀烙进他神魂。看守的私语顺着通风孔飘进来：

"听说那剑苏醒时，剑冢里的老祖佩剑都断了..."

"家主连夜去了玄机阁..."

"三长老主张明日祭剑..."林寒摊开掌心，一道暗金剑纹正在皮肤下游走。地牢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晃动声，有个沙哑的声音哼着童谣：

"天剑醒，万骨枯...白帝城头月如血..."锈剑在气海中发出愉悦的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