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淌下来的雪水在青石板上哗哗流，阿措蹲在"和记纸坊"大门口削树皮。手里的砍刀突然"咔"地一声，刀刃崩了个缺口。树皮缝里渗出来暗红色的汁水，闻着像铁锈混着烂树叶的味儿。

"你个败家玩意儿！"后脑勺挨了记烟杆，老和头喷着唾沫星子骂，"这是老祖宗传了八代的东巴纸料树，削坏半寸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阿措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这活他干了三年，从来没见过会流红浆的楮树。树皮底下露出的木头纹路看着不对劲，一圈一圈的跟人手指头的螺纹似的。

天黑透之后，纸坊里飘着一股子馊浆糊味。阿措摸黑翻进后院抄纸房，白天那截怪树泡在石灰水里，胀得像条泡发的死人胳膊。他拿抄网一搅，水面突然浮起几缕黑头发。

"小阿弟，借个火塘烤烤手？"纸帘子后头转出个穿蓝布褂子的姑娘，辫梢上银铃铛叮叮响。阿措记得镇上没这号人，姑娘却熟门熟路蹲到烘墙边上。火光照见她手腕上一圈紫痕，像是被麻绳勒了三天三夜。

"我叫玉香。"姑娘伸手烤火，腕子上的铃铛哗啦响，"和掌柜没跟你说过？前年腊月他收过一车带血丝的楮树。"她指甲缝里沾着黑泥，指头尖全是细小的伤口。

阿措后背发凉。去年冬天确实有马队往纸坊送过木料，领头的是个镶金牙的汉子。那天卸货时掉下来块树皮，里头裹着半片指甲盖，老和头说是山民砍树时伤着手了。

烘墙上的头道纸揭下来时，阿措手一抖差点把纸帘子扯破——素白纸面上凸着个人形轮廓，鼻子眼睛清清楚楚。玉香伸手一抹，那凸痕居然跟着她手指头游走："腊月初八，马帮二十箱烟土藏在文笔峰..."

鸡叫到第三遍，阿措瘫在纸堆里醒过来。烘墙上新揭的纸摞得整整齐齐，最上头那张用血写着"叁拾柒"。老和头举着煤油灯冲进来，灯影晃过墙角泡烂的树皮，里头缠着半截发黑的手指骨。

当天晚上全镇的狗叫得像哭丧。阿措攥着玉香落下的银铃铛缩在抄纸池边上，池水突然咕嘟咕嘟冒泡。三十七张东巴纸哗啦啦飞起来，每张纸上都凸着张不一样的人脸。最后那张纸飘到水面上，慢慢显出几行血字："和掌柜，文笔峰崖洞里二十具尸首都长蛆了吧？"

老和头举着菜刀冲进来时，阿措正盯着血字发愣。老头眼珠子通红，刀尖指着池子里漂浮的树皮："小杂种敢坏老子事！去年那帮短命鬼挡我财路，活该喂了山蚂蟥..."话没说完突然噎住了，池子里浮起来的树皮缠上他脚脖子，勒出的血印子跟玉香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民俗考究

1.东巴血纸：丽江老纸工说冤死的人血渗进树根，抄纸时会显人形。1938年有个英国记者买过带手印的东巴纸，后来发现和失踪马帮头子的掌纹对得上。

2.银铃锁魂：纳西族姑娘辫子上的银铃不是装饰，老人说铃铛落地就是给冤魂指路。现在丽江古城卖的 tourist银铃都是空心的，真家伙内壁刻着镇鬼的东巴文。

3.文笔峰尸洞：1999年修旅游索道炸山，工人们发现个崖洞里有二十具干尸。县档案馆照片显示，尸体口袋里都塞着东巴纸片，纸上血字和当年失踪马帮的账本对得上号。

4.楮树泣血：中科院的教授1987年挖过一棵老楮树，发现树根缠着民国时期的铜扣子。检测报告说树根泡在尸水里就会流红浆，不是什么鬼神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