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流血事件,起因是这样:陆辉下班回寝室,快到房门口,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热议声:“呃,这个海归,我看是个虚假货。上班第一天,就发生出货差错,公司要赔几千美元呢!这样的海归人才,不如小学毕业的津师傅,真是来混饭吃的吧!”
大家哈哈嬉笑,啧啧赞同这个说法。有位叫田东的工友,呵呵吐槽:听上大学的侄子说:发达国家,依然不少,山寨版野鸡大学。改革开放后,我们国家强盛,老百姓开始富裕起来。一些外教媒体,盯着中国人手上,大把大把的钞票;花钱留学,给孩子买文凭。然后,摇身一变,成为留学海归。其实这些孩子,在国内学习成绩,本身就差,送进这些、只管收钱,不管能力的野鸡大学,真是害人又害己。这个姓陆的,恐怕是这类角儿咧!
陆辉听到这些,讽刺偏低他的话,心如针刺,怒火满面,像挖了他家祖坟,嘭的一脚,踢开房门进去,一掌掀翻桌儿,像头怒狮吼道:“说谁呀!你有资格吗?简直是胡说八道,一点素质都没有。”
大伙儿见陆辉,如怒狮吼叫,踢门又掀翻桌子;凶暴样儿,像街头打架斗殴的混混,凶气可怕,都望着田东,不敢再吱声。
田东起身下床,指着陆辉鼻梁说:“老子说的就是你,你还不服吗?全公司都在说:小儿科的一年级算数,哈哈哈,你都算不准确,明明发货单上,写的十二件,你给人家发了十四件,司机连个谢都没有,拉着就跑。你这样的留学海归人才,不如咱们小学文化的津班长。”
最后这句话,如利箭穿他的心,抓起茶杯,咚的一下,猛然砸过去,毫无防备的田东,前额开花,血流如注,吓坏室友们。小津闻声而来,见田东捂着冒血的伤口,脚下一滩血,赶紧电话叫来厂医。
厂医瞧着伤口,惊讶道:“都是同室工友嘛!有什么事过不了呢!下手这么狠。”止血处理后,他对小津说:“前额伤得很重,伤口达五厘米。我这儿,只能作止血处理,赶紧送伤者,去市里大医院,做缝合手术,起码伤休两周。”
不一会儿,救护车哇啦哇啦的,急速驶来。车在门口停稳,从车上跳下来,两名白衣大褂医生,把满脸鲜血的田东,抬上担架推车,麻利地推进车里……
陆辉从暴躁、失控的冲动中,渐渐的冷静下来,自知闯下大祸,责任难逃,在这儿,很难混下去。聋拉着脑袋,一副猪头不怕开水烫的摸样,坐在门房边儿,等待厂方来处罚。
小津走到陆辉面前,拍着他肩说:“我没想到,你怎么会行凶伤人,而且伤人这么重。”旁边的工友插言,恐怕要进局子蹲着。
陆辉失控伤人,而且下手很,造成流血事件,影响极大。首先惊动肖部长,第一时间,他赶到现场,寻思事态严重,赶紧报警……
闪烁红蓝警灯的公安车,一路拉着警报,很快赶到事发现场,从车里下来两位警察,管片的探长和警员,跟肖部长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赶到十分惊讶,仓储总公司,是开发区多年的、治安先进单位,咋突发流血事件呢?
肖部长把探长,请到值班室,有苦难言答道:“唉,最近,单位引进一位海归人才。哪知,弄来个次品货,闹出一堆乌龙笑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探长,您看怎么处理呢?”
探长思虑一会说:“从现场情况看,不完全是凶手责任,双方都有错,具有因果关系。首先说:背后议论人、偏低人,是不道德的行为。不然,陆辉不会无缘无故的、向他行凶侵犯。”
肖部长听到这个结论,疑惑问道:“那凶者没责任,伤者岂不是白挨揍?”警员说:“一般来说,双方发生矛盾,动手伤害对方,都有互殴责任。今晚事件,因伤者引起,但面对陆辉侵犯,他没还手,责任只占三分之一。”
探长拿着出警记录本说:“既然单位报警,要走法规程序,麻烦肖部长,在本上签个字,然后跟我走一趟,去派出所做笔录。陆辉暴力伤人很重,要在拘留所呆着,等待法医诊断结果,再作定论吧!”
肖部长有生第一次报警,跟派出所打交道,很不情愿的在记录本上,落下自己名字。思虑片刻:这个惹事的人,送到派出所也好,让警方来断公道,免得在单位继续闹事。这样,亦便于给夏总好交代。
陆辉听说,要去派出所做笔录,而且呆在拘留所,感觉这辈子,彻底完蛋啦!一点生存希望都没有。他倏然扑过来,拉着肖部长手腕,痛哭喊道“您救救我吧!我不想去拘留所,再也不犯事啦!”
围观的工友们,鄙视着他说:“警察同志,让他进去呆几天吧!反思清醒一下。不然又要惹事祸害。”警员给泪流满面的陆辉,戴上亮铮的铐子,推进警车后座,一路警灯闪烁鸣笛,驶进派出所。
肖部长陪着陆辉,在办案室,对视而坐,瞧着陆辉,可怜兮兮怂样,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原来在市属大企业,一直做人事处长。企业破产后,他又来仓储公司,继续做老本行。他做事稳重干练,深得老板赏识。凭他多年,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证明自己的预判:陆辉不是葛总,所想象的那种、出类拨翠的留学人才。
陆辉见肖部长,凌厉的眼光盯着他,心虚惶然的低下头来。那股清高孤傲气势,已荡然无存,并嘲讽自己,从国外打到国内,这下可好,案底记录,从西方到东方,漂洋过海,名噪世界;这场暴力行凶,哪个单位,岂敢接纳他呢?
探长做好笔录,肖部长和陆辉,在记录末尾,分别签名、按上手印。然后,对陆辉说:“按程序,要送你去拘留所,鉴于伤者亦有过错,你在咱们所里拘留室,呆一个晚上吧!”
陆辉生怕,被送进拘留所,跟那些杀人放火、吸毒的人,关押在一起。听到探长这个决定,躬身连连认错悔改。
探长把肖部长送到门口,告辞说:“您放心吧!明儿抓紧办案,争取早出处理结果。刚才医院来电话,初步诊断鉴定:伤者为轻伤等级。那么行凶者,不存在承当,刑事法律责任。”
肖部长听到探长这个话,心里便有数,回到公司,连夜向葛总电话汇报,流血事件处理情况。葛总接到报告,气的直拍桌儿说:“老肖啊!这个海归高级人才,我们这儿供不起,简直让我,头痛失望哪!难怪夏天,把这宝贝儿,往我这儿推销呢!”
肖部长揣摩葛总心思,不想把这事,影响扩大,污及单位名声。在电话里,附和道:“葛总,这个海归,不可久留啊!乃惹祸的坯子。探长这边,争取明后天结案。鉴于当事人刚来几天,没跟我们公司,签订劳动合同,亦不存在解约劳务关系。”
葛总连嗯两声说:“还是有个书面的意见吧!防止事后来扯皮。”肖部长解答:“我意见是:人事部起草个辞退通知,他本人在上面签字;我方注明:此人经粤海人事推荐。然后,送海归完璧归夏总。从此。陆辉与我公司,无任何劳动关系。”
葛总赞成:“嗯,这个做法妥当。他回来,先叫到我办公室来,给他个简单的说法,尽快把这海归宝贝,退还给夏天,了却一场闹心事儿。”
派出所后院,有一排拘留室,四周围着铁丝电网,有民警、保安看守,临时关押犯案嫌疑分子。
室内条件简陋,像火车上的卧铺,摆着六张、上中下铁架床;床上垫被,湿润霉臭,恐怕是无数人盖过,好久没洗晒,散发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室内蹲着十多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都暴力行凶、吸毒贩毒,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嫌疑人。
这些人,在外社会上,堪称“绿林好汉”,打呀杀呀,无恶不做。但进入这里面,像绵羊温顺;规规矩矩呆着,不准大声说话、相互打探犯案情节,等待办案民警来提审。一般在这儿,关押两三天。要么,结案放人;要么送进看守所,等待检察院起诉判刑。
陆辉没盖被子,和衣蹲在床角边,哪安然睡得着觉呢?他望着昏暗的灯光、冷冷冰冰墙壁、厚厚咣当响的铁门,仿佛坠入天地间,万丈深渊、人生绝境,落得跟这些人,关押在一起。说起来,丢尽陆家祖辈脸面,先辈肯定不答应,父母绝对会气死;罗颖更看不上他。
时过大半夜,他做个焚心的噩梦。梦见房间铁门,突然咣当一声打开,母亲提着一桶、装着鱼肉喷香的饭菜,进来抱着他,痛心哭泣道:“我的辉儿啊!你不是在首都北京吗?怎么转到这儿来呢!你是犯的啥罪,把你关在这里,受着磨难啊!”
陆辉还是出国前,那年春节回家,见到母亲一面。如今一晃,好几年过去哪!原计划,在北京找到一份体面工作。然后,风风光光回家。哪知,事与愿违。唉,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转去转来,转到局子里来,见到思念的母亲。
陆母见儿,好惊愣咧!咋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场出国留学,混得像个逃荒落难汉;身瘦脸黑;额头乌发,掉落一大半。心疼难过的、抚摸着他说:“哎呀,你爸若知道,儿子这般落魄、灰溜溜的摸样,不知多伤心咯!听说,你没吃一餐好饭,妈给你做的、喜欢吃的红烧鱼块、油炸肉丸子、猪蹄膀送来。”
陆辉心里怔惊,凝视着母亲,好一会儿问道:“您不是病故了吗?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母亲抹着眼泪答道:“你爷爷,特来告诉我的,上天给我指路嘛!走了三天三夜,才找到这里来;院儿的民警,对我态度才好呢!”
陆母指着门外说:“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姑娘,说是也来看你的;年龄嘛,好像跟你差不多,长得很漂亮。姑娘说,我是远道而来的老人,让我先进来。唉,多好守德懂礼的闺女;若是你的女友,该多好啊!”
母亲瞧窗外天色,快要蒙蒙亮。提着空饭桶,抹泪匆匆而出。门外的姑娘,果然闪进来。陆辉细眼一看,原来是罗颖。心里嘀咕:真奇怪啊!她不是忌恨我吗?怎么还来看望我呢!
陆辉侧着头,怪怪的眼光,盯着她,冷冷的说:“怎么?想通了,要跟我和好如初。好啊!东海资源丰富,咱们弃文经商,合伙办个进口公司,听说很赚钱呢!”
罗颖鄙笑道:“你真想偏咧!鉴于你,屡犯屡错,出尔反尔。我特来告诉你,不要再去公司找我,更不要打扰夏总。待这段时间,把手上遗留事儿,处理完毕,跟我男友老张哥,丢掉国企铁饭碗,跳槽去内地创业。”
陆辉闻言,脸色聚变,拍胸恼怒道:“怎么,还是跟那瘦老头,远走高飞,来跟我永别的吗?我坚决不同意。”
他说着,猛扑上来,紧抱着罗颖不放,凶狠的说:“我宁愿抱着你跳海,去海龙王那儿报到,决不会成全你,跟那瘦老头成婚夙愿。”
突然从门外,闪进个儿矮小男子,一掌把他推倒,身护着罗颖。他定眼一看,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竟然是他刚说的瘦老头。感觉这瘦骨嶙兮、弱不经风的老头,推掌力量很大呀!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挥拳咆哮着要拼命。
瘦老头觉得,要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不然,像条疯狗,到处伤害人。便侧身弓腰,摆开斗打架势,见他挥拳扑来,闪身忽出左手,借势扭住他手腕,如铁环紧扣,纹丝不动;右手紧封他咽喉,顺势把他压在床头说:“老张警告你,不要总是伤害、善良心慈的女人。今儿放你一码,不然,我稍稍发力,便扭断你的脖颈,命归西天,去照顾你的母亲。”
陆辉痛得,喘不过气来,哇啦哇啦的,拼命喊叫:救命、救命啊!惊醒了同室的嫌疑犯,见陆辉双脚乱蹬、两手拍击床架,以为他犯白癜风。
有个江湖惯犯说:“这种人,我见得多咧!他不是发白癜风;而是像毒瘾发作,控制不了自己,并产生幻觉。如果,身边有把砍刀,说不定,把我们当作猪蹄砍。”
吓得大家毛骨悚然,赶紧按门上的、电子报警器。深夜急促铃声,惊动了值班看守民警,拿着高能强光手电筒,闻声疾步跑来,隔着铁门窗口,强烈的手电光束,照在陆辉惊魂恐惧的脸上,厉声呵斥道:“深更半夜,喊叫啥呀!闹得大家都不安宁。”
陆辉从追杀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冒着热汗,面对强烈手电光束,捂着眼睛答道:“有人拿刀来追杀,差点把我脖子扭断呢!”
民警摇着头,无可奈何感叹道:“明明是他在闹,哪有人追杀他呢!这家伙,肯定是个吸毒犯,一旦毒瘾发作,便开始闹事,时常闹得大家,一夜难以安宁。”
拘留室恢复宁静,暗然的灯光下,陆辉再无睡意,透过铁门窗户,望着暗黑的院儿,悲叹自己落得好凄凉;世上只有两个人,值得他信赖,一个是罗颖,一个是年迈的父亲。良心令他,思念起孤独落寞的父亲……
陆父是个爱面子、个性极强的人。这辈子呆在小学,兢兢业业,默然教书,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却把光宗耀祖的厚望,寄托于儿子身上。
前些年,陆父在当地,可谓风风光光,无人不羡慕他,有个争气的儿子,文科成绩第一名,考上京城名牌大学;文学创作,屡见报刊,小有名气,他为之自豪不已。尔后,儿子出国留学,陆家名声大噪。并为儿子出国深造,办一场隆重的留学宴。
几年后,兴旺红火的陆家,迎来意想不到的厄运灾难。先是陆妻患一种、莫名其妙的妇科病,半年后不治身亡。妻子去世,对老陆打击很大,好在远度留洋的儿子,给他一丝希望安慰。
此后,他渐渐地发现,儿子的电话、书信,越来越少,后来干脆杳无音信。这让老陆心虑,焦急不堪;凭他感觉,怀疑儿子在国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或是已经回国,事业不顺。不然,他会光彩回家,请亲友们来聚聚,为留学满载而归的儿子,接风洗尘,庆贺一番呢!
有天夜晚,销声匿迹的儿子,突然打电话来。陆父一看,来电显示:陌生的北京电话,倏然一阵揪心,预感不妙。拿起听筒,传来久违失踪的儿子声音:“爸,对不起,因学习紧张,各科结业考试,没给您联系。现在,已回到北京,在大学继续做,校刊总编呢!刚到岗位很忙,待安定以后,我抽时间回家,来看望您呢!”
陆父听到儿子,工作有着落;而且,在大学做主编,激动的直落老泪,儿子终于有出息了。然后,他想问一下,儿子一些近况,却被儿子几句话,含含糊糊的搪塞过去。他再问,电话里传来,阵阵忙音,早已挂断。
陆父接到这个电话,心里总不踏实,担心儿子在外,遇上不测苦难。如今,他抱病在身,帮不了儿子啥事,眼睁睁干着急。
时过半月,老陆忧心难耐,按照上次来电号码,拨过去才知道,竟然是路边公用电话。他急躁嘀咕道:我儿子在大学工作,怎么会跑到路边儿,打公用电话呢?心里顿然疑窦重重。
俗话说: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陆辉留学,犯案被除名;回到北京,浪迹落魄,在大学圈儿,疯然传开;自然很快传到老家;亲友、同事们,深感惊然诧异,知道老陆,是个极讲脸面的人;身体又不好,刚丧失老伴,无人敢向他告知,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唯有他相好同事老璋,在宿舍门口相遇,聊到陆辉近况,忍不住地告诉了他。老陆闻言,顿感天昏地陷,如中风难以站立,吓得老璋伸手,搀扶着他回到家里。
老婆劈头盖脸,训斥着老璋:“陆家不是,人家都装聋卖傻,没吱声呢!你去发什么疯,他儿子有无出息,关你啥事呢!今儿算你点子高。不然,老陆血压高,摔倒地呀!你负责送他到医院,当龟儿子来照顾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走得脱人吗?”
老璋气呼呼的,回家坐在凳子上,聋拉着耳朵,听老婆怒色呵斥,面儿一声不哼,心里却认这个理。本来,老陆身体不好,孤苦多病。如今,儿子又出事,如一把刀,砍他的心头。
陆辉想到父亲,在家孤苦伶仃,养育他一场,啥都投到。他心里五味杂陈,越想越沮丧,哪有脸面归家呢?生不如死的日子,让他绝望透顶。
这时,天已放亮。院儿里外,车来人往,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铁门咣当打开,探长拿着一张诊断书,站在门口喊道:陆辉出来吧!
探长边走边说:“你小子运气算好,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法医确诊:为轻伤类别,不足列为刑事案件;念你在国内初犯,且公司为你担保,决定不处罚拘留你。现在,肖部长在大门口,接你回公司。”
陆辉走出院儿,看见大门外,停着一辆丰田轿车,肖部长像迎接贵宾似的,首先跟陆辉打招呼;然后,热情握住探长手说:“谢谢你做工作,如此之快结案。以后,公司加强治安管理,尽量不找公安麻烦,保持平安无事。”
探长拍着陆辉肩膀,嘱咐:“你待遇不低呀!肖部长亲自开车,来接应你。伙计,汲取教训吧!往后遇事别冲动。不然,会严加处罚的。”
陆辉一脸木讷,向探长点着头,打开车门,钻进车里。肖部长向探长,挥手道别,驾车缓缓离开派出所。行车的路上,他向陆辉透露个消息:“葛总看了你求职简历,认为你是个人才。原计划,让你去车间,体验公司业务流程。然后,提升你当办公室主任,兼公司对外宣传主管。哪知,你让他彻底失望。总之呢,夏总没推荐错,葛总也没想错,只怪你没眼光做错。好自为之吧!”
陆辉跟着肖部长,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这次,葛总的态度,俨然像个威严的法官,站着对陆辉,厉色的训斥道:“你从头到脚,哪像个留学海归人才呢!简直像个、黑社会打手,既打夏天脸面,又让我痛心失望。如果,当时桌上有把刀,那你岂不是拿刀捅人,惹出惊天杀人血案。”
葛总怒气难忍,瞥他一眼,对肖部长说:“辛苦你一趟,把这个海归宝贝,赶紧归还给夏总,我这儿供不起。指不准那天,他又会惹事,影响我公司形象。”
肖部长领着陆辉,刚走出房门,葛总给夏天打来电话,语气没有半点责怪,把陆辉来公司表现,简单重复一番。
夏天大吃一惊,没想到,陆辉才去几天,竟然惹出这么多事来,怪自己判别人才失误。电话里,连声向他赔个不是。葛总婉转嘱咐:“咱俩汲取教训,往后,看人要准;尤其从国外回来的人,不能光看个文凭,更要重视人品。”说完,匆匆挂断电话。
夏天接完电话,忧心重重,走出办公室,看见肖部长,刚把车停在大门口。便热情迎上来,握住他手说:“对不起呀!给你们添麻烦咯!”
肖部长强展笑颜,把畏畏缩缩的陆辉,从车里拉出来,推到夏天面前,调侃道:“咱们单位技能低下,消化不了,这位海归高级人才。现在人归原主、退还给你们,收条嘛!就不用打哪!”说完,驾车急速返回。
夏天瞧着眼前的陆辉,像张狗皮膏药,紧紧贴在他们身上。心里暗叹:这件好事,开始就不应该做。感觉事态,如此发展,似乎严重起来,怎么来收拾这个残局呢,只好又给我打电话:“老张啊!那个海归宝贝,又被人家送回来了,短短几天,他惹上大麻烦事。往后,那个单位敢要他呢!闲话少说,你赶快过来一趟吧!”
科技大厦,进入竣工移交阶段。我忙着,处理一些收尾事儿。接到夏天电话,顿时心里窝火,预感陆辉,带来的麻烦,比他们想象要大的多。
我赶紧丢下活儿,疾步赶来。见面对夏天说:“现在,由不得罗颖发慈悲了。你看吧!心越善越找麻烦啊!他一旦出事,我们惹上麻烦更大哪!今儿,非把话说清楚,赶紧把他驱出工地,若再来工地找麻烦,果断干脆报警,让他呀!跟警方去牵扯,与我们无关。”
夏天觉得,嗯,这个办法管用。便把陆辉请到办公室,还是在里屋坐着,等待罗颖到来。
罗颖在办公室,整理工程移交档案。小唐悄悄对她说:“罗姐,夏总叫你去他办公室,可能是前几天,我送的那个人,又被人家退回来啦!肯定是来找你的。”她听到这话,顿然感觉,头昏脑涨,心儿烦透了。
女同事舒敏,靠近她细声说:“是的,我刚才,亦看到你前男友,赖着不走,夏总烦得没办法,急着跟你老张哥,打电话呢!”
罗颖气得脸色灰白,丢下手上活儿,跑下楼来。大楼上班的同事,纷纷出来观赏,如精彩的恋爱电影,评头品足的闲话儿,阵阵传到她耳边:哎呀,这个小伙子,从北到南,可谓爬山涉水,千万里奔来。据说,他是罗颖的前男友、大学同学吧!如今,罗颖瞧不上他啦!要跟着老张走嘞!
唉,这男娃怪可怜的,大老远跑来,吃个闭门羹,死打烂缠,哪是个办法呢!过段时间,罗颖远走高飞,他上哪儿去找啊!这下可热闹,两个男人围着她……
罗颖听到这些闲话,如钢针刺心,验证了老张哥的判断,这种人惹不起,发慈悲做好事,只会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祸害。她快步的来到夏总办公室,走进里屋,见到折磨她、日夜难安的人。
陆辉抬起头,愤恼的眼光,扫视着他们仨人,依然赖着脸皮说:“你们给我推荐的单位,哪是人去的地方呢!工作强度大、环境脏差,不累死,也得感染病死。而且,员工素质低下,胡说八道的侮辱我。”
罗颖见陆辉,不停的诉苦抱怨,不感谢大家帮助,反而责怪夏总,不诚心帮他。气得心难忍,顺手抓起桌上半杯茶,使劲儿的朝他脸上泼去,愤怒吼道:“你真是个无脸无耻,不可救药之徒。希望这辈子,别再见到你。”
我是第一次,见罗颖愤怒动粗,发这么大的火气。便向夏天眼色示意,他作为单位领导,发个原则话。
他点头明白,按我刚表达的意见,直率的说:“陆辉啊!从你受教育程度,所作所为,相距天地之别,且不可思议。现在,你所处环境、找不到工作,出路何在,跟我们在座的人,毫无半点关系。如果,你执意来这儿闹,影响我们工作,那只好走最后一步,送你进派出所。”
说罢,他拿起电话,打到工地保卫部。保安队长接到电话指示,带领两名高大强悍的保安,跑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见到赖着不走的陆辉,厉声说:“我就知道是你,今儿算对你客气。下次再来捣乱,扭送你到看守所,跟那些杀人放火、吸毒分子待在一起,吃斋饭咯!”
便转身对夏天表示:“您们放心,对这种人,我们自有办法制服,不会再让他进来生事。”说完,两名保安架着他,走出办公室。他边走边咆哮:“我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呀!简直无天无法,我要控告你们。”
队长拍着他肩说:“公安在我们工地,设有警务室,专门对付那些,来工地捣乱、影响我们施工的不法分子;当然,没有好果子给他们吃,依法扭送看守所。呵呵,那滋味不好受哟!”
队长领着陆辉出来,走到工地大门口,忍不住对他说:“我看你是个读书人,看在罗主任面儿,对你以礼相待。老哥奉劝你,天底下的好女人,到处都是,你何苦来这儿,死缠着她呢?再说,她已经有男友,马上跟他去内地发展,你再来找她,亦是枉然。”
陆辉闻言,像颗重磅航空弹,扔在他头上,心从窝儿飞出。猛然想起,昨晚梦见罗颖,来向他告辞,马上跟男友远走高飞。他一声悲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现实。怎么办呢?一时想不出个化解办法。
他高一步、低一步的走出工地,看到科技大厦斜对面,有座未竣工的高楼,翘首望去,好像没人来施工。
他穿过马路,小心走过去。工地被蓝色扣板围着;铁质大门紧闭,门锁锈蚀斑斑。他从门缝一瞧,里面空无一人,杂草丛生;散落着水泥砂浆、地板砖块;看来好久没施工了。
环卫工老昌,刚好扫地到这儿,见有人往里张望,走近大声问道:“小伙子,瞧啥呀!这里早已停工哪!”
陆辉回身看,是个年过半百的环卫工。心里嘀咕:这人好管闲事,跟他有啥关系呢?便谎称:“大叔,我毕业出来找工作的,看报纸上的广告,称这儿施工单位,在招工呢!”
陆辉显然小瞧老昌,准备乎应他几句,就闪开的。哪知,老昌多嘴多舌的说:“嘿嘿,五年前,我来做环卫,没见这儿开过工,偶尔见人来转转。听说,开发商跑路咯!”
陆辉没吱声,悄然沿着丈高围栏,走到工地后门,发现围栏的一块扣板,被人破坏过,轻儿一推,吱呀的打开,便可以侧身进去。他决定,在这儿安营扎寨。
里面有自来水、临时厕所,还放有水桶;楼梯口,垫着两块薄板、铺着污迹斑斑旧棉被,也许跟他一样的落难人,来住过这儿。他提着一桶,冰冷的自来水,用湿毛巾,使劲儿搓热身子,从头到脚;呼噜一下淋下来,算是洗个免费流水澡,冷得他牙齿,嚓嚓直啰嗦。他唉声叹气:人走到这一步,啥苦都能吃、啥难都能挺。
陆辉靠在地铺墙边,仰望着黑幕夜空,弯弯的冷月,凄白微微的月光,洒在静谧的工地;孤冷的高楼,像个无声的巨人,默默的陪伴着他。油然哀叹:脚下人生之路,咋越走越窄;仇视他的人,越来越多呢!难道没有一处单位,愿意接纳他;没有一个地方,容他安身生存下去。
心里越想越烦躁,越睡不着觉。他起身,沿着楼梯台阶,一步步走到楼顶;门边有张短腿、用砖垫着的方桌,散落着几把、脏乎乎的木凳子,可能是工人吃饭的桌椅吧!
楼顶上风很大,吹得那木门,哗啦啦直响。他眺望着,城市万家灯火,他家在哪儿呢?他低头看脚下,心儿猛然嘭的一跳,感觉这儿,乃是他人生尽头、万丈深渊。当他想到罗颖,跟男友远走高飞。仇恨嫉妒的怒火,在他心中爆发燃烧…..
翌日清早,陆辉从围栏出来,在路边饮食摊位,匆匆过完早,便拿起摊位公用电话,打给罗颖。
早上,罗颖准备移交工作,刚走进办公室,桌儿上的电话,叮叮直响。怎么早啊!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有人打电话来呢!她拿起电话筒,便传来陆辉声音:“哈哈,你别心烦,我就在马路对面,给你打电话呢!”
罗颖气得吼道:“无聊之徒,下地狱吧!”陆辉嬉笑道:“下地狱吧!呵呵求之不得。不过,有你陪我一起下。”
罗颖愤然放下电话,透过窗户,果然看见马路对面,陆辉站路边摊儿,向她不停挥手。没过几分钟,他又打来电话说:“我一不来工地影响你,二不来你办公室骚扰你,我有公民权利,可以给你打电话,报警也没用。”
罗颖自认倒霉,遇上个超级无赖痞子,气得只想跳海。放下电话,刚要出门,电话又叮叮直响,她怕不断的铃声,影响同事们工作。唉,又折身回来,拿起电话说:“你别欺人太甚,到底想怎么样?”
陆辉嘿嘿冷笑道,”我想法很简单,你马上跟男友走哪!希望最后嘛,单独跟你见一面,交谈不超过半小时,绝不影响你好事。作为同学一场,这个想法不过分吧!。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再不会来打扰你哪!”
罗颖心里,疑云重重,从情理上说,这要求不过分。但又怕他,言而无信,得寸进尺。犹豫再三,口气软下来说:“如果你言而有信,说话算话,你这想法,可以满足你。我被你骗怕啦!总是说话不算数。”
陆辉见罗颖,在电话里,语气犹犹豫豫,接着说:“我准备跟你见面后,买下午两点半火车票,回趟老家。你若一口拒绝,便是你害我,从你们对面的高楼,绝望的跳下去。”
罗颖听到这悲催的话,吓得背心直抽冷气,万一,这家伙想不通,真的从高楼跳下来,成为惊天新闻,为此,她背一辈子冤枉黑锅。便胆颤的说:“好吧!我信你最后一次,在哪儿见面呢?”
陆辉挖空心思,使出哄骗招法,终于获得她同意见面。欣喜若狂的催促道:“你赶快来马路对面吧!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罗颖放下电话,抬头看墙上挂钟,才八点半呢!刚上班的时间。便跟隔壁的小唐说:“有个熟人来访,我去会一下,马上就回来。”
小唐见罗颖急匆匆的,要会哪个熟人,不好具体询问。便点头答应,哼,好哇!他万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跟她打交道。
这次,她跟陆辉见面,没惊动夏总,也没有打电话,告诉老张哥。但她相信,大白天的,又在街道闹区,陆辉又会把她,怎么样呢?过这一阵子,她跟男友远走他乡,跟这个无奈痞子,永远分手,就满足他这次要求吧!免得再生是非。
陆辉见罗颖走出办公室,疾步穿过对面马路,不到五分钟,便来到他面前。热情的说:“谢谢你,给我最后见面的机会,附近的茶馆,还没开门营业,咱们往前走几步,有个安静的地方,那儿有桌椅。”
罗颖默默的跟着他前行,走到高楼工地后门,便对她说:“这儿很安静,没人来打扰我们,是个绝佳谈话说事的地方。”说罢,便把围栏扣板,轻轻推开。
罗颖站在扣板外,伸头扫视着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害怕他动粗,怎么办呢?陆辉趁她没反应过来,一把拉着她手腕,强行的带进来,赶紧关上围栏扣板。
此刻,她感觉一种不祥预兆,悄然降临她身上,即便喊人,恐怕外面行人,也听不到。她开始后悔,没听老张哥的话,这种人,比财狼虎豹,还狠心可怕……
陆辉拉着她手腕,一直不放,走进光线暗然的高楼。罗颖望着他阴沉的脸,颤抖的问道:“哎,你不会在这儿害我吧!我是言而有信对待你。”陆辉没吱声,连拉带拽的,准备把她拉到楼顶。”
罗颖走进空旷的院坝里,发现院子杂草丛生,空空无人,再看陆辉表情,深感害怕,感到生命遇上危险。陆辉病态的,把四处碰壁,怪罪到罗颖不帮他;身处绝境,统统的发泄她身上。
罗颖站在楼梯口台阶,清清楚楚的看着,马路之隔的、公司办公楼,准备拼命高喊:救命啊!
陆辉立刻按倒她,一手紧紧的捂住她嘴,一手使劲的掐着她咽喉。莫约几分钟,罗颖双手,缓然垂下,脸色发紫,两眼一翻,气断声绝,躺倒在地上.,他万没想到,怕她喊人,惊动过路人,掐她一会儿,竟然闹出人命来。他蹲下来,她停止呼吸了,这下闯下惊天大祸,怎么办呢?浑身发抖.....
完事以后,他看着地上躺着不动的罗颖,脚踢着她腹部说:“臭婆娘,跟我情投意合,该多好啊!却生死跟那文盲老头,真是一个贱货,你不是想死吗?我今天成全你。”
这一瞬间,他开始后悔退却。若从二十层高楼跳下去,肯定摔得他,肝脑涂地,血流一滩,惨烈吓人咧!
他便耍起小聪明,这儿无人,谁能证明,人是他杀的呢?即便被公安抓住,他生死不认账,毫无证据,能把他怎么样呢?
他把罗颖拖到楼口边,用床旧棉被覆盖着她,愤恨的给她一巴掌说:“贱婆娘,对不起,如果不弄死你,我这辈子心痛难安、接受你跟那张老头。”
陆辉心理病态,丧失人性,瞅四周无人,迅速推开围栏扣板,侧身闪出,并用铁丝扭紧扣板,朝车站方向,狂奔跑而去。
他边跑边想:回老家吧!无脸见人,会气死父亲;去北京吧!谁敢接受他呢?去海南天涯海角吧!兜里没有路费。他惊慌的喘着粗气,从杀戮的意识中,开始清醒过来,后悔不该,把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无缘无故的残忍杀害。
一辆客运中巴车,经过他面前,他即刻招手。司机急刹车停下,便问:“去哪儿,我们是跑县际短途呢!”
陆辉预感,罗颖失踪,公司自然联系到他头上,肯定很快报警;警方定会在车站码头,撒网蹲守,等待他去落网。于是,他二话没说,恐慌的乘上中巴车,奔向邻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