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县的火把节筹备得比往年都早，松脂味儿熏得寨子里的狗直打喷嚏。岩保蹲在晒谷场削竹片，手指头被篾条划了三道口子。今年要扎三十六丈高的主火把，寨老说破了这个数才能压住"地火精"。

"阿保哥，松明子不够了！"村尾的阿霞提着竹篮跑来，筒裙上沾着黑灰，"后山老松林让人砍秃了，树桩子还冒着黄水呢。"她掀开篮子里盖的芭蕉叶，里头松脂块泛着诡异的油光，闻着像烧焦的指甲盖。

晒谷场东头堆着扎好的火把架，足有三层竹楼高。守夜的老木嘎蹲在架子底下抽水烟，烟锅里的火星子溅到草鞋上都没察觉。"邪门，往年这时候该有红嘴雀来叼篾条。"他嘟囔着往火把芯里塞符纸，黄纸上的朱砂咒文被汗渍晕开了花。

子夜时分，岩保被尿憋醒。晒谷场方向传来"噼啪"爆响，他扒开竹窗缝瞧见主火把架子自个儿晃悠，扎篾条的麻绳绷得死紧。月光照在松脂堆上，那些黄澄澄的块子竟像活物似的蠕动。

第二天全寨子都闻到腐臭味。阿霞她爹在火把架下发现滩黑水，里头泡着半截老鼠尾巴。寨老拄着鹰头杖过来，瞅了眼就变了脸色："这是'阴火油'，要出人命祸事！"话没说完，晒谷场边老槐树上突然掉下个马蜂窝，蜇得看热闹的娃娃哭爹喊娘。

祭火神那天下起太阳雨。岩保举着火把往主架上爬，竹梯子突然打滑。他慌忙抓住捆松脂的麻绳，掌心黏糊糊的——那绳子早被黄水浸透了，凑近闻竟是尸油味。底下人群突然炸了锅，阿霞尖叫着指向天空：三十六丈的火把顶上蹲着个黑影，两条腿晃悠得像风干腊肉。

火把点燃的瞬间，整个寨子响起婴儿啼哭。火苗窜起三丈高，竟泛着青幽幽的光。寨老攥着铜铃铛摇得胳膊脱臼，火把芯里突然炸出团黑烟，烟里裹着半张人脸，正是三年前烧死在橡胶厂里的赌鬼岩温。

"还债的时候到啦！"黑烟里传来岩温的怪笑。火把架"咔嚓"裂成两半，裹着松脂的竹条天女散花般砸向人群。阿霞她爹的包头巾沾上火星，眨眼烧成个火人。晒谷场边的水沟突然沸腾，漂起密密麻麻的死蛤蟆。

岩保拖着摔瘸的腿往寨外跑，身后传来竹楼倒塌的轰响。路过晒谷场时他瞥见寨老的鹰头杖插在灰堆里，杖头鹰眼冒着血珠子。老木嘎的水烟筒滚在路边，烟嘴里塞着半截烧焦的舌头。

三个月后，省里来的调查组在废墟里挖出三十六具焦尸。带队的专家发现每具尸体天灵盖都钉着竹签，签上刻着生辰八字。寨子旧址上莫名长出片血红色的野竹，砍断的竹节里汩汩冒黑水，凑近听竟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民俗考究

1.阴火油：彝族毕摩经书记载，雷击松树流出的油脂遇怨气会化成阴火。2008年楚雄州志提到某寨火把节惨案，现场提取的助燃物含大量尸骨磷成分。

2.火把签咒：滇东南民间流传"压火签"，将仇人生辰刻竹签钉入火把可引灾。2015年文山考古队发现明代火把节遗址，出土竹签刻有彝文诅咒。

3.血竹现世：地方志载大火凶地常生异竹，伐竹时若听见火声需立即停手。2010年石林县修公路遇血竹林，工程队强行砍伐后引发山火。

4.地火精祟：撒尼人传说地底住着火精，火把节需扎特定高度火把镇压。1936年路南县（今石林）火把节未达规制，次年全县遭旱灾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