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内,龙涎香在蟠龙金柱间缭绕。林夏立于殿中央,指尖轻抚昆仑镜青铜边缘,镜面映出北方边境的狼烟。那烟雾在镜中扭曲变形,竟隐约勾勒出一张狞笑的鬼面。
"陛下请看。"她手腕轻转,镜光投射在殿中央的沙盘上。元军骑兵的虚影在沙盘北方游走,阵型诡异地与二十年前张弘范所用的"狼噬阵"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阵眼处那面血色幡旗,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的符文正随着北风飘动,每摆动一次就有一缕黑雾渗入地下。
沈墨的右手始终按在轩辕剑柄上。剑鞘中的古剑自入殿起就持续低鸣,剑锷处的镜面缺口将一道冷光反射到龙椅旁站立的紫衣宦官身上。那宦官面白无须,正用长袖掩着嘴咳嗽,袖口隐约有黑雾浮动。
"妖人作祟?"年轻的宋帝赵昀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回声。他起身时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二位仙师坐镇,何惧这些魑魅魍魉?"
皇帝走下丹墀,鎏金靴底踏在猩红地毯上无声无息。当他挥手时,十二面青铜虎符从太监捧着的锦盒中飞出,整齐地排列在沙盘边缘。最北面的那面虎符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十万精兵,三个月粮草。"赵昀的手指划过沙盘上蜿蜒的黄河模型,"朕要漠北王庭永远消失在草原上。"
林夏注意到皇帝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瞥向殿角那排文官。新任枢密使郑山河站在最前方,这个当年张世杰的养子如今已蓄起短须,腰间那柄用轩辕剑边角料打造的战斧正在皮鞘中微微颤动。
"臣等领旨。"沈墨上前半步,宽大的道袍袖口拂过沙盘。当他直起身时,那面裂开的虎符已经恢复如初。"不过臣有一事相询,近日北方可有异常天象?"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钦天监出列,手中笏板上的露水还未干透:"回禀仙师,自去岁冬至起,紫微垣常有血色侵染。七日前更有流星坠于阴山以北,当地牧民称听见地下传来擂鼓之声。"
林夏的昆仑镜突然自行翻转,镜背上的二十八宿纹路逐一亮起。她与沈墨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想起敦煌密洞中那幅壁画——蚩尤坐骑蚀骨龙被应龙镇压时,天穹也曾现出血色星象。
"报——"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背插红旗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入大殿,铠甲上结着冰凌:"居延海守军急报!湖面一夜冰封,冰层下出现巨型黑影游动!"
殿内群臣哗然,传令兵的声音还在回荡,赵昀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抬手示意禁卫将传令兵扶起,沉声问道:"详细说来,那黑影是何模样?"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回陛下,据守军所见,那黑影形似巨蟒,却生有鳞爪,游动时冰层龟裂,水下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更诡异的是,今晨有人在冰面上发现脚印,似人非人,足有蒲扇大小,每一步都渗出黑血!"
林夏的指尖轻轻点在昆仑镜上,镜面波纹荡漾,显现出居延海的景象——冰封的湖面下,确实有一道蜿蜒的黑影游弋,所过之处,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更令人在意的是,湖岸的雪地上,确实有一串巨大的脚印,每一步都腐蚀着积雪,冒出缕缕黑烟。
"是龙气外泄。"沈墨低声道,轩辕剑的嗡鸣愈发剧烈,"阴山地脉被动了手脚,有人在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赵昀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落在林夏和沈墨身上:"二位仙师,此事可有解法?"
林夏收起昆仑镜,肃然道:"陛下,北伐之事刻不容缓,但需防妖人作祟。臣请先遣精锐探查居延海,大军随后压境。"
沈墨补充:"此外,需彻查朝中是否有人与漠北暗通款曲。"他说这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那名紫衣宦官。
宦官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低头,袖中的手指却轻轻捻动,一缕黑雾悄然消散。
当夜,枢密院内灯火通明。
沙盘前,郑山河手持令旗,正与几位老将推演进军路线。林夏站在一旁,指尖轻点沙盘上的阴山山脉,昆仑镜的光晕笼罩其上,竟照出山体内部隐约流动的暗红色脉络,如同沉睡巨兽的血管。
"元军残部虽散,但据探子报,他们近日频繁祭祀一座古鼎,鼎上刻有龙纹。"郑山河沉声道,"若真如仙师所言,阴山下镇压着上古凶物,那元军此举,恐怕是想借龙气反扑。"
沈墨微微颔首,手指在沙盘上虚划:"若我军直取王庭,必会惊动地脉。不如先派奇兵毁其祭坛,断其龙气来源。"
正议间,沙盘西北角的元军黑旗突然无风自燃,黑烟升腾,竟在半空凝成一张狰狞鬼面,发出刺耳尖啸!
"妖术!"一名老将拔剑欲斩,却被沈墨拦住。
林夏抬手,昆仑镜照向沙盘底部,镜光穿透木板,照出一个埋在沙土下的巫蛊人偶——人偶胸口钉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盔甲残片,正是当年黄河之战元军将领的遗物!
沈墨剑指一划,轩辕剑虽未出鞘,剑气却已隔空斩碎人偶。人偶碎裂的刹那,枢密院外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随即归于寂静。
郑山河带人冲出去,只见一名黑衣术士倒毙在墙角,七窍流血,手中还捏着一枚血色符箓。
"是漠北的萨满。"林夏捡起符箓,符纸上的朱砂纹路竟与昆仑镜背面的星图有三分相似,"他们已能窥探我军动向。"
沈墨冷笑:"看来北伐之前,得先肃清内鬼。"
出征前夜,林夏在帅帐内静坐调息。昆仑镜悬于案前,镜面映照出的不再是当下景象,而是一片混沌迷雾。
忽然,镜面泛起涟漪,迷雾中浮现出一条巨龙的身影——龙鳞如青铜,龙睛赤红如血,正盘踞在阴山地脉深处,龙爪扣着一尊青铜古鼎,鼎中黑雾翻腾,隐约可见无数冤魂挣扎。
"沈墨!"林夏低呼。
帐帘掀起,沈墨快步走入,轩辕剑自行出鞘三寸,剑锋指向镜中巨龙。
"蚀骨龙……"沈墨声音凝重,"蚩尤的坐骑,竟真的还在人间。"
林夏指尖轻触镜面,镜中景象再变——漠北王庭的祭坛上,数百名萨满正围绕古鼎起舞,鼎中黑雾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翻涌都让地脉中的巨龙苏醒一分。
"他们想借龙气重塑噬魂幡。"林夏眸中寒光一闪,"若让他们得逞,北伐大军必遭反噬。"
沈墨按住她的肩膀:"明日我亲自率先锋营毁其祭坛,你坐镇中军,提防朝中暗手。"
林夏摇头:"不,我们一起去。"她收起昆仑镜,语气坚定,"蚀骨龙若醒,唯有镜剑合璧才能镇压。"
帐外,北风呼啸,隐约夹杂着遥远的战鼓声,仿佛来自地底。
北伐大军开拔第七日,先锋部队抵达居延海。时值隆冬,本该冻结的湖面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冰层下不时有巨大的阴影游过。
郑山河勒住战马,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霜。他举起右手,身后三千铁骑立即停下,只有战马不安地喷着鼻息。
"将军,这湖不对劲。"副将指着冰面上奇怪的纹路,"像是...爪痕?"
郑山河翻身下马,战靴踩在冰面上发出不祥的"咯吱"声。他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深达寸许的沟壑——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猛兽的利爪硬生生刨出来的。
"报!"斥候快马奔来,"湖心岛发现元军踪迹!"
郑山河眯起眼睛望向湖心。薄雾中,隐约可见一座荒废的匈奴古城遗址。更令人不安的是,古城中央升起一缕血色烟雾,在空中凝而不散。
"霹雳炮准备。"郑山河沉声下令,"全军戒备,等林仙师到了再..."
话音未落,冰层突然剧烈震动!一道巨大的裂缝从湖心方向迅速蔓延过来,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水,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
"退后!"郑山河暴喝一声,同时抽出腰间战斧。斧刃上镌刻的《正气歌》文字突然亮起金光。
"轰——"
冰面轰然炸裂,无数碎冰如利箭般四射飞溅。十余名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击中,惨叫着倒地。更可怕的是,从裂开的冰窟窿里,爬出了一具具身披元军铠甲的...骷髅!
这些骨架关节处缠绕着黑色雾气,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绿火。它们手持锈迹斑斑的兵刃,动作却异常敏捷,转眼间就有数十名宋军被砍倒。
"放箭!"郑山河怒吼。
箭雨倾泻而下,却直接从骷髅的骨缝间穿过,只有少数几支恰好射中脊椎的箭矢能让它们暂时倒地。
"用霹雳炮!"郑山河的战斧劈碎一具扑来的骷髅,转头对传令兵大喊,"快请林仙师!"
就在这时,湖心岛方向传来低沉的号角声。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的乐器发出的,倒像是...某种巨兽的嘶鸣!
林夏和沈墨赶到时,湖面已经变成了修罗场。
数百具骷髅在冰面上肆虐,宋军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更可怕的是,冰层下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一条堪比战舰大小的...龙形生物!
"果然是蚀骨龙。"沈墨的轩辕剑已然出鞘,剑身上的星图纹路逐一亮起,"它被血祭唤醒了部分力量。"
林夏没有答话,她手中的昆仑镜已经悬浮到半空,镜面朝下照向湖面。镜光所及之处,骷髅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郑将军!"林夏高喊,"让士兵后撤三百步!"
郑山河立即传令。就在宋军开始后撤时,湖心岛上的血色烟雾突然暴涨,化作一条巨蟒般的血影直扑而来!
沈墨纵身跃起,轩辕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剑气与血影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掀翻了方圆百丈内的所有人,连冰层都再次龟裂。
"小心水下!"林夏突然警告。
但已经晚了——一条布满骨刺的巨型龙尾破冰而出,朝着沈墨当头砸下!
沈墨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布满骨刺的龙尾就要将他拍成肉泥。千钧一发之际,昆仑镜突然飞至他头顶,镜面朝下射出一道清光。
"定!"林夏双手结印,指尖迸发出刺目银芒。
龙尾在距离沈墨头顶三尺处猛然停滞,鳞片缝隙间渗出腥臭的黑血。这短暂的僵持给了沈墨喘息之机,他凌空翻身,轩辕剑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斩向龙尾。
"铮——"
金石相击的巨响震得湖面冰层再次崩裂。剑刃与龙鳞相接处迸溅出耀眼的火花,沈墨只觉虎口发麻,轩辕剑险些脱手。那龙尾吃痛,猛地缩回水下,掀起数丈高的黑浪。
"退到岸上!"沈墨落地后立即下令,同时一把拉住林夏手腕向后急退。
两人刚离开冰面,整片湖区的冰层就轰然塌陷。浑浊的湖水翻涌而上,水面上浮起无数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牲畜的,显然都是近期被投入湖中的祭品。
郑山河已经指挥士兵在岸边列阵。霹雳炮调整角度,炮口对准了湖心方向。
"仙师,那到底是什么怪物?"郑山河声音嘶哑,战斧上还滴着黑水。
林夏没有立即回答。她注视着湖面下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巨大阴影,昆仑镜在掌心微微发烫。
"是蚀骨龙。"沈墨抹去嘴角的血迹,"蚩尤的坐骑,本应被黄帝封印在阴山地脉深处。"
湖心岛方向突然传来沉闷的鼓声。那鼓点诡异非常,每响一次,湖水就翻腾得更加剧烈。
林夏将昆仑镜对准声源,镜光穿透迷雾,显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十名萨满围着一尊青铜古鼎起舞,鼎中盛满暗红色的液体。每当鼓声响起,就有一名萨满割破手腕,将鲜血注入鼎中。
"他们在进行血祭!"林夏瞳孔骤缩,"那鼎...是当年蚩尤用来炼制魔兵的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