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生原本手里握着采来的蕨菜,被这狼嚎声一吓,手里的蕨菜一下子撒了一地。
陈秀才之前还把玩在手里的柳条鞭,此时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丢到哪儿去了。
枯枝断裂声开始由远及近地传来,那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诡异。
李书生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紧张地张望着四周。
这时,他撞到了一颗老槐树,老槐树那粗壮的树干微微晃动了一下,树洞里忽然窜出只花栗鼠。
花栗鼠那小小的身影闪电般地掠过,吓得李书生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一旁的蘑菇堆上。
柳明志瞥见树干上有新鲜的爪痕,那爪痕足足有三寸长,深深嵌入树干之中,沟壑里还渗着树胶。
头狼从荆棘丛中缓缓踱出的时候,残阳如血正卡在山坳间。
这头狼身形巨大,足有小牛犊那般大小,它的黄褐皮毛看起来十分粗糙,上面还沾着一块块陈年血痂。
它的左耳缺了半块,那残缺的边缘参差不齐,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单从体型来看,这头狼就已不是普通野兽,更何况它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再添三分奸诈。
它不再像普通野狼那般一味地凶猛扑咬,而是懂得迂回策略,它先在原地徘徊,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威慑众人,同时还指挥着周围的狼群从不同方向慢慢缩小包围圈。
柳明志见此情状,将同窗们紧紧护在身后,他的掌心紧紧攥着一块青石,青石的棱角硌得他的手心生疼。
此时,狼群呈扇形缓缓围拢过来,狼群里最瘦的那匹狼,不停地挠着地,锋利的爪子在腐叶堆里进进出出,每一次挠动都深深陷入那堆积的腐叶之中,泥土和腐叶被翻得四处飞溅,不一会儿就翻出了底下白森森的兽骨。
兽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肉丝,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陈秀才害怕得浑身发抖,腿也忍不住地抖个不停,他一边抖着腿,一边解下自己的书箱当作盾牌。
书箱的竹篾看起来很脆弱,在他慌乱的动作下,“咔吧”一声就裂开了。
书箱里的书籍散落一地,其中一本《论语》,书页在飘落的过程中被狼爪一下子撕得粉碎。
那些写满了古老智慧的纸张,在风中如雪花般飘散。
慌乱中,李书生在一把抓起酒葫芦,朝着狼群乱泼。
梅子酒的甜腻气味弥漫开来,反而像是激怒了头狼。
只见头狼露出更凶狠的目光,虽然还未完全学会妖法,但它的眼睛似乎能短暂的迷惑人心,众人都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失了魂。
只见它龇出长长的獠牙,獠牙在暮色中闪着寒光,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柳明志在那一瞬间,瞥见狼牙缝里卡着半片碎骨,那碎骨看起来像是人的指节,指节的骨节处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残留。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突然撕裂了暮色。
紧接着,九环刀如一道银色的闪电,擦着柳明志的鬓角飞过,那速度之快,柳明志只觉得鬓角一凉。
刀身飞过时,削断了他几根发丝。
刀客从三丈高的老松树上一跃而下,他身着玄色短打,两撇鼠须沾着松针,那松针在他的胡须上轻微晃动着。
他在空中反手接住弹回的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只见他手中的刀光一闪,如匹练横扫而出,那最莽的灰狼根本来不及躲避,前爪就应声而断。
灰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鲜血从断爪处喷涌而出,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最后滚进了灌木丛中。
“小崽子们退后!”刀客的嗓音如同磨刀石摩擦般沙哑。
刀客对着众人说道:“这是刚开灵智的狼妖,还未学会妖法。算你们命大,但凡它再多出几年妖龄,不止你们,就连我都要一起交待了。”
头狼的喉间滚动着闷雷一般的低吼,刀客却毫不畏惧,一个箭步便欺身向前,手中的刀柄重重砸在头狼的鼻梁之上,瞬间血花飞溅,那血花溅到王童生惨白如纸的脸上。
柳明志却看向刀客的后颈,那里有一道蜈蚣状的旧疤,那旧疤随着刀客的动作而扭曲变形。
那瘸腿狼想要偷袭刀客,刀客转身身一脚踢起一枚卵石,那卵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误地击中了瘸腿狼的腰部。
瘸腿狼顿时发出一声惨嚎,那凄惨的叫声惊飞了一群归巢的乌鸦。
只见刀客手中的九环刀如同舞动的银轮一般,快速转动,铁环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尖锐得让人牙酸。
再看那李书生,早已瘫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道:“关云长再世......”
胆小的陈秀才被吓得裤裆湿了一大片。
头狼眼见不敌刀客,终于呜咽着开始撤退。
刀客站定身形,随手甩了甩刀上的血珠,说道:“这窝畜生上月祸害了赵家庄,咬死了两头耕牛。幸好妖龄不高,否则死的就不是牛了。”
说完,他缓缓地掏出锡酒壶,抬起头来大口地仰头灌下,那酒液顺着他那杂乱的胡须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衣襟上,打湿了胸前一道暗褐色的旧血渍。
柳明志的目光不扫过刀客的手,他发现刀客的虎口上结着厚茧,而他的指节处还有未愈的冻疮,右手小指缺了半截。
黄昏的余晖如同橙色的轻纱,渐渐被暮色浸染,那暮色像是打翻了的紫色颜料,渐渐染紫了半边天。
刀客护送他们行至官道口,路途的艰辛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李书生跑丢了一只布鞋,那只光着的脚底板被路上的碎石割得鲜血淋漓,在黄土路上踩出一串血脚印。
王童生紧紧抱着破书箱,身体因为恐惧和劳累不停地颤抖,书箱上的封泥在颠簸中碎成渣块,混着他的泪水,将前襟弄得泥泞不堪。
陈秀才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向刀客。
刀客却用刀尖挑着银子抛了回去,只听他说道:“留着买条新裤子!”
柳明志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刀客正蹲在河边磨刀。
那把九环刀在刀客的手中舞动着,刮擦着河中的卵石,不时迸出火星。
火星如同一瞬间绽放又消逝的烟火,惊起了芦苇丛里的夜枭,那夜枭发出阴森的叫声,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
此时,远山又传来狼嚎,那狼嚎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刀客的背影微微顿了顿,突然扬手用力掷出酒壶。
那锡制的酒壶像是一颗银色的流星,撞在岩壁上炸开,碎成无数片。
瞬间,酒香混着血腥气随风飘散开来,那味道刺鼻又奇异,惊醒了深潭里沉睡的老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