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完江无梦走出废墟,不远处的政务大楼依旧响着枪声。
“接下来应该进去帮忙了,但是要是误伤到自己人怎么办……”江无梦还在嘀咕,忽然眼前一花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身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和周围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三神教的人?”
“你也曾了解过我主的荣光吗?”话音刚落,黑色的鞭子就已经近在咫尺。
“三神教的人,死!”
浓烈的杀意让隐藏在面甲下的眉头拧出了疙瘩,手一挥,只见江无梦瞬间消失,扬起了一片烟尘,几秒后,远处的一架飞翼残骸猛地爆裂出火光,随之而来的是爆炸的轰鸣。紧接着那片区域的地面裂开,把残骸彻底的吞吃了下去,如果靠的近,还能隐约听见地下金属发出的哀鸣。
“嗯?”大地传来的讯息中并没有鲜血的味道。男子若有所感地抬头,只见天空中是一片黑色的乌云。
“好厉害的家伙。”此刻隐藏在无数黑线保护中的江无梦显得是那么的狼狈:没了一只手臂,双腿的伤口密密麻麻,有的甚至深可见骨,唯一幸存的手臂也是扭得像麻花一样;全身上下衣服破破烂烂,在他的脑后还有几道血痕,那是被残骸里面的锋利的边角划到的。
这是江无梦从未吃到过的大亏,之前和犯罪能力者战斗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借着对方不懂自己的能力以伤换伤,最后代价是心脏和肺部重创换来砍下了那家伙的脑袋。可这一次不一样,对方毫发无损,自己要不是反应快再加上“吞噬”的强力效果,估计就要饮恨于此了。
“眼下的力量远远不够,我需要更多的……情绪……”此时不拼命就没机会拼了!在疯狂的调动情绪下,江无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掉进了滚烫的开水里,而且非但没有煮熟,反而是跟着一起沸腾了起来。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江无梦的神经。失去的左臂、双腿深可见骨的伤口、扭曲如麻花的右臂,还有脑后火辣辣的划痕……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情绪和冰冷的死亡预感。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滴落在由无数黑线编织成的临时“茧”中。透过黑线间细微的缝隙,他能看到下方那个身披黄金铠甲、如同大地化身般的身影正缓缓抬头,平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遮蔽,直接锁定了他的狼狈。
我需要更多……情绪……这个念头在沸腾的脑海中嘶吼,仿佛是野兽在最后拼死一搏前的怒吼。然而,强行索取更多力量的代价远超以往。江无梦感觉脑子沸腾完之后又被丢进了冰川中,难以言说的剧烈痛苦让思维都开始扭曲、模糊。就在意识即将被纯粹痛楚撕裂的边缘,一些被刻意封存、或早已沉入记忆深海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狠狠撞进他的意识。
冰冷的产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模糊的视野里是晃动的无影灯,还有一张疲惫却带着温柔笑意的陌生女人的脸。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初生的脸颊上,那不是消毒水,带着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爱”的温度。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情绪——对生命本身的好奇与依恋。
记忆深刻的回家路上,那感觉差点将他打死的拳头、恶毒的嘲笑。身体蜷缩着,每一次击打都带来真实的疼痛和更深的自卑。尘土的气息塞满了口腔,混合着苦涩。那是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寂与无助,是“恨”的种子萌芽的瞬间。
刺鼻的血腥味,刻进了大脑。日升大叔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场事件里,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还有那下意识把自己护住的,认识都不到一小时的年轻队员......那一双双鲜活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只余下空洞。凶手狞笑的脸在视野中放大,带着残忍的快意。那一刻,心脏仿佛被冻结,随后是火山爆发般的、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
宁静的夜,月光如水。少女依偎在他怀里,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她抬起头,眼眸清澈,映着说不明白的美好。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温暖而甘甜。
爱、恨、恐惧、依恋、狂怒、温暖……无数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浓烈到极致的情感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垮了江无梦的理智。
江无梦张着嘴,发出的不再是压抑的闷哼,而是无声的嘶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撑过去就是一片全新的天地,撑不过去轻则变成疯癫的傻子,重则脑子炸出绚丽的烟花。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情感洪流彻底撕碎的生死关头,身体深处,那名为“同化”的权限核心,仿佛被这前所未有的、复杂而纯粹的情绪风暴点燃了!它不再是被动地适应外界,而是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的姿态,主动去拥抱这源自江无梦自身灵魂深处的、汹涌澎湃的“燃料”!
“吞噬”被催动到极限,不再仅仅是吸收伤害或能量,而是开始疯狂地同化江无梦自身的情感与血肉!皮肤下的黑线不再是丝状,它们开始融化、流淌,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水银,迅速覆盖、渗透、替代着受损的组织。断臂的创口处,粘稠如焦油又灵动似水银的黑色液体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出骨骼、肌肉、神经、皮肤的雏形!扭曲的手臂被液态黑线包裹、分解、重组,恢复原状。腿部的伤口在黑色流体的覆盖下飞速愈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脑后的伤痕更是瞬间消失无踪。
但这仅仅是开始!
“同化”权限在汹涌情感的催化下,仿佛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展现出了更深层的伟力——它开始向江无梦展现着构成这个世界的、更加深刻的东西!
江无梦模糊的感知中,世界的“结构”在他眼前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重力不再是不可违抗的铁律,而像是一条可以被感知、被拨动的“弦”。他心念微动,一个极其简单却又无比疯狂的念头浮现:
让我……浮起来。
不再是依赖黑线构筑平台或触手攀附!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作用于他身体上的重力矢量被“同化”权限强行扭曲、修改!包裹着他的液态黑线茧骤然失重,轻盈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下方,黄金铠甲的身影——三神教的地神主教,眼中首次闪过一丝凝重。他清晰地感觉到,上方那片翻涌着不祥黑雾的区域,其存在本身似乎变得有些……“不合常理”。空间在细微地扭曲,光线在诡异折射,大地第一次向他传来了不安。
“异端!亵渎大地安宁者,当永埋地心!”主教低沉的怒吼如同大地轰鸣。他双手猛地按向地面!
轰隆隆——!
江无梦下方的整片大地如同活了过来,瞬间化作咆哮的巨口!坚硬的混凝土地面液化、旋转,形成直径数十米的恐怖流沙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散发着灼热硫磺气息的深渊!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瞬间攫住了悬浮的黑茧,要将它连同里面刚刚完成蜕变的存在一同拖入地心熔炉!
换做之前,这足以致命。但此刻,江无梦的意识仿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沉浸在“同化”权限突破带来的、近乎神祇般的规则操控感中;另一部分,则被那个黄金身影的怒吼和攻击彻底点燃了冰冷的杀意——正是这群人,带来了日升大叔的死亡,带来了梦华琉璃的眼泪,带来了无数的苦难!
在失重下坠的瞬间,江无梦的目光穿透了翻腾的黑色流体,锁定了大地之上的黄金身影。
无声无息间,主教脚下原本坚实无比、承载着他力量的大地,其内部结构被瞬间“同化”、篡改!坚硬的岩层在微观层面被瓦解,变得如同干燥的沙堡般脆弱不堪!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束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黑线接触着地面,带来了绝对不可违背的意志。
“嗯?!”主教正全力操控大地之力,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猛地向下陷落!他反应极快,周身金光爆闪,试图稳住身形。然而——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废墟另一处,那个被江无梦用极致痛苦折磨至精神崩溃、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平清衡,在剧烈挣扎了几下后,身体猛地一僵,最后一丝生命气息彻底断绝。他死了。死于精神的彻底崩溃。而就在他咽气的瞬间,一丝无形的、源自三神教主教以神名立誓的因果反噬之力,跨越空间,精准地缠绕上了正在施法的地神主教!
这反噬来得如此突兀,恰逢主教脚下失稳、力量运转出现一丝迟滞的微妙关头!就像精密运转的齿轮突然卡进了一粒致命的沙子!
“噗——!”主教身体剧震,黄金面甲下猛地喷出一口泛着金光的鲜血!那并非完全物理的伤害,更像是某种誓约的反噬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和力量本源!操控大地的伟力瞬间紊乱!
轰——!
下方吞噬江无梦的流沙漩涡失去了精准的控制,狂暴的能量开始失控反噬,反而将下陷的主教自己吞噬了小半条腿!灼热的大地之力灼烧着他!
而上方,江无梦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包裹周身的液态黑线骤然收缩、塑形!不再是模糊的茧,而是在瞬息间凝聚成一个……人形!一个由纯粹流动的、深邃如宇宙暗夜般的黑色流体构成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细节,只有流畅的线条和不断微微波动的表面,散发着非人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与此同时,作用于自身的重力矢量被再次修改,下坠之势瞬间逆转为急速上升!
“暗狩蛛”——或者说,此刻形态更接近“液态暗影”的江无梦——如同挣脱了大地束缚的幽灵,从失控的流沙漩涡中冲天而起!他上升的速度快得超越了物理极限,在身后拉出一道扭曲光线的黑色轨迹,直扑那因反噬和自身力量反噬而短暂受创的黄金身影!
主教怒吼着,强行压下反噬带来的剧痛和力量紊乱,周身金光大盛,无数尖锐的石笋如同巨兽獠牙般破土而出,刺向那道袭来的黑色身影!同时,大地在他脚下隆起,试图将他托离险境并构筑防御。
然而,面对那由纯粹液态黑暗构成的身影,石笋在接触的瞬间便被无声无息地“吞噬”、“同化”,仿佛投入深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未能激起多少。那身影无视了物理的阻碍,如同没有实质的鬼魅,瞬间穿透了刚刚隆起的土墙!
一只由纯粹液态黑线构成的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黄金胸甲的正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耳的金铁交鸣。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金光璀璨、铭刻着神术符文、足以抵御重炮轰击的黄金胸甲,在接触的瞬间,其物质结构便被“同化”权限强行瓦解!坚固的金属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变得黯淡、软化、分解!那分解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在坚不可摧的胸甲上蚀刻出一个手掌形状的空洞!
“不……不可……”地神主教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他能感觉到,侵入体内的不仅仅是那冰冷的黑色流体,还有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在强行修改他身体存在的底层规则、一种在吞噬他生命本源的力量!他的神术、他的大地权柄,在这源自更高权限的“同化”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液态的黑线如同贪婪的根须,瞬间蔓延过他的脖颈,侵入了他的头颅。
黄金铠甲内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连同铠甲本身也开始从接触点迅速崩解、化为细碎的金色尘埃飘散。那高大威严的身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无声地、迅速地“融化”在了原地,最终只剩下地上的一滩人形灰烬,以及几片失去光泽的铠甲碎片。
战斗结束得寂静而诡异。
由液态黑线构成的人形悬停在半空,缓缓收回手掌。构成身体的黑色流体微微波动着,似乎在适应这全新的形态和力量。他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对“规则”的感知和干涉能力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同时,一种深沉的冰冷也包裹着他的意识。那些曾让他热血沸腾、目眦欲裂的强烈情绪——爱、恨、恐惧、狂怒——此刻仿佛被隔着一层厚厚的、坚不可摧的冰壁。它们依然存在,依然庞大,却不再能轻易撼动他的理智。即使是眼前刚刚完成的对一位地神主教的绝杀,也未能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波澜。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平清衡尸体所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黄金主教化作的灰烬。
该离开了。
心念一动,液态的黑线人形骤然溃散,化作一团没有固定形态、不断流动变化的深邃暗影。这团暗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渗入旁边废墟墙壁的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波动,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