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檐角的铜铃在朔风中发出呜咽，谢明璃蜷缩在漏雨的窗棂下，腕间玄铁镣铐磨出的血痕已结成冰晶。三日前那场惊动九州的时空浩劫，在世人眼中是她这妖妃引来的天罚。而真相，永远埋在钦天监坍塌的浑天仪废墟之下。

"娘娘，该饮药了。"青黛捧着朱漆食盒跨过门槛，裙摆扫过青砖上未干的血迹——那是昨夜企图潜入的刺客留下的。她将药碗搁在霉烂的矮几上，腾起的热气里泛着诡异的金粉。

谢明璃嗅到熟悉的曼陀罗香，目光扫过碗底沉淀的紫色晶粒。这是西域幻术师豢养的噬髓金蝉卵，遇血即化，能蚀人神智。"今日换了方子？"她佯装端碗，指尖在碗沿摸到细密的刻痕。是殄文，楚明河惯用的密语："亥时三刻，梅林。"

青黛的指尖在颤抖。谢明璃突然扣住她手腕，在袖口内层摸到块冰凉的硬物。掀开褪色的宫绦，半枚双鱼玉佩泛着幽蓝——边缘沾着的北疆雪砂，与萧定权出征那日系在她床头的信物严丝合缝。

"他在哪？"谢明璃的指甲几乎掐进青黛血肉，"这玉佩该随他葬在..."

"咣当！"

冷宫大门被罡风撞开，十二盏幽冥灯浮空而入。提灯的紫袍人戴着青铜傩面，额间赤炎纹与萧定权眉心的印记如出一辙。"圣女殿下，"为首的男子嗓音如金玉相击，"吾等奉大祭司之命，迎您回归墟完婚。"

谢明璃瞳孔骤缩。那人腰间悬着的玄铁令，分明是永庆三年血洗药王谷的凶徒信物！她佯装踉跄，药碗泼在青石板上。金粉遇水即燃，窜起的幽蓝火舌舔舐梁柱，瞬间映出房梁暗格中藏的机弩。

"小心！"青黛突然旋身挡在她面前。三枚淬毒的孔雀翎擦着谢明璃耳际钉入墙壁，翎羽末端的赤色丝绦，正是当年武林盟主令的形制！

紫袍人袖中金铃骤响，十二盏幽冥灯结成杀阵。谢明璃趁机撞翻炭盆，燃烧的银丝炭滚向暗格机关。"咔嚓"一声，淬毒的连弩破壁而出，将最近的幻术师钉在门板上。毒血溅在青铜面具，竟腐蚀出端静皇贵妃的容颜！

"母亲..."谢明璃如遭雷击。记忆闪回五岁那年，端静皇贵妃最后一次抱她时，颈间也有这般火焰胎记。混战中，她扯下死去幻术师的面具——面具下的脸正在急速腐烂，分明是楚明河用蛊虫操控的活尸！

火势渐猛，烧塌的房梁砸碎地砖。谢明璃在裂缝中瞥见深埋的青铜匣，匣面二十八宿星图与浑天仪残片完全契合。她挥动铁链砸开铜锁，泛黄的绢帛上赫然是端静皇贵妃的笔迹："若见此信，速毁青龙殿地宫..."

"妖女休走！"紫袍人掷出金环，玄铁镣铐应声而断。谢明璃抱着青铜匣滚出火海，却在御花园的梅林撞见夜巡的禁军。为首的男子玄甲覆面，青霜剑在月下泛着蛊毒特有的幽绿。

"萧..."谢明璃的呼唤卡在喉间。那人抬手摘下面甲，眉心赤炎印记明灭如鬼火——是被圣子操控的萧定权！

青霜剑尖挑起她下颌，剑身倒映出两人纠缠的命运：谢明璃小腹那道与萧定权心口相同的疤痕，正渗出淡金血珠。那是时空重置前，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证明。

"刺客。"萧定权的声音裹着金石之音，全然不似活人。剑锋刺破肌肤的刹那，谢明璃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凤翎胎记。青霜剑剧烈震颤，剑身巫咒与胎记共鸣，在雪地映出双鱼戏珠的光纹。

"你可还记得..."谢明璃握住剑刃，任鲜血染红衣襟，"云梦泽畔，你教我识星轨那夜..."她指尖在剑身快速勾画，正是当年两人独创的暗号。

萧定权突然抱住头颅嘶吼，剑尖在青砖刻出凌乱轨迹。谢明璃趁机夺剑，却在触及剑柄时被震飞——青霜剑内封存的怨灵苏醒了！无数冤魂自剑身涌出，竟是三年前北疆之战阵亡的将士亡魂。

"阿沅快走！"萧定权眼中赤炎与青光交织，反手将剑刺入自己大腿，"他在我灵台种了..."话未说完，眉心赤炎暴涨，青霜剑再次指向谢明璃心口。

梅林深处传来金铃清响，紫袍人踏着幻术凝成的莲花缓步而来："夫妻重逢的戏码，当真是感人肺腑。"他弹指击碎萧定权的护心镜，露出心口蠕动的蛊巢，"不过圣女可知，这位陛下的心头血，养着归墟三十六洞天的阵眼？"

谢明璃突然暴起，以身为刃撞向紫袍人。青铜匣中的绢帛随风展开，端静皇贵妃的血书在月光下显形："双生非双生，破军即贪狼..."紫袍人看到这行字，傩面下的呼吸突然急促。

"原来你早就..."他挥袖震退谢明璃，却露出腕间熟悉的伤疤——那是谢明璃及笄那年，为救被毒蛇咬伤的药童留下的齿痕！

混乱间，青黛从火场冲出，将燃着的梁木掷向紫袍人。谢明璃拽着萧定权滚入枯井，井底暗河冲刷着前朝遗落的兵器。她摸到萧定权后颈的旧伤，那是她十二岁误射毒箭留下的。

"醒醒！"谢明璃咬破舌尖，将血渡入他口中。萧定权眼中赤炎稍褪，突然反身将她压在井壁："快走...他在每个满月..."未尽之言化作闷哼，他心口蛊巢爆出金线，竟是楚明河的声音传出："好徒儿，这份贺礼可还喜欢？"

暗河突然沸腾，无数蛊尸浮出水面。谢明璃在挣扎中扯下紫袍人的傩面，呼吸几乎停滞——这张脸，竟与萧定权弱冠时的画像分毫不差！

"在下赫连翊。"男子抚过与她记忆中完全相同的剑眉，"圣女前世的夫君。"他心口龙纹胎记泛起金光，与萧定权的印记形成阴阳双鱼。两人同时发出痛吼，青霜剑脱手坠入暗河。

谢明璃趁机攀上铁索，却在井口撞见浑身是血的青黛。宫女服下藏着半幅羊皮地图，正是用胭脂绘制的青龙殿暗道图。"娘娘..."青黛将染血的玉佩塞入她手中，"当年是王爷让奴婢..."

一支金翎箭贯穿青黛心口。谢明璃回头，看见萧定权站在井边，眼中赤炎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清明。他张弓搭箭的动作，与当年教她射猎时如出一辙。

"嗖！"

箭矢穿透谢明璃肩胛，将她钉在枯井石壁。剧痛中，青铜匣里的绢帛触到她的血，显现出隐藏的殄文："双生蛊解药在..."

赫连翊的幻术莲花突然绽放，卷着谢明璃坠入暗河。在意识消散前，她听见两个萧定权的声音在深渊回响：

"阿沅，别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