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九老是知情者对镇压深渊的九位神将的尊称,知道他们存在的世人十分稀少。
张簋算一个,道宗九位长老自然也是知道内幕,除此之外就连伍璇玑也仅仅是初次知晓。
陈唐大将李嵛,九将之首,修为臻至金仙,莫说是在末法时代,哪怕是中古时期也是赫赫威名的神将之一。
只不过他这赫赫威名被埋藏在了深渊之下。
“大道之子,你终于来了?”
陈平安刚刚登临陈塘关,灵魂深处便响起了这样一句道音,他感知到有神念在审视他,但他并没有抵抗。
“不对,你不是大道之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身负大道之源?”
陈平安一时懵懂,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天运之子、大道之子。
这全是旁人的加持,在他看来无非是亲人和朋友间的美好祝愿,自己怎能当真呢?
陈平安在心中默默询问:“前辈,你们在等大道之子,然而何为道、何为子?”
“天之道在自然,地之道在孕育,人之道在仁慈。子为续,传承之道,众生合道方为始终!”
“如此说来,人之道在于传承,追求长生便是不道之举?”
“然!”
“故而大道降下劫数,企图平衡世间道法?”
“然!”
“若是大道之子,那是不是应当引领人道,追求那大善之盛世。如此说来,人皇便是大道之子!”
“然!”
“所以,几位前辈等的是人皇,误将晚辈当成了人皇?”
这一次李嵛没有然,他的话音亢沉而浑厚。
“你虽然不是大道之子,但身上的道势更加浓郁,你的造化或许比人皇更加辉煌,吾等肩负整个世界的安危,不能让你去冒险。”
瞧着陈平安怔怔出神秦如意忧心地推了推他,“平安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醒悟过来的陈平安苦笑解释,“我在与老前辈对话呢。”
目光凝聚处,一道虚幻的光影似乎在朝他走来,至近前时便已经十分清晰,与真人无异,却丝毫没有被人觉察。
他就像一位平凡的山中老叟,笑呵呵地冲着陈平安招呼,“几位客人,可否请老叟喝杯茶水?”
陈平安在他心通的加持下瞬间醒悟,这应该就是李嵛神将的化身。
“荣幸之至,但晚辈人生地不熟,前辈可否带路?”
李嵛抚须含笑,“大善。”他头前带路,不多时便寻到一座规模庞大的酒楼。
秦如意瞠目道:“老先生,你不是要喝茶吗?为什么带我们来酒楼?”
“哈哈哈,女娃子何必认真。酒也好,茶也罢,无非是茶余饭后的闲唠。”
秦如意撇撇嘴说:“那怎能一样?喝杯茶才几个钱,但是要喝酒岂能没有下酒菜。”
老者抚须大笑,“女娃子要这么说,那喝茶怎能又没瓜子?又怎能没有唱腔?如此说来还不一样。”
秦如意竟哑口无言,翻了个白眼郁闷地说:“好好好,算你老人家有面子,我喝出去破费了。”
老者故意揶揄道:“老朽是要这位小哥请客,女娃子你何必斤斤计较?”
“老前辈,你是故意装糊涂是吧?看不出来我们是道侣吗?”
老者哈哈大笑,随口揶揄,“好好好,你这女娃子天真率直,老汉十分喜欢,待会儿吃了酒我也不让你们吃亏,定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机缘。”
秦如意顿时亮起了眼睛,当即也殷勤起来,扶住李嵛美滋滋地招呼。
“老前辈您慢点,看着门槛。”
进了酒楼又殷勤招呼。
“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一桌丰盛的大餐,捡贵的上,把你们店最好的酒幺二斤。”
掌柜的一看这一行人气宇不凡,赶紧亲自招待,“几位贵客,堂食还是雅间?”
“我们这么多人当然是要个大号的包间。”
李嵛却拦住道:“不必不必,这大堂才有烟火气,人多可以多坐几桌嘛?”
秦如意扫了一眼,心说哪有什么烟火气。
许是饭点未到,酒楼里空空如也,一位客人都没有。
掌柜的亲自招待,不多时两桌丰盛的大餐摆上桌面,两壶精致的小酒也端了上来。
李嵛盯着鹤童子含笑揶揄,“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也想喝酒?”
鹤童子一点也不客气地回道:“你爹可是我师兄,你少跟我充大个儿,该叫啥不叫啥,混账东西。”
秦如意差点没乐出声来,李嵛忍不住哈哈大笑,竟郑重拱手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师叔”。
他随即看向伍璇玑,盯住他腰间的宝扇随口询问,“这位小哥,你师尊可好?”
伍璇玑参出玄机,不愿撒谎,只能如实相告:“小弟尚未见过师尊,不知他老人家如今是否安好!”
李嵛竟难得叹了口气,“量劫之下,谁都不容易啊。”
秦如意给他斟满酒,他仰脖干了,呵呵笑道:“或许,这是老汉最后一顿酒了,定要饮个痛快。”
感受到李嵛心中并无悲凉之意,有的只是豪迈和自豪,他尊敬地举杯敬了一个。
李嵛来者不拒,两斤酒不够又来了两斤。
红尘市井的酒醉不倒境界高深的修士,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李嵛乘兴而言,侃侃而谈。
“邹师妹这一步棋走得很险,但吾等十分敬佩她的魄力,也不能落了下乘。故而决定孤注一掷,以攻为守,进入深渊位面消灭那罪魁祸首。”
孙飘飘当即附和道:“师兄,我等正是为此而来,势必要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嵛摇了摇头,“你们境界太浅了,尤其是散仙之躯,进入深渊等同于飞蛾扑火,实乃不智之举。”
陈平安理智地询问:“那吾等当如何策应?”
李嵛却没有直言。
“方才审视你的大道之势,我差不多洞悉了你的造化,此乃绝妙之举,可惜已有了自己的道,如若不然倒是可以作为我们的载体走上一遭。”
感受着李嵛心中的想法,陈平安顿时明悟,他喃喃自语。
“看来这真是造化如此,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人皇势必要承受此劫。”
感受着李嵛心中疑问,陈平安将各种缘由倾诉一遍,李嵛沉默下来,看得出来他不愿人皇犯险,故而心中纠结。
“兹事体大,吾一力无法做主,待见了其他道兄再做决定。”
言罢,他换了情绪,兴高采烈地继续喝酒吃肉。
众人便也没有煞风景,纷纷敬酒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