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汉子李大脚踩着跳板往盐船上蹿,裤腿滴着运河水的腥气。这扬州盐码头的夏夜闷得喘不过气,连船梆子上都凝着层白花花的盐霜。他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冲舱里喊:"老周头,验货!"
"急个卵子!"盐运司的老周提着灯笼晃过来,灯影里照见舱底堆成小山的盐包,裹盐的粗麻布渗着黑水,"这霉烂味儿,莫不是掺了阴沟泥?"
李大脚心里直打鼓。这趟差事是替扬州大盐商汪朝宗押船,说是新辟的湘西私盐路子。他伸手戳了戳盐包,指尖黏糊糊的竟是血痂!舱底突然"咯噔"响,像是谁在盐堆底下磨牙。
"见天杀的水耗子..."老周啐了口唾沫,灯笼往舱底一探。盐包缝隙里突然伸出只紫黑的手,五根指头肿得像腊肠,指甲缝里嵌着朱砂粒。
"娘咧!盐里腌着死人!"李大脚抄起船桨要砸,那手"嗖"地缩回去。十几个盐包同时鼓胀起来,渗出黑红浆水,腥得人直犯恶心。
漕帮七八个汉子抄家伙围上来,撬开盐包一看——七具穿苗服的尸体直挺挺立着,脚底板贴着黄符纸,脑门心钉着三寸铁钉。最瘆人的是尸体嘴唇发紫,嘴角还沾着盐粒9。
"湘西赶尸术!"老周抖着山羊胡,"这帮盐枭真他娘缺德,拿僵尸当骡马使唤!"话音未落,尸体眼皮突然弹开,眼珠子白得跟盐粒子似的。
当夜子时,盐运司衙门后院炸了锅。七具紫僵给铁链拴在槐树上,皮肤渗出的黑水把青砖地蚀出蜂窝眼。仵作老孙头捏着鼻子验尸:"怪哉,死人脚底板长着老茧,少说走了上千里路。"
巡盐御史徐大人端着茶碗手直抖:"按《大明盐法》,私贩二十斤即斩首,汪朝宗这老狐狸..."话没说完,窗外"噼里啪啦"下起盐粒子雨,打得瓦片叮当响。
李大脚那晚做了噩梦。梦里七具紫僵排着队在运河堤上走,脚底板黄符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领头的僵尸突然回头,紫黑脸上裂开嘴笑:"拿命换的盐,可还合口味?"
三更梆子响时,他被尿憋醒。茅房墙根蹲着个黑影,正抓把盐往嘴里塞。李大脚提灯一照——竟是仵作老孙头!老头儿脖子肿得比脸还粗,指甲缝里嵌满朱砂,含混喊着:"咸...太咸了..."
次日满城风雨。盐码头十七个脚夫失踪,有人在盐仓墙根发现堆盐人形,一碰就散成盐粉。汪朝宗却带着湘西歌姬在瘦西湖画舫吃蟹,蟹壳堆得比盐包还高。
"徐大人莫慌。"游方道士拿桃木剑挑开僵尸嘴,"您瞧这獠牙缝。"剑尖上粘着半片咸鱼干——正是汪家盐船特供的水牌子货。
当夜暴雨如注,李大脚带人围了汪家盐仓。踹开门板,七具紫僵正蹲在盐堆上啃咸鱼,见人来了齐刷刷转头,嘴角鱼鳞闪着青光。汪朝宗从阴影里踱出来,浑身结满盐晶:"各位爷尝尝湘西风味..."说着突然炸成盐雾,迷得人睁不开眼。
后来漕帮在运河底捞出九口槐木棺材,每口都塞满盐腌的童尸。巡盐御史上报说是"盐枭内讧",李大脚却总梦见紫僵排队走盐路,脚板声"沙沙"响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