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和于梦泽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游乐园了,一次游玩留下了终身的阴影。
生活还在继续,这天丁一在办公室接诊。
看了眼手表,下一位病人该到了。
丁一推开诊室百叶窗时,一缕阳光正巧照在墙上的《格尔尼卡》复制品上。这个刻意保留的刺眼光斑是他特意设计的——当病人陷入回忆时,变幻的光影能催化潜意识流动。
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走了进来。
"请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我是丁一医生。"
女人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宽檐帽,黑色口罩边缘露出几缕不自然的发丝。
女人犹豫了一下,缓缓摘下墨镜和口罩。丁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的脸很不对称,左颧骨比右颧骨低两公分,鼻梁呈S型弯曲,右嘴角裂开般下垂。
更诡异的是皮肤质地,左侧细腻如少女,右侧毛孔粗大如橘皮。
左眼比右眼明显下垂,嘴角也歪向一边,像是中风后的后遗症。但最诡异的是,这张脸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仿佛五官是从不同的人脸上拼凑而来的。
“我叫林悦。”她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看起来像个怪物,对吗?”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能具体说说你的情况吗?"
林悦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齿,笑容灿烂,是个标准的美人。我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林悦,完全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这是三年前的我。”林悦的声音有些发抖,“从两年前开始,我的脸...我的脸开始变形。一开始只是细微的变化,后来越来越明显。我去看了整形医生,做了全面检查,但他们都说是正常的衰老。”
她颤抖着递过手机。2020年生日照里的女孩明艳照人,2021年开始出现微妙变化:去年三月照片里,她的瞳孔颜色从琥珀色变成深褐;七月照片中,原本的梨涡位置出现了法令纹。
"上周同学聚会,没人认出我。"她掏出最新照片,画面里的面容浮肿如溺水者,"
丁一仔细观察她的脸,发现她五官的位置和比例出了问题。
"除了外貌,还有其他变化吗?"
林悦咬了咬嘴唇:“我的性格也变了。以前我很开朗,喜欢社交,但现在...我变得易怒、多疑,连最好的朋友都说我像变了个人。"
我翻开病历本:”你最近有经历什么重大变故吗?工作、感情方面?"
"没有。"林悦摇头,"一切都很好,除了...除了我的脸。"
我注意到她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亮丽,但发根处有一圈不太自然的接缝。
丁一思索了一会,在斟酌怎么开口。
“恕我直言,你的性格变化可能就是容貌变化导致的焦虑......”
“不,不是的。”林悦反驳道。
“我曾经经营着......”
林悦曾经经营荔枝园,如今闻到荔枝味就会呕吐。更反常的是,她原本擅长的油画创作,现在连调色盘都拿不稳,却突然能弹奏复杂的钢琴曲——尽管她从未学过音乐。
“到医院做过检查了吗?”丁一问道。
林悦打开包递上了厚厚的一叠检查报告。
丁一翻着厚达五十页的检测报告:端粒酶活性正常,端粒长度28kb无异常;全基因组测序显示未携带早衰症相关基因突变。神经内科的脑部DTI图像上,海马体纤维束甚至比常人更紧密。
......
反正丁一看得似懂非懂的。
林悦继续说道:
“医生说我一切正常,切片检测没有肿瘤癌变,没有感染病毒。他们说面相异常基本都是遗传疾病,比如鸟面综合征,艺伎综合征。但这些都是先天的,从来没有成年后发病的。”
林悦叹了口气。
“何况我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疾病。”
丁一皱了皱眉,这就有点棘手了,自己是心理医生,这......
"这样吧,"丁一合上病历本,“我们先做个简单的心理评估。你每周来两次,我们慢慢找出问题的根源。”
丁一只能稍加安慰打发走了女人。
林悦本来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可能是失望太多次了。
回到家,丁一通过电话给林梦泽讲述了这个事情。
“你说的情况很有意思。”于梦泽在电话那头说,“我最近在研究一个理论,叫‘嫁接效应’。简单来说,就是当两个生命体结合在一起时,强势的一方会逐渐同化弱势的一方。”
“你看过《聊斋》里的画皮故事吗?”于梦泽继续说道:“波士顿有个心脏移植案例,受体突然会写古希腊文。”
"你是说...林悦可能被‘换头’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不一定是换头,但她的变化确实很诡异。"于梦泽顿了顿。
“你也说了,这是个白富美,喜欢打扮,很可能接受过整形手术,或者......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头发?”
第二天,林悦如约而至。这次丁一特别注意了她的头发,发现发丝在阳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蓝光。
"你接发了?"我假装随口问道。
林悦的手猛地缩了回去:"是...是的,前年接的。医生说这个和我的变化没关系。"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能说说你接发的原因吗?"
"就是...想变得更漂亮。"林悦低下头,"我从小就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诊室里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总觉得林悦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不自然的光泽。
林悦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我故作轻松地说,“我有个朋友也想接发。"
"在...在‘美丽人生’美容院。“林悦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我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你的手怎么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林悦猛地缩回手:"没什么,不小心划伤的。"
诊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我决定冒险一试:"林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变化可能和接发有关?"
林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什么意思?"
“你的头发很可能来自一名死人。”
林悦发出一声尖叫,她的头发突然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我清楚地看到,那些发丝正在慢慢变长,缠绕上她的脖子。
"救...救我..."林悦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丁一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触手的瞬间,丁一感受到一阵刺痛,手立刻被割伤出血,仿佛握住的不是头发,而是根根刀片。
"坚持住!"我大喊着,从抽屉里翻出剪刀。林悦的头发疯狂地扭动着,试图阻止我靠近。
终于,我抓住了发根处的接缝,用力剪了下去。随着"咔嚓"一声,整片接发应声而落。
林悦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但是脖子鲜血淋漓。
我这才发现,她的脸已经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是不对称,但比之前好多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悦颤抖着问。
我捡起地上的接发,那些发丝还在微微蠕动:"这头发......可能想把你变成她的主人。"
林悦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所以...所以我一直在变成另一个人?"
"是的。"我叹了口气,"死者的执念通过头发影响了你。你的容貌、性格,都在逐渐变成她的样子。"
"那...那我还能变回去吗?"
我摇摇头:"已经发生的改变无法逆转,但至少我们阻止了进一步的同化。"
林悦离开时,我注意到她的背影依然有些佝偻,仿佛还背负着那个死去女孩的阴影。诊室里,那束诡异的接发静静地躺在桌上,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于梦泽的号码:"亲爱的,你猜对了。不过,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