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的夜色比想象中更加阴森。林夏和沈墨借着"缩地成寸符"的力量,仅用一日便从东海赶至泰山脚下。此刻他们潜伏在南天门附近的密林中,观察着山上灯火通明的祭坛。
"守卫比预想的还要多。"沈墨压低声音。他眼中金光微闪——这是轩辕血脉觉醒后的能力,能在黑夜中视物如昼。
林夏手持昆仑镜,镜面显示山顶祭坛的详图:八根黑曜石柱按八卦方位排列,中央是个血池,苏辙被铁链锁在池边石柱上,面色苍白却仍挺直腰背。更令人心惊的是,祭坛下方百丈深处,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蠕动,八条粗如宫殿梁柱的触手已经穿透了最后一道封印的裂缝。
"明日午时,祭天大典开始,章惇就会..."林夏声音发紧,"我们必须今晚救出苏辙。"
沈墨刚要回应,突然按住林夏肩膀,示意噤声。一队巡逻士兵举着火把从下方石阶经过,为首的赫然是个黑袍道士,手中罗盘指针不停转动。
"有生人气息!"道士厉声道,"搜!"
林夏和沈墨屏住呼吸,紧贴岩壁。就在士兵即将搜到他们藏身之处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吟诗声: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所有士兵都被这声音吸引,连那道士也面色大变:"是苏轼!他怎么来了?快通知相爷!"
人群匆匆离去后,林夏又惊又喜:"是苏轼!他从海南赶来了!"
沈墨皱眉:"太危险了。章惇正愁抓不到他。"
"不,这是机会。"林夏调整昆仑镜角度,镜中显现出东坡身影——他正大摇大摆地从泰山正门上山,一袭布衣,手持竹杖,边走边吟诗,仿佛不是赴险而是踏青赏景。
"他在为我们吸引注意力。"沈墨恍然,"走,趁乱上山!"
二人借着夜色和苏轼制造的骚动,沿隐秘小路快速接近山顶。路上,林夏突然拉住沈墨:"等等,镜中有异样!"
昆仑镜显示祭坛侧面有个熟悉的身影——秦观!他鬼鬼祟祟地摸向囚禁苏辙的位置,手中似乎拿着什么。
"少游兄?"苏辙惊讶的声音隐约传来。
"子由兄,快走!我买通了守卫..."秦观正说着,突然一声惨叫——一柄长剑从他胸口穿出!
章惇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狰狞笑意:"一网打尽!苏门逆党,今夜齐聚泰山,正好一并血祭魔神!"
林夏和沈墨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冲向祭坛。沈墨轩辕剑出鞘,一道金光斩断拦路的士兵;林夏则祭出昆仑镜,青光如练,逼退几个扑来的道士。
"林仙子!沈大侠!"苏轼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他竟也突破重围,来到了祭坛边缘!
章惇见状不惊反笑:"好好好!文曲双星齐聚,再加两个神器主人,魔神大人今夜必能完全苏醒!"
他猛地扯下官服,露出布满诡异符文的躯体。那些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渐渐汇聚到他的面部,将整张脸扭曲成非人模样——正是八臂魔神的人间化身!
"阻止他!"沈墨大喝一声,挥剑斩向章惇。然而地面突然裂开,几条粗大的触手破土而出,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整个泰山开始震动,山石滚落,树木倾倒。祭坛中央的血池沸腾起来,苏辙所在的石柱开始缓缓下沉!
"子由!"苏轼想要冲上前,却被几条触手拦住。
林夏全力催动昆仑镜,镜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暂时压制住触手的活动。沈墨趁机冲向血池,一剑斩断锁链,救下苏辙。
"多谢...沈兄..."苏辙虚弱地说,"家兄他..."
"先离开这里!"沈墨扶起他,却发现退路已被更多触手封死。
章惇——或者说魔神化身——站在祭坛最高处,双臂张开:"时辰已到!血月临空,封印当破!"
果然,夜空中的明月正渐渐染上血色!林夏想起儋州那个血月之夜,心头大震——原来那只是预演,今夜才是真正的灾难!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突然,苏轼洪亮的声音响彻山巅。他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衣袍猎猎,一字一句地诵念着《正气歌》。每念一句,身上就亮起一道白光,那光芒越来越盛,竟逼得周围触手退缩!
"文曲星力!"林夏惊喜道,"沈墨,趁现在!"
沈墨将苏辙交给赶来的秦观——原来他刚才只是重伤未死——然后跃到林夏身旁:"九字真言!"
林夏取出蓬莱玉板,与沈墨同时念诵上面刻着的古老咒语。昆仑镜与轩辕剑应声而起,在空中交织成金青双色的光网,笼罩整个祭坛。
章惇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不!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个!"他疯狂地扑向二人,却被光网弹开。
光网越来越密,渐渐向祭坛中央收缩。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泰山都在颤抖!突然,一声巨响,祭坛中央完全塌陷,一个庞然大物破土而出——八臂魔神的真身终于现世!
它高达十丈,八条触手如巨蟒舞动,身躯上布满眼睛,每一只都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脸"上竟隐约可见一张人类面孔——与轩辕剑魂有七分相似!
"愚蠢的凡人!"魔神的声音如同千万人同时嘶吼,"你们以为黄帝为何能战胜蚩尤?因为他用我的力量!我是最初的轩辕剑灵,被蚩尤之血污染后才有了自我意识!"
这惊人的真相令沈墨身形一晃。魔神趁机一触手扫来,将他击飞数丈!林夏想去救援,却被另外两条触手缠住。
"黄帝不忍毁我,只能将我封印。"魔神继续道,声音中充满扭曲的骄傲,"千百年来,我通过每一个持剑者的欲望重生!沈墨,你心中就没有黑暗吗?"
沈墨艰难站起,擦去嘴角鲜血:"有。但我选择克制它,而非被它控制!"
他高举轩辕剑,剑身金光暴涨。更惊人的是,苏轼身上的文曲星力竟也流向宝剑,使其光芒更盛!
"沈兄,接住!"苏辙突然抛来一物——是那枚苏轼赠予的玉佩!玉佩融入剑光,轩辕剑竟幻化出完整形态:剑柄处浮现出日月星辰,剑身上"轩辕"二字清晰可见。
魔神终于露出惧色:"不可能!黄帝之后,无人能唤醒剑魂全部力量!"
"因为你忘了,剑的真正力量来自仁心,而非杀戮。"沈墨一字一顿地说,挥剑斩下。
这一剑如天河倒悬,金光所过之处,魔神的触手纷纷断裂。但它很快又再生出来,狞笑道:"没用的!只要世间还有欲望,我就不会真正死亡!"
林夏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昆仑镜,又看向祭坛中央的深渊——那里是封印的阵眼。
"除非有人永镇阵眼..."蓬莱童子的警告在她耳边回响。
没有犹豫,林夏冲向沈墨,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照顾好于大人。"然后转身跃向深渊!
"不!"沈墨的嘶吼响彻山巅,但为时已晚。林夏的身影已被深渊吞没。
下一刻,整个泰山亮如白昼!昆仑镜悬浮在深渊上方,镜面朝下,射出无比纯净的青光。魔神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开始崩解。
"不!这光...是西王母的..."它的声音越来越弱,"你竟...甘愿...永堕..."
青光越来越盛,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符文,将魔神残躯牢牢压回地底。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魔神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和悬浮其上的昆仑镜。
血月褪去,东方泛起鱼肚白。泰山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沈墨跪在深渊边缘,手中紧握着轩辕剑,泪水无声滑落。苏轼兄弟和秦观站在他身后,同样悲痛无言。
突然,昆仑镜微微颤动,镜面浮现出林夏的面容!她看起来像是在某个虚无的空间里,但还活着,还能说话:
"沈墨...我没死,只是...与镜灵合为一体,永远镇守在此。昆仑镜就是我的新身体..."
沈墨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起宝镜:"林夏!我该怎么救你出来?"
镜中的林夏摇摇头:"不必了。这是我的选择。"她看向苏轼等人,"苏学士,你们快下山吧。章惇虽死,但朝局还需你们整顿。"
苏轼深深一揖:"林仙子大恩,苏轼永世难忘。"
"沈墨,"林夏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轩辕剑继续你的使命。我会通过昆仑镜一直看着你..."
朝阳完全升起时,镜面恢复了平常,只是其中多了一丝灵性。沈墨知道,那是林夏的灵魂。
三年后,泰山脚下立起一块石碑,上书"镜剑长存,正气永驻",落款是"苏轼、苏辙敬立"。常有游人看到,月圆之夜会有一道金光从远处飞来,绕着石碑转三圈,然后没入山巅云海。
而在汴京,重新被重用的苏轼兄弟力主清明政治,开创了新的文治盛世。每当有人问起泰山之变,苏轼总是笑而不答,只在酒酣耳热时,偶尔吟诵那句"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至于于成龙,他在自己的时空继续为民请命,官至两江总督。晚年编纂的地方志中,特意记载了"镜剑侠侣"的传说,称他们为"护国佑民之神"。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但每当天下有难,总有手持古镜的青衣女子和背负宝剑的黑衣侠客现身人间,除魔卫道。人们说,那是昆仑镜与轩辕剑在寻找新的主人;也有人说,那是林夏和沈墨的转世,再续前缘...
终南山的秋雨绵绵不绝,已经下了整整七日。沈墨坐在简陋的草庐中,面前摊开的古籍已被他翻烂了边角。三年来,他踏遍名山大川,访遍道观佛寺,只为寻找一个方法——复活林夏。
桌上的昆仑镜安静如常,镜中偶尔会浮现林夏模糊的面容,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对话。沈墨的手指轻轻抚过镜面,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镜中人的脸庞。
"沈兄,有消息了!"
草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墨抬头,看见于成龙派来的亲信李护卫冒雨赶来,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锦盒。
"于大人遍访龙虎山道士,求得这瓶'三光神水'。"李护卫恭敬地递上锦盒,"取自日、月、星三光精华,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沈墨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瓶中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竟自行发出柔和的三色光芒。他长舒一口气——这是复活林夏所需的第一样宝物。
"替我谢过于大人。"沈墨郑重收下玉瓶,"还差两样..."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浑身湿透却满脸兴奋:"沈大侠!苏学士派我送这个来!"
他从贴身的油纸包中取出一株奇特的草药——通体碧绿,茎上九节,顶端开着一朵金色小花,即使在大雨中也不沾半点水珠。
"九转还魂草!"沈墨罕见地露出喜色,"苏轼从何处得来?"
书生笑道:"苏学士在黄州任职时,结识了一位隐居的道长。此草长在悬崖绝壁,三十年一开花,那道长守了六十年才得两株,一株自用,一株赠予苏学士。"
沈墨深深鞠躬:"大恩不言谢。"
现在只差最后一样——"千年雪莲心"。这是最难得的宝物,传说只有昆仑山巅的雪莲王才会凝结,百年难遇。
夜深人静,沈墨对着昆仑镜轻声道:"林夏,再等等,我很快就能复活你了。"
镜面忽然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不是林夏,而是镜灵!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沈墨...雪莲心在...蓬莱..."
沈墨猛地坐直:"镜灵?你还活着?林夏呢?"
"我们都...还在...但很虚弱..."镜灵断断续续地说,"徐福童子...有玉液...可暂代雪莲心...速去..."
影像消失了,无论沈墨如何呼唤都不再回应。但这一线希望已经足够。他立刻收拾行装,准备再赴东海。
临行前,他将昆仑镜和两样宝物交给李护卫:"若我一个月内未归,就将这些交给于大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东海蓬莱,景物依旧,却再无仙童相迎。沈墨在岛上搜寻三日,终于在一处山洞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徐福童子——他为了保存蓬莱最后的灵气,已将自己化作一尊玉像。
"你...来了..."童子的声音直接从沈墨心中响起,"玉液...在我座下...但不够...完整..."
沈墨按照指引找到一个小玉瓶,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却只有寥寥数滴。
"千年雪莲心...去年被魔教余孽盗走..."童子的声音越来越弱,"这些...加上你的...轩辕精血...或可...一试..."
沈墨叩首致谢,再抬头时,童子的玉像已完全石化,再无生机。
带着最后的希望,沈墨日夜兼程赶回终南山。刚到山脚,就看见李护卫焦急地等待:"沈兄!镜中异象频生,林仙子影像越来越淡了!"
沈墨心头一紧,施展轻功直冲山顶草庐。昆仑镜果然在不断震动,镜中的林夏影像时隐时现,似乎随时会消散。
"开始吧。"沈墨沉声道,取出三样宝物摆在镜前。
按照古籍记载,他在月光下布下"七星续命阵",七盏油灯按北斗方位排列,中央放置昆仑镜。三光神水浇在镜面上,九转还魂草碾碎成粉撒在周围,最后将蓬莱玉液与自己的三滴精血混合,点在镜心。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沈墨手持轩辕剑,剑尖指天,"以我精血,唤汝魂归!"
剑身金光大盛,与月光交织成光柱笼罩昆仑镜。镜面开始剧烈震动,镜灵的身影再次浮现:"沈墨...只能...活一个...我或她..."
沈墨如遭雷击:"什么?"
"能量...不够..."镜灵的声音带着决绝,"我本是她...一部分...理当...归原..."
不等沈墨回应,镜灵突然化作一道青光冲出镜面,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猛地撞向镜心!昆仑镜"咔嚓"一声裂成无数碎片,但那些碎片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围绕着一个逐渐成形的人影——
先是骨架,然后是经脉血肉,最后是肌肤毛发。当月光最盛时,那个沈墨朝思暮想的身影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他面前:林夏,一如往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仙气。
"林夏!"沈墨一把抱住她,泪水夺眶而出。
林夏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沈...墨?"她环顾四周,"我这是...怎么了?泰山...魔神..."
"都结束了。"沈墨紧紧握着她的手,"你为了封印魔神跳入阵眼,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林夏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脸,"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镜灵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却温柔而满足:"记忆...会慢慢...恢复...我的使命...完成了..."
随着这最后的话语,昆仑镜的碎片纷纷坠落,化作普通玻璃。只有最小的一片仍悬浮着,轻轻落在林夏掌心——那是镜心的一点残片,微微发着青光。
沈墨向虚空深深一拜:"多谢镜灵成全。"
林夏虽然困惑,但也本能地跟着行礼。她隐约记得镜灵是谁,却想不起具体细节。这种记忆的缺失让她有些不安,但看到沈墨关切的眼神,所有不安又都烟消云散了。
一个月后,终南山深处新建了一座简朴却雅致的道观。观前立着两块碑:一块刻"镜灵之墓",一块刻"徐福童子之墓"。林夏和沈墨每日清晨都会来此上香。
这日清晨,他们发现墓前多了两个包裹。一个精致木盒中是一块温润白玉,上刻"镜剑同心",显然是于成龙的手笔;另一个竹筒里装着苏轼亲笔所题的诗卷,展开只见:
"愿作鸳鸯不羡仙,镜剑合璧证前缘。
他年若问终南事,云外清风月下泉。"
林夏捧着诗卷,突然泪流满面——某些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回来了:儋州的苏轼,蓬莱的仙童,还有镜灵最后的牺牲...
沈墨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想起来了?"
"嗯。"林夏靠在他肩头,"虽然还不完整,但足够了。"
她掌心的镜心碎片微微发亮,似乎在回应这句话。
从此,终南山多了两位神仙眷侣。山民偶尔能看到他们练剑的身影:一道青光如游龙,一道金光似惊鸿,交织在云海之上,美不胜收。
有人说他们后来修成了真仙,白日飞升;也有人说他们仍在深山某处,守护着这方天地。唯一确定的是,每逢月圆之夜,终南山巅总会泛起熟悉的青光,如同一面无形的镜子,映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