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腊月廿三，济南城西的雪片混着北风，把青石板路盖得像铺了层白麻布。金剪子铺门口"周记"布招牌被狂风吹得哗啦乱响，屋檐下挂的冰柱子尖得像野狼獠牙。少东家周明远裹着掉毛的旧狐皮袄子，趴在黄花梨木柜台上打瞌睡，砚台里的墨汁早冻成了黑冰块。

半夜二更梆子刚响，后窗突然传来"咔嚓咔嚓"剪红纸的动静。周明远迷迷糊糊抓起铜暖炉，手里灯笼的火苗被穿堂风吹得乱晃。雪粒子沙沙落进后院砖缝，东边库房的纸窗居然透出暗红色光——那屋子存着祖传剪纸花样，自打他爷爷去世就锁了铜锁没开过。

"谁在里头！"周明远一脚踹开结冰霜的木门。浓重的朱砂味呛得人发晕，桌上洒满带血的红纸碎屑。三天前给城隍庙剪的送财童子瘫在灯下，本该圆润可爱的娃娃脸被剪掉半边，缺口像野兽牙齿般参差不齐。最吓人的是那把祖传乌金剪刀，刀刃上凝着暗红血珠，烛光一照泛着幽幽青光。

第二天天没亮，绸缎庄王掌柜踩着半米深的积雪冲进门，黑斗篷上结满冰碴子："你们周家做的什么鬼东西！"抖开的蓝布包袱里，昨天送去的"五谷丰登"窗花全变了样——稻穗成了白骨爪子，麦浪变成森森白牙，正中央的谷神娘娘竟长出三只血红的眼睛。周明远跟着王掌柜深一脚浅一脚踩过积雪，王家大宅屋顶的镇宅石兽都被雪盖得惨白。

刚跨进雕花大门，正厅窗户上贴的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动眼珠子，描金窗框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王夫人紧抓着佛珠发抖："昨晚守夜的福寿说...纸人提着白灯笼满院子跑，领头那个...半边脸都是破的！"

半夜三点，周明远翻出檀木箱里霉味刺鼻的旧账本。泛黄的万历四十五年账页上，赫然用红字写着："收城南赵家二十两银子，做替身纸人七个"。账本夹层突然掉出张人形剪纸，薄得透明的宣纸上，他自己的生辰八字正往外渗血珠。

窗外北风突然呼啸，后院传来"咔嚓咔嚓"剪红纸的声音，这回还混着女人呜咽。周明远攥紧家传乌金剪刀，突然瞥见梳妆镜里的自己——左脸正像纸灰一样片片剥落。

后院"哐当"一声巨响。周明远抄起剪刀冲出去，只见库房门口躺着个纸扎女童，两团腮红晕得像血水泡过的，手里死死抓着半块玉佩——这正是半年前投井丫鬟春杏天天戴的贴身物件！

半夜三更，周明远翻出檀木箱子底发霉的旧账本。翻到万历四十五年那页，赫然写着："收城南赵家二十两银子，剪七个替身纸人"，用朱砂写的字像血一样晕开。账本夹层突然飘出张人形剪纸，薄得透光的宣纸上，他自己的生辰八字正往外渗血珠子。

窗外北风突然呼啸，后院又响起"咔嚓咔嚓"剪红纸的声音，这回还混着女人抽泣。周明远死死攥住祖传乌金剪刀，突然瞥见铜镜里的自己——左脸正像烧纸灰似的片片剥落。

后院"咣当"一声巨响。周明远举着剪刀冲出去，发现库房门口躺着个纸扎丫鬟，两团腮红晕得像血水泡过，手里紧紧抓着半块玉佩——这分明是半年前投井淹死的丫鬟春杏贴身戴的物件！。

当夜，周明远带着桃木钉摸回老宅。推开尘封的祠堂门，供桌上摆着七个缺胳膊少腿的纸人，每个心口都扎着银针。当他拔掉最后一根针时，房梁上突然掉下具干尸，手里还攥着把金剪刀——正是三年前失踪的二叔公！

半个月后，城南破庙起了场蹊跷大火。街坊们都说看见七个纸人在火里跳舞，烧焦的梁柱上留着行血字：

「剪纸容易收魂难，莫把活人当纸剪」

周明远关了祖传的铺子，有人见他背着包袱往崂山方向去了。只是每逢雨夜，金剪子铺子的旧宅里还会传出"咔嚓咔嚓"的剪纸声，窗纸上时不时闪过缺了半张脸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