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沉沉地压在芦苇荡上。
突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一把尖锐的利刀,划破了这死寂的暮色。
那声音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的耳朵生疼。
孙二狗抱着沙袋,脚步踉跄,手背粗糙的皮肤蹭到麻袋上渗出的血迹,那股粘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那是昨天被流弹击中的马贼留下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刺鼻得让人作呕。
他抬起头,看见对岸土黄色的身影在朦胧的暮色中晃动,正在拆卸迫击炮脚架,那土黄色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传令兵!"陆渊一脚踹开被炮弹震碎的沙包,脚下的沙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钢盔边缘还沾着新翻的泥土,带着丝丝凉意。“让赵营长把备用掷弹筒抬到三号暗堡。”他说话时,目光如炬,始终锁定着河滩。
此时,两个日军斥候正用刺刀挑开芦苇丛,芦苇被割破的声音沙沙作响。
钢盔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暗红的光,那光如同凝固的血块,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李军医蹲在临时掩体后,专注地分拣着纱布。
突然,背后传来牙齿打战的咔嗒声,那声音急促而慌乱,在寂静的掩体后格外清晰。
孙二狗蜷缩在弹药箱旁,领口被汗水浸透,深色的痕迹正一点点扩大,那汗水带着温热的湿气,贴在皮肤上让人难受。
他哆嗦着给中正步枪上膛,手指在枪身的金属上滑动,触感冰冷。
就在这时,一发试射的九二式重机枪子弹呼啸着飞过,恰好掀飞了半截木桩,那飞溅的木屑打在脸上,隐隐作痛。
"看着我的眼睛。"陆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作战靴碾碎地上散落的弹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你老家是不是在徐州?"他说话时,随手调整着孙二狗歪斜的绑腿,军用水壶里晃动的清水倒映出年轻人苍白的脸,那水的晃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对岸突然传来三短一长的哨声,那哨声尖锐而刺耳,如同警报在空气中回荡。
二十多个日军呈散兵线涉水过河,河水被他们蹚起的声音哗哗作响,刺刀在暮色中划出银亮的弧线,那寒光让人胆寒。
马贼头目骂了句脏话,用骨哨吹出类似夜枭的啸叫,那声音凄厉而阴森,仿佛来自地狱。
三个马贼立刻扑向捷克式机枪,弹链卡进供弹口时发出的金属刮擦声令人牙酸。
"迫击炮!"张参谋突然扯着嗓子喊,那喊声在战场上回荡,带着一丝紧张和急切。
陆渊拽住孙二狗的后领滚进交通壕,爆炸掀起的泥浆糊满了望远镜镜片,那泥浆带着刺鼻的硝烟味,糊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李军医的急救箱翻倒在尘土里,染血的纱布被气浪卷着飘过孙二狗眼前,那纱布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战斗的残酷。
林虎从地窖暗堡探出枪管,三八式步枪准星套住个戴眼镜的日军曹长。"别开枪!"陆渊的警告被爆炸声吞没,那爆炸声震耳欲聋,让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子弹穿透曹长左肩的瞬间,河对岸突然亮起六处橘红色的炮口焰,那火焰在黑暗中格外耀眼,如同恶魔的眼睛。
"八嘎!"日军少佐的指挥刀劈开暮色,那刀光闪过,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两辆装甲车从芦苇荡深处钻出,履带碾碎河滩上的鹅卵石,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大地在痛苦的呻吟。
马贼们操纵的捷克式突然卡壳,弹链像死蛇般垂在枪身右侧,那死蛇般的弹链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孙二狗看着有个马贼被7.7毫米子弹拦腰打断,半截身子还在抓着冒烟的机枪,那血腥的场景让人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陆渊翻身跃上城墙,扯开嗓子用日语喊了句"侧翼迂回",那喊声带着坚定和果敢。
正准备冲锋的日军小队明显出现混乱,最前排的士兵迟疑着望向身后的膏药旗,那膏药旗在风中飘动,显得格外刺眼。
这个战术欺骗争取到的十秒钟,足够赵营长带人把马克沁重机枪架到制高点。
“东南角灌木丛。”张参谋突然把望远镜塞给陆渊,“那个戴白手套的在用手旗发令。”月光如霜,洒在大地上,隐约可见日军通讯兵正在比画旗语,他身后五门迫击炮的仰角完全一致,那整齐的迫击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陆渊摸出怀表计算弹道,表盘玻璃早在白天的肉搏战中就裂成了蛛网状,那破碎的玻璃触感粗糙,仿佛在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马贼头目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带着三个手下抱着炸药包滚出掩体。
他们这群马贼本是在这一带讨生活的绿林好汉,听闻日军来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保卫这片他们生活的土地,毅然加入了这场战斗。
他们蛇形奔跑时扬起的尘土暴露在月光下,日军装甲车的探照灯立刻锁定了这片区域,那强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陆渊抓起信号枪打出一发绿色照明弹,强光暂时晃花了机枪手的眼睛,那强光如同白昼般耀眼。
“就是现在!”林虎的喊声带着破音,那喊声充满了激情和斗志。
赵营长操纵的马克沁终于开始咆哮,12.7毫米子弹像镰刀般扫过河面,那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召唤。
两个日军机枪手连同他们的九二式重机枪一起被撕成碎片,孙二狗突然发现自己在给捷克式机枪递弹匣——不知何时他已经爬到了射击位,手中弹匣的金属触感冰冷。
陆渊的钢盔被跳弹擦出火星,那火星闪烁着,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顾不上查看划伤,抓起工兵铲开始拓宽防炮洞,工兵铲与泥土的摩擦声沙沙作响。
月光照亮他手腕上那道结痂的刀伤,那是三天前解救战俘时留下的,伤口处还有一丝隐隐的疼痛。
李军医猫着腰穿过弹坑,急救箱里仅剩的半瓶酒精随着爆炸声不停晃动,那酒精的晃动声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微弱。
当第二辆装甲车开始渡河时,陆渊注意到日军左翼出现了奇怪的缺口。
原来,他们这场战斗是为了保卫附近的一座重要桥梁,这座桥梁是战略要地,一旦被日军占领,后方的补给和增援将受到严重威胁。
三个迫击炮组居然没有步兵掩护,通讯兵的手旗节奏也比标准战术慢了半拍。
他蘸着硝烟在钢盔上画出简略阵型图,血渍在金属表面晕染出诡异的图案,那血渍的触感细腻。
“需要十二个人。”陆渊扯下领口第二颗铜纽扣,这是他和张参谋约定的暗号。
林虎正在给打红枪管的步枪浇水,蒸气腾起的瞬间,他看见指挥官用刺刀在地面划出三道箭头,那刺刀与地面的摩擦声清脆悦耳。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阵地上只剩下重机枪的膛口焰在明灭闪烁,那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神秘。
十二道黑影贴着河滩匍匐前进,被炸塌的芦苇杆在月光下形成天然屏障。
陆渊将最后两枚手榴弹塞进林虎的武装带,潮湿的泥土正顺着他的袖管往下滑——这是半小时前他亲自探查过的迂回路线,那泥土的湿润触感让人感觉凉爽。
日军左翼的缺口在望远镜里忽隐忽现。
三个迫击炮组背靠装甲车列阵,弹药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幽蓝的光透着一丝诡异。
张参谋用刺刀在泥地上划出进攻路线时,马贼头目突然往林虎怀里塞了把烤蓝剥落的驳壳枪。"借的。"他龇着黄牙笑,脖颈处的榔头刺青随着肌肉抖动,那刺青的图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小分队绕过弹坑时,孙二狗踩到了半截日军小腿。
腐肉滑腻的触感让他胃部抽搐,但这次他没吐——三天前陆渊把呕吐的新兵全都派去挖战壕了。
林虎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二十米外两个日军哨兵正在交接烟卷,火星照亮了他们钢盔下的护额布,那火星的光亮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上!"陆渊的匕首率先割开哨兵喉管,那刀刃划过皮肤的声音清脆刺耳,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血腥味惊醒了装甲车旁打盹的弹药手,林虎的驳壳枪却比他喊叫声更快,那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十二道火舌同时咬向迫击炮阵地,三个炮组像被镰刀割到的麦子般倒下,那枪炮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生疼。
孙二狗正要给冒烟的枪管降温,却发现手指粘在了滚烫的金属上——他忘记戴手套了,那滚烫的金属触感让人痛苦不堪。
日军反应快得可怕。
装甲车顶盖砰然掀开,车载机枪的扇形扫射瞬间撂倒两个队员,那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林虎拽着孙二狗滚进弹坑,7.7毫米子弹把坑沿的碎石打成齑粉,那碎石飞溅的声音在耳边呼啸。“东南三十度!”陆渊的声音被爆炸震得支离破碎,那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微弱。
张参谋突然扑倒正在装弹的士兵,掷弹筒炮弹擦着他们后背扎进泥地,那炮弹落地的声音沉闷而厚重。
林虎的右腿就是这时中的弹。
他试图翻越装甲车残骸时,跳弹在胫骨上开了个血窟窿。"别管我!"他吼住要折返的孙二狗,用牙齿撕开急救包绷带,那绷带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日军包抄小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芦苇丛间隙,钢盔下的护颈布随着跑动上下翻飞,那护颈布的飘动声在风中沙沙作响。
马贼头目的鼓哨声刺破了战场喧嚣,那哨声尖锐而刺耳。
八个马贼从日军背后钻出,他们居然穿着缴获的日军外套。
最壮实的那个马贼抡起工兵铲劈翻机枪手时,暗红血浆在月光下划出诡异的抛物线,那血浆飞溅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操你祖宗!”马贼头目用日语骂出这句话,手里的炸药包精准滚进装甲车底盘。
陆渊的怀表在爆炸冲击波中停止了转动。
他踢开卡壳的中正式步枪,抓起日军尸体旁的三八式刺刀。“全体上刺刀!”这道命令通过五个传令兵接力吼遍阵地,那喊声在战场上回荡,带着一股激昂的斗志。
赵营长的马克沁突然沉寂——这是全面冲锋的信号。
李军医的剪刀第三次卡在林虎的腿骨缝里。
这个硬汉咬着的皮带已经渗出血丝,却还在给新兵示范如何用绑腿布止血。"拿稳!"他把染红的纱布卷塞给医护兵,抓起林虎的步枪就往前沿冲。
绷带在他身后散开,像条染血的尾巴。
日军少佐的指挥刀突然调转方向。
这个细微调整被张参谋的望远镜捕捉到了——三辆卡车正从东北方土坡后露出轮廓。
陆渊的刺刀还插在某个日军曹长的肋骨间,他转身时恰好看见孙二狗用捷克式机枪扫到整排掷弹兵。
年轻人的吼声比枪声更嘶哑,打空的弹匣砸在钢盔上当当作响。
马贼们的砍刀终于劈开包围圈缺口。
他们浑身糊满血泥的凶悍模样,连重机枪阵地的日军都出现了半秒迟疑。
冲锋的时刻到了,老兵们眼神坚定,他们心中清楚这场战斗的意义,为了保卫家园,为了守护身后的亲人,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新兵们虽然眼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对胜利的渴望,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跟随老兵们的脚步,奋勇向前。
陆渊的部队像楔子般扎进这个缺口,刺刀与工兵铲的撞击声盖过了濒死者的哀嚎。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河面时,日军开始向芦苇荡深处后撤。
但所有老兵都知道,那些倒伏的芦苇丛里至少藏着三门九二步兵炮。
孙二狗瘫坐在发烫的马克沁枪管旁,突然发现自己在笑——他的绑腿不知何时系成了标准的双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