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九转金丹的指尖微微发颤，丹炉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孙悟空翻了个身，酒气里裹着句呓语："这蟠桃园的土腥味，倒像是灵台方寸山的雪……"

洞外忽地炸开一声锣响。

七十二洞妖王擂鼓的节奏像催命符，赤面护法的嗓门穿透岩壁："今日操练新阵，外族回避！"我走到洞口时，正撞见三只猴妖用尾巴卷着淬毒短矛，在刻着"水帘洞"三字的古篆上划出刺目白痕。

"凌大哥！"小猴子抱着一捧山桃跌跌撞撞跑来，绒毛细缝里渗着血珠，"他们说你是天庭细作，要拆了你的洞府……"

话音未落，一道赤色妖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

赤面护法踩着云头俯冲而下，九环鬼头刀堪堪擦过我尾钩："外族也配踏我花果山圣地？"

群妖从四面八方聚拢。

猕猴精们倒挂在虬枝上啃着桃核，碧波潭的蛟女们搅动水雾掩住窃笑。

我瞥见沐瑶光倚在千年紫藤下，玉葱似的指尖绕着发梢，裙裾却悄悄朝我这方偏了三寸。

"诸位且听我一言。"我抬脚碾碎地上暗藏的困仙阵纹，尾钩在青石板上勾出星斗轨迹，"当日大圣……"

"大圣是被你妖言蛊惑！"赤面护法突然喷出本命真火，火舌舔舐着我昨夜替小妖们修补的藤甲，"昨夜巡山队在西峰遇袭，偏巧你不在洞中！"

群妖哗然。

我看见老猴精拄着蟠龙杖从云头落下，杖头悬着的照妖镜却故意偏了半寸。

沐瑶光忽然轻笑出声，腕间银铃荡开圈圈涟漪，竟将赤面护法的真火逼退三尺。

"要证清白倒也简单。"老猴精的蟠龙杖突然戳向我丹田，"接我三成力的'猿啼九天'，若还能站着说话——"

"且慢。"沐瑶光旋身挡在我面前，发间玉簪幻化出千重幻影，"既是花果山的规矩，不如让这位凌公子演示套功法？"她转身时袖中滑落半片龙鳞，正好盖住我昨夜埋在桃树下的困龙符。

赤面护法还要发作，忽听云端传来孙悟空懒洋洋的声音："老邻居这提议倒有趣。"他金箍棒化作的绣花针正挑着片蟠桃皮，"俺老孙也想瞧瞧，能说出'金蝉子十世轮回'的兄弟，使的是哪家路数。"

我闭目凝神，神识沉入昨夜从瀑布暗流中捞出的上古龟甲。

那些扭曲的妖文在混沌灵识中重组，竟与《西游记》原著里菩提祖师传授的口诀隐隐相合。

丹田处沉寂多时的蝎毒突然沸腾，在经脉中游走出周天星辰的轨迹。

"请诸君观礼。"

我并指为剑，尾钩沾着九转金丹的丹灰在空中虚划。

沐瑶光的银铃突然发出清越龙吟，七十二洞妖王的兵器同时震颤。

老猴精的蟠龙杖爆发耀目青光，杖身浮现的远古妖文正与我勾画的轨迹严丝合缝。

赤面护法突然惨叫一声，本命真火不受控地凝成火凤虚影。

孙悟空不知何时坐到了最高处的桃枝上，啃着桃子含糊道："接着演啊，这可比老君炼丹好看多了。"他耳中的金箍棒发出细微嗡鸣，震碎了沐瑶光袖中暗藏的传讯符。

桃林深处，被我尾钩改写过阵眼的水帘洞大阵悄然运转。

昨夜从生死簿残页上悟出的那句"轮回不止，周天无常"，正在经脉中化作实质的灵力潮汐。

我余光瞥见沐瑶光咬破指尖，一滴泛着金光的本命精血悄然渗入地脉。

风起时，满山桃花突然逆着季节绽放。

那些飘落的花瓣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图，每一瓣都映着某个未来片段的倒影——有唐僧揭去五指山佛偈的瞬间，有女儿国主抚过通关文牒的指尖，还有灵山脚下那声若有若无的蝎鸣。

当最后一片桃花嵌进阵眼时，我听见体内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

混沌灵识中沉睡的某个存在睁开了眼睛，它舔舐着沐瑶光那滴精血中的龙气，将孙悟空偷偷塞进金丹里的大品天仙诀拆解重组。

远处东海突然掀起百丈巨浪，龙宫深处某块尘封的碑文正与我勾画的轨迹遥相呼应。

孙悟空突然掷来半颗啃剩的桃核："接着演啊，这阵法老孙五百年前见过类似的。"他火眼金睛里跳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就在……"话未说完，天际传来二十八星宿擂鼓的轰鸣。

我指尖凝着的星辉突然暴涨，那些被妖文点亮的桃花竟在半空凝结成实体。

沐瑶光的银铃发出裂帛般的清鸣，七十二洞妖王的兵器不受控地倒插入地，刃口朝外摆出臣服的姿态。

"周天星斗，起！"

尾钩勾出的轨迹骤然收缩，赤面护法凝出的火凤哀鸣着化作流光，尽数没入我丹田处的蝎毒漩涡。

老猴精的蟠龙杖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杖头照妖镜映出的不再是蝎尾妖身，而是一团裹着金芒的混沌雾气。

孙悟空吐掉桃核大笑："妙哉！

这阵法倒把老君丹炉里的八卦纹路刻反了三道！"他眼中金光暴涨，火眼金睛竟穿透我周身缭绕的混沌之气，"小兄弟这手周天倒转，可比东海龙王哭丧的脸有趣多了。"

群妖哗啦啦跪倒一片，赤面护法的九环鬼头刀当啷坠地。

我故意让尾钩扫过老猴精的蟠龙杖，杖身那些与我勾画轨迹契合的妖文突然浮空重组，化作漫天金粉洒向七十二洞妖王。

"这是......"老猴精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娲皇补天时失落的《万妖图录》残篇？"

我负手而立，任山风卷起染着丹灰的衣袂。

昨夜从瀑布暗流中捞取的龟甲在识海里缓缓旋转，那些扭曲的妖文正与孙悟空塞在桃核里的大品天仙诀相互吞噬。

沐瑶光那滴渗入地脉的精血突然回流，在我掌心凝成半枚龙纹符印。

"凌大哥！"小猴子突然指着水帘洞惊呼。

只见洞前那道被划出白痕的古篆突然金光大作，"水帘洞"三字竟扭曲成"混沌天"的太古妖文。

我埋在桃树下的困龙符破土而出，化作九条锁链缠住想要逃窜的赤面护法。

沐瑶光突然轻咳一声，腕间银铃无风自动。

她发梢掠过我脖颈时，带着冰凉的龙涎香："公子这出戏倒是精彩，可惜......"玉指轻轻点在我尾钩第七节骨刺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金线。

我心头剧震。

这分明是昨夜参悟生死簿残页时，强行逆转轮回留下的天道反噬！

"奴家突然想起，西海龙宫的珊瑚该开花了。"她旋身退开三丈，裙摆扫过的地面突然浮现出扭曲的潮汐纹路，"凌公子若得空，不妨来尝尝新酿的龙血酒。"

孙悟空突然甩来一截桃枝，正好截断沐瑶光留下的传讯波纹："这女娃娃身上的因果线，可比哪吒那混天绫还缠人。"他拔下三根毫毛吹向东南方，那里正是沐瑶光消失的方向，"接着！"

毫毛入手的刹那，我识海中的龟甲突然浮现出东海舆图。

某个被标注红点的位置，竟与生死簿上"敖氏女，庚辰年陨于鹰愁涧"的字样重叠。

再抬头时，沐瑶光的身影早已化作天边一缕紫烟。

"小兄弟发什么呆？"孙悟空突然勾住我肩膀，酒气里混着蟠桃的甜腻，"接着给这群猢狲讲讲，你是怎么算出俺老孙当年在八卦炉里......"

话音戛然而止。

我们同时望向东方天际。

七十二洞妖王刚拾起的兵器再次坠地，修为低微的小妖们蜷缩着现出原形。

云层深处有金光刺破苍穹，那分明是三十三重天外才有的琉璃净火，此刻却裹挟着令万妖战栗的威压缓缓迫近。

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发出嗡鸣，棒身上镇压五百年的佛偈泛起血光。

他眯眼望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嘴角扯出个狰狞的笑："来得倒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