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三年惊蛰那天，苏州河上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雨雾。霓裳阁三楼的绣房里，白蘅刚把烛台挪到绣架边上，突然被蚕丝里缠着的金丝扎了手——这匹昨天魏国公府送来的"神仙绸缎"说是要给他们大小姐做成年礼的披肩，可这金丝在烛光下竟泛着血红色。

前厅突然来了贵客，小丫鬟捧着描金漆盒的手直发抖。盒子里叠着件月白色衣裳，绣满了胖娃娃图案，可那些娃娃的眼睛全是用血红色的玉石镶的，在暗处闪着红光。

半夜三更，白蘅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梳妆台上的血玉镯子正往外渗暗红色液体，把旁边的刺绣古书都浸透了。她想起白天那个蒙面妇人说的话："这是隋朝皇宫绣房的宝贝，姑娘戴着它做衣裳，绣花针自己会通灵..."

西边窗户突然自己开了，那件月白衣裳竟然凭空飘起来。白蘅眼睁睁看着镯子里的红水顺着银针往上爬，在白绸子上勾出吓人画面：十三具女尸吊在房梁上，脚腕上都挂着金铃铛。最后一具尸体的衣角上，清清楚楚绣着魏国公府的标记。

天快亮时，白蘅摸黑跑到乱葬岗。前天送绸缎的马车印子到这里就没了，车辕上沾着的红砂和古书上写的"坟头绸"配方一模一样。她拿洛阳铲往湿土里一插，挖出来的不是骨头，而是缠着人头发丝的织布机零件。

地洞里传来织布声，白蘅举灯一照，吓得差点摔跤——十三架用白骨搭的织布机还在咔咔响，梭子竟是人的手指骨。横着的丝线泛着暗红色，竖线里掺着泡过尸油的孔雀毛。

魏国公府送嫁衣那天，白蘅在衣领里摸到张带血纸条："隋朝开皇十八年，皇宫绣房十三个绣娘陪葬"。血玉镯突然勒紧手腕，她看见幻象：隋炀帝出殡时，那些绣娘穿着自己缝的寿衣，金线突然变成毒蛇钻进她们鼻孔。

当天晚上绣房着火，白蘅抢出来的烧焦织机残片上刻着超度经文。更邪门的是，那匹"神仙绸缎"在火里完好无损，绣的娃娃眼睛反而更红了，还往外冒带着香味的血水。

及笄礼当天，魏国公大小姐刚披上衣裳，金线就勒进肉里。白蘅冲进去时，看见大小姐的皮肤正和布料长在一起，血玉珠子变成虫卵在血管里乱窜。地面突然塌了，露出底下隋朝墓室——十三具女尸围坐成圈，中间玉棺材里躺着个穿现代衣裳的骷髅。

血玉镯"啪"地碎了，白蘅手腕上浮现红色咒文。她看清棺材里骷髅的脸，竟然和自己长得差不多。墓墙彩绘突然剥落，露出她昨天刚绣完的百子图，画里的小娃娃正咧开长满尖牙的嘴...

三个月后，苏州河漂起十三具女尸。个个都穿着霓裳阁做的衣裳，皮肉下金线织成隋朝篆书"怨"字。打更的说半夜听见河上有织布声，看见白蘅光脚站在船头，血玉镯发着红光，把满天雨丝纺成带血的绸缎。

有人在灰堆里捡到半本《天工织遗》，残页上用血写着：

「骨作经，魂为纬；霓裳怨，千年泪」

（全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