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香混着陈年艾草味,熏得人太阳穴发胀。谢明璃扶着青黛的手跨过门槛,腕间试毒玉突然泛起青灰色——正殿东侧的紫檀药柜里,藏着至少三种剧毒。
"昭仪娘娘万安。"陈院判领着众太医行礼,苍老眼皮耷拉着,却掩不住精光,"不知娘娘何处不适?"
谢明璃轻抚云鬓,金镶玉护甲划过青瓷脉枕:"本宫这几日总觉心悸,听闻太医院新进了雪山参..."她故意拖长尾音,余光瞥见丙字柜第七格闪过寒光。
陈院判搭脉的手指突然重了三分:"娘娘脉象虚浮,怕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枯枝般的手指在脉枕上敲出暗号,正是药王谷问诊时的叩脉术。
谢明璃心头剧震。二十年前父亲救过陈太医全家,这事连药王谷弟子都少有人知。她不动声色地屈起小指,在广袖遮掩下回以谷中密语。
"本宫听闻藏书阁有前朝医典..."她突然蹙眉,"这殿里怎的有鼠蚁?"
众太医慌忙跪倒,陈院判顺势道:"老臣这就带人清理藏书阁。"转身时袖中滑落铜钥,正落在谢明璃裙裾之下。
藏书阁蛛网密布,谢明璃点燃火折子的瞬间,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她反手掷出银针,钉死一只通体赤红的毒蛛。这分明是南疆蛊蛛,怎会出现在皇宫大内?
丙字柜第七格摆着本《千金方》,书脊却比寻常厚三寸。谢明璃指尖拂过烫金纹路,在"方"字第三笔处摸到凸起。机关轻响,暗格弹出一卷以鲛绡包裹的古籍。
"姑娘好身手。"阴恻恻的嗓音自梁上传来,"可惜要给别人做嫁衣了。"
数十枚透骨钉暴雨般落下,谢明璃旋身扯下帷幔卷住暗器。黑影鬼魅般逼近,弯刀映出双蛇瞳——正是西域七杀门的标记!
缠斗间,《天工秘录》被刀风劈成两半。泛黄纸页纷飞,谢明璃瞥见"焚心蛊"三字,突然想起萧定权的约定。她假意踉跄,任由对方抢走半卷残书。
"想要全本,今夜子时冷宫见。"她甩出枚金针钉住飘落的书页,"记得带上赤炎宗宗主。"
黑影身形微滞,甩出枚烟雾弹遁走。谢明璃捡起残留的书页,烛光下显出父亲批注:"焚心蛊母虫需以皇室血脉温养..."
暮鼓声里,谢明璃将掺了孔雀胆的胭脂点在唇上。铜镜忽映出窗外人影,她反手掷出妆奁:"师兄还要看多久?"
窗棂应声而碎,灰衣人翻身入内,面上戴着半张银面具:"小师妹竟识得故人?"
"你耳后朱砂痣的位置,"谢明璃拔下金簪对准他咽喉,"还是我七岁时拿艾草烫的。"
二师兄突然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师父当年若肯交出《天工秘录》,何至于..."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趴着只血红的蛊虫。
谢明璃瞳孔骤缩。这蛊虫背甲有金线,正是焚心蛊的母虫!
"他们拿阿沅做药人..."二师兄突然呕出黑血,"冷宫...青龙柱..."他颤抖着塞来块玉珏,上面刻着古怪图腾,与父亲玉佩残缺口严丝合缝。
更漏指向戌时三刻,谢明璃裹着玄色斗篷潜出宫门。北宫门石狮背后,萧定权正在擦拭剑锋,脚边躺着三个黑衣人。
"王爷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谢明璃踢开染血的袖箭。
萧定权将染血帕子扔进火堆:"姑娘可知今夜冷宫格外热闹?"他剑尖挑起块腰牌,鎏金云纹下隐约可见"长乐"二字。
谢明璃心头一跳。长乐宫住着的,可是二十年前因巫蛊案被废的端静皇贵妃!
两人摸到冷宫外墙时,正听见汪直尖利的嗓音:"...这药性越发弱了,主子很不满意。"
谢明璃戳破窗纸,见汪直正往个白发妇人腕间扎针。那妇人突然抬头,浑浊眼珠直勾勾盯着窗外——竟是当年艳冠后宫的端静皇贵妃!
"谁?!"汪直甩出三枚银针。
萧定权揽着谢明璃滚进枯井,井壁青苔蹭了满身。逼仄空间里,他气息拂过她耳畔:"娘娘可闻到龙涎香?"
谢明璃一怔。这枯井深处飘来的,分明是皇帝专用的龙涎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