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冬·抚顺龙凤矿

（猫腰躲过顶板渗下的煤水）王老蔫那镐头砸在煤墙上，"咣当"一声崩得火星子乱窜。他拿袖子蹭了蹭迷眼的煤渣子，冷不丁瞅见镐尖上挂着截白花花的东西——妈呀，半拉人手骨头，指头上还套着个锈成绿疙瘩的铜戒指。

"真他娘晦气！"他往地上啐了口黑唾沫，抬脚就要碾过去。这时候巷道深处"呼"地刮来阵阴风，带着股烂桃核的馊味儿，挂在木头撑子上的瓦斯灯"滋啦"灭了。黑咕隆咚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动静，听着跟嚼油炸麻花似的。

"老蔫叔..."刚来的山东小伙小栓子举着矿灯往前凑，灯光扫过煤墙那刻，俩人后脊梁都窜凉气——那截手骨头正一抽一抽地动唤呢！戒指面上"昭和十五年"几个字泛着青光，活像坟地里的鬼火。

矿警队长抡起皮带"啪"地抽在供桌上，香灰扬得满屋都是。"再他妈传这些鬼话！"他扯开领口，脖子上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直晃悠，"再让老子听见闹鬼，全给你们塞矫正院吃牢饭！"

墙角穿青布褂子的老赵头突然咳得跟拉风箱似的。这老头是矿上跳大神的，这会儿正摸着供桌上三根半截香发愣——那香灰不往下掉，反倒打着旋儿在半空聚成个骷髅头。

"今儿夜里子时，东南角废井。"老赵头哑着嗓子挤出句话，眼珠子让蜡烛照得发绿，"想活命备三牲：黑毛公鸡、白蹄子山羊，还有..."他喉咙里咕噜一声，"揣崽七个月的母獾子。"

祭坛支在塌方的七号井口。老赵头拿朱砂画了道镇鬼符，可符脚歪歪扭扭直指矿警宿舍。黑公鸡刚抹了脖子，血还没落地就被吸进地缝，白山羊突然"咩"地站起来，犄角上铜铃"砰"地炸成渣。

"不对劲..."老赵头往后蹭了半步，怀里罗盘针转得跟陀螺似的。母獾子"刺溜"挣脱麻绳，跐溜钻进了废井。众人追到井底时，矿灯照得煤墙上全是人指甲抠的道子，一道压一道，密密麻麻跟蜘蛛网似的。

小栓子突然鬼叫一声。煤堆里"噌"地伸出几十只白骨爪子，攥着他脚脖子就往地底下拽。王老蔫抡圆了镐头砸过去，骨头渣里滋出黑水，溅在煤墙上显出字："昭和十六年特殊劳工三百七十一人"。

矿警队长举着火把冲进来那会儿，井底"呼"地腾起绿幽幽的鬼火。三百多具骨头架子从煤堆里往外爬，每副肋巴骨上都烙着红漆编号。老赵头怀里的罗盘"咔嚓"裂成两半，里头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正是当年被活埋的劳工大合影。

"该还债了。"骨头堆里冒出句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矿警队长脖子上的金链子突然勒进肉里，眼瞅着皮肉"滋啦滋啦"往下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王老蔫拽着小栓子连滚带爬往外窜，身后"嘎吱嘎吱"的啃骨头声混着日本话的叫骂，煤墙上渗出的煤渣子都带着血丝儿。

三天后七号井灌了水泥封死。矿上流传俩事儿：一是日本人在底下挖出了带血丝的"红煤"，二是每到下雨天，矿警宿舍算盘珠子响得噼里啪啦。有胆儿肥的扒窗户缝瞅过，说瞧见矿警队长的骨头架子坐在桌前，指头骨扒拉着算盘，那算珠颗颗都是焦黑的人牙。

本章民俗考据

1.看香断吉凶：源自山东移民带来的巫傩文化，香灰结煞预示地脉异动

2.血煤传说：抚顺矿区确有"红煤"传闻，伪满时期多与矿难事件关联

3.白骨算盘：取材辽北"讨命账"传说，横死者会计算阳债阴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