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跪在斡难河畔的泥浆里，指尖触到根冰凉的硬物。十五岁的牧羊少年刚经历人生最惨痛的一天——昨夜漠北马贼洗劫了他们的部落，阿爸的弯刀断成三截插在蒙古包立柱上，妹妹其其格发着高热缩在羊皮褥子里发抖。

"长生天赐的宝物！"他用豁口的匕首挖出三尺长的森白物件，河水冲刷下显露出鳞片状的纹路。这分明是传说中的龙颈骨，去年草原大旱时，萨满曾说"龙死之地必生祸端"。

其其格的咳嗽声像破风箱，巴特尔借着牛油灯刻骨笛。按草原祖传的法子，他往龙椎骨孔洞填进狼髀石，用马鬃蘸着妹妹咳出的血描画符文。当第一声呜咽从笛孔飘出，羊圈里突然响起铠甲碰撞声。

"哥...外头有骑兵列队。"其其格烧得通红的脸贴着毡帐缝隙。月光下，十几个透明人影骑着战马，残破的旌旗上隐约可见"大元"字样。为首的将军突然转头，头盔下是冒着绿火的骷髅。

老萨满乌力吉闯进蒙古包时，骨笛正吸着其其格的鼻血发亮。"傻羔子！这是成吉思汗西征时的怨灵！"他抓起祭坛上的铜镜，镜中映出的其其格背后趴着个穿铠甲的虚影，"每招一次魂，这丫头就少一缕生魂！"

巴特尔这才发现，妹妹左耳后的胎记变成了骷髅咬痕。乌力吉割开自己的手掌，将血涂在骨笛的七个音孔："要镇住邪物，需在月圆之夜找到龙眼泉，用八百年前的战死者尸骨重锻..."

子时的鬼市出现在干涸的河床上，穿不同朝代服饰的魂魄在沙砾间游荡。巴特尔用三根肋骨向契丹巫婆换了块陨铁，拿妹妹的银项圈跟高丽商人买下装着眼珠的琉璃瓶。当他掏出骨笛问价时，整个鬼市突然寂静——所有鬼魂齐刷刷跪下，朝着笛子行蒙古军礼。

"小主人！"卖人皮灯笼的回鹘老鬼颤巍巍捧出个木匣，"这是当年哲别将军射穿的花剌子模王冠，能召来西征第一箭..."

马贼的火把照亮草原那夜，巴特尔站在龙眼泉的祭坛上吹笛。泉水里浮起三百具身披蛛网的尸骸，为首的正是鬼市见过的哲别将军。其其格突然挣脱乌力吉的束缚，眼瞳变成琥珀色："哥哥，让我成为鼓吧。"

马贼头子看着少女自动剥落的人皮吓得坠马——那张皮裹住龙肋骨化作巨鼓，巴特尔的每声笛响都伴随战鼓轰鸣。阴兵如黑潮般吞没马贼，哲别将军的箭矢却在穿透仇敌后，突然调头射向吹笛少年。

乌力吉找到巴特尔时，少年怀里紧抱着褪色的骨笛，咽喉插着根生锈的铁箭。"他用最后的气力改了音律..."老萨满指着满地马贼尸体，他们心口都插着刻有蒙文的水晶，"这傻孩子把仇人的魂魄封进水晶，换回了其其格的命。"

其其格放牧时总带着支骨笛，却再也吹不出声响。有人说看见月夜里有透明骑兵护卫羊群，为首的将军手里提着盏人皮灯笼，灯罩上依稀是少年牧人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