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颖听说，陆辉找到单位来了，脸色聚变，心如猫爪，生怕他来单位，闹出什么问题，带来不良影响。夏天安慰道：“你怕啥呢！又没卖给他，即便卖给他，也可以退款还货嘛！何况你身边，还有我们两个大男人，保驾着你呢！”落寞

陆辉目视着，一望无边的工地，心里七上八下，胆怯的跟着队长走。得知，夏总亲自接待他，精神几分紧张。时下，正在开展严打治安活动，他生怕当作盲流，送往拘留所。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他见夏总态度平和，给他端茶递水；言谈举止，像个有文化的人。紧张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顾不得颜面，有气无力地说：“夏总，我不怕说个丢脸话，本人落入生活绝境，来东海市八九天，没吃一餐大米饭；加上今儿空腹，在烈日下，暴转一个上午，现在饿得头昏眼花，您能给我打点饭来吃吗？”

夏天听到这话，非常吃惊，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而且还是留学人才，咋混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成为讨饭的乞丐，真不可思议。

他斜眼，打量着陆辉，感觉眼前这个人，难以跟才貌俱佳的罗颖，相提并论，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更不能跟张松相比，甚差百个档次。他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看上，这种渣人呢？

夏天办公室里，有间容纳、六七人的小房。平时，在里面开个小会、或来客方便交谈公务。夏天把陆辉，请进套间里入座。唐秘书很快从食堂，端来两盘饭菜，有炒鸡丁，榨菜肉丝，一个粉条骨头汤。

陆辉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见到久违的饭菜，不顾知识分子，斯文颜面，如饿狼抱着饭盘，大口大口地、吃得嗖嗖直响。

夏天见他狼吞虎咽的，提醒他慢点吃，别噎到了。他不好意思的，把两盘饭菜，扫得颗粒不剩；两大碗汤呢，咕噜噜的，喝得见碗底。用手被抹着，嘴角边儿的油珠，谢道：“夏总啊！我回国三个多月来，今儿吃得最饱、最好、最舒服的一餐，”

我刚吃中饭，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夏天来电话：“老张啊！这个人来工地啦！他直呼要见罗颖。不然，他一口气，撞死在推土机上。我怕这小子，闹出人命来，麻烦就大啦！现在，我把他安抚在办公室，你们赶快过来吧！见个面也好啊！把事说清楚，对彼此都有好处。”

我二话没说，拉着罗颖，从工地一路奔跑，来到夏天办公室。他赶紧把房门关上，向我们翘着嘴，示意来访者，在小房里面。便小声说：这人，可能连早餐都没吃，门卫送他到我这儿，快饥饿昏了。既然是罗颖同学，只要不来闹事，我们以礼相待，正安排他在里间，吃完饭呢！”

我跟罗颖抱拳，连声感激，毕竟给夏天带来麻烦。他瞥一眼，坐在里屋的陆辉，小声对我说：“老张啊！既然，他来找罗颖的，跟咱们俩无关，不便一起进去，当旁听生啦！我们在房外听着，没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别进去打扰他们谈话。”

我觉得，夏天这个意见很好，便点头同意。罗颖跟着说：“嗯，你们先进去，跟他打个招呼。夏总代表单位，说几句定原则的话。然后，再退出去，剩下就我跟他谈哪！”我立刻赞成，她这个说法。

夏天冲着我们笑道：“这事搞得，像当年敌我谈判，气氛好紧张哟！”便伸开双臂，拥着我和罗颖，推门进来。

陆辉神情几分紧张，贼溜溜的眼光，首先扫视着我，显然惊愣的瞧不上我；然后把眼光，转移到罗颖脸上，惊异的说：“离别几年，你变化不大，还是这么清爽靓丽。而我，却不是当年的陆辉咯！”说着，双眼噙满失落的泪水。

眼前的陆辉，让罗颖暗然吃惊，几年不见，变化这么大呀！原本高大健壮的体魄，变得身背弯曲脱形；前额的头发，掉得不少。露出几道、深深的皱纹；脸色黑瘦灰暗，眼光黯然迟钝。这哪跟当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一介白面书生，对得上号呢！若在大街上相遇，哪认得出来啦！肯定擦肩而过。

夏天客气的向陆辉，自我介绍：他是施工总公司经理，亦是罗颖的领导，陆先生既然，千万里来会罗颖，一定有合情合理的缘故吧！作为她的直接领导，今儿当个评理裁判。说来，你有一大堆感情想法，结果很简单。现在，她已经有男友，而且感情关系非常好。

夏天拍着我肩膀说：“这位是罗颖的男友，亦是我前任的老总，他马上跟罗颖娶嫁结婚。听说，你跟她在大学，有段感情往来，但你不仁不义。这事，早就翻篇结束哪！如果，你无休止的来纠缠、影响她工作。现在警告你，这个算盘打错了。因为，我们是国家重点建设单位，受公安机关全天候保卫。咱们保卫部，一个电话打过去，说不定请你进去呢！”

夏天见陆辉低着头，一言不发，走过来，拍着他后背说：“你是明理的人，无需我多言。既然，你来会罗颖的，我跟张总在外房等候，不影响你们交谈。”我点头默认，跟夏天退出来。

罗颖瞥陆辉一眼说：“你来会我，有什么话，尽快地说出来，希望你以后，别再来影响我。刚才，我们老总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啦！我男友呢！你也见到了，他人挺好的，善良有责任感，对我百般呵护。你想跟我恢复旧情，那是痴情妄想，别做这个百日梦。”

陆辉心里不平衡，怎么也没想到，罗颖找个岁数大的小老头，且个儿矮小，瘦骨吧唧，横看竖瞧，哪配得上她呢！走出去，哪是一家人咧！他指着房外的我说：“哎呀，我真没想到，你选择对象的眼光，如此低下，怎么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很不般配，太委屈你哪！”

罗颖愤懑，打断他的话说：“不允许你，这样贬低他，老张人品也好、责任感也好、能力也好，甚比你强百倍。你没资格、亦没法跟他相比。再说，挑选对象、嫁人，是我自主的事，你无权干涉、说三道四。你赶紧说吧！你来找我干啥？下午，我还有一大堆工作，等我去做呢？”

陆辉听到这番话，非常失望，原抱着来叙叙旧情，恢复感情的幻想，今儿一见面，这种幻想，倏然成为泡影。思绪一会说：“我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恐怕你都知道，落入人生低谷，连生存都成问题，谈何做大事啊！在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贸然来打扰你。我不隐讳的请求你，帮助推荐我，就职你们单位、宣传主管一职。”

我们在房外，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怔。夏天用手肘撞我一下，悄声说：“这人品行差，又在国外犯过底案，一旦推荐到我们单位，可谓引狼入室，既坏你们俩事，又给单位带来负面影响，这个好事，罗颖千万做不得呀！”我点头，赞成他这个想法。

罗颖恍然明白，陆辉来找她，希望她牵线搭桥，积极推荐他，应聘集团宣传主管。心里猛然一沉，这个忙不能帮，论他工作能力，肯定胜任有余。但他的人品，很难保证。

她盯着陆辉，叹一口气说：“如果是其他同学来，我罗颖肯定鼎力相助，极力推荐。对你不能答应，而且我们单位，同样会政审，不会接收一个犯有底案的人。”

罗颖的答复，让陆辉诧异。心想，感情恢复无望则罢，帮忙推荐亦回绝，令他难以接受。这女人咋变得，如此冷漠绝情，连个路人都不如。他咬牙不哼声，眼光里含着恼怒，用拳头击着胸说：“难道你不念半点，当年感情吗？眼睁睁的看我，落入绝境，自生自灭，你咋变得如此心狠呢！我真是看错人哪！”

罗颖冷冷的说：“你千万别提当年，那场后悔的感情，对我一生，伤害很大。如今，我已不是当年上大学、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拒绝跟你见面，不帮你的原因，是你不讲诚信，屡次出尔反尔，谁敢跟这种人，打上交道呢？”

她很惊异，这人，咋变得俗不可耐，怎么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一个、众人唾弃耻笑的小人。难怪常宇，极力提醒她，防止这个卑鄙小人，来纠缠生事。

陆辉见旧情不复，推荐不帮，又施苦肉计，绝望的扑通一声，跪倒在罗颖脚下，痛哭流涕的哀求着：“我母亲突发脑溢血，前不久病故，我无脸归家，给母亲送终；父亲身体不好，无人照顾。你若拒绝帮我，只有一死了之，跟随母亲去。”

也许母性，或许是心慈善良。罗颖见他可怜兮兮、又失父母关爱，心里沉重难过，恼怒的说：“我最瞧不起男人，动不动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而且跪倒在女人面前。你起来好好的说吧！别让我，亦让外面两位男人，瞧不起你。”

罗颖一声叹息，拿这种男人没办法，看在昔日大学缘分上，只好对他说：“你喝喝水，休息一下吧！我去外屋，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设法帮你，在这方圆附近，找点适合你干的事，解决你目前生存困难。”

话说到这个份儿，意思表达得、很透彻啦！陆辉只好痛苦的点着头，表示屈从。罗颖出来，对夏天说：“上大学那会儿，他确实表现不错，是个才华横溢、有抱负理想的人，我很欣赏他。而且在写作方面，他帮助我不少。现在，咋变成个不思上进，厚颜无耻的人。唉，真是环境改变人哪！他跟那官小姐，在国外混，过惯了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突然失去优厚条件，一下很难适应社会生存。”

罗颖说到这儿，一副难过无奈的表情，叹气道：“我这个人，不记仇，总是记人家的好处，心慈面善，很容易被人，可怜巴巴的打动。他原是个清高、傲气十足的人，在国外犯案，对他打击很大；哪知回国后，求职到处碰壁，没有哪个单位，愿意接收他，搞得连生活都成问题。这么远他跑来，亦是没办法，低脸厚颜求着我，怎么办呢？只怪上天，非要安排我跟他，命里注定相见。总之，于心不忍吧！你们两位大哥，帮他一下吧！只当是帮我。”

夏天望着我说：“老张，您的意见呢？”我见罗颖，于心不忍的暧昧态度，犹豫再三说：“看在过去份儿，咱们还是伸手帮他一把。原则是，别在附近找单位，离我们稍稍远一点。不然，他三天两头，往我们单位跑，祸害起来，不得了啊！报警吧！他没杀人放火违法；送进局子吧！不够关押条件，你拿他没办法。”

夏天点头称：“嗯，老张这话，说得在理。这种人，用我们老家说法，叫祸害，尽量少沾惹他。瞧他目前这般状况，生死沾着罗颖，不帮还真不行呢！不然，这种人，啥事都做得出来。”

罗颖急得，叫苦连天说：“到底怎么帮呢？两个爷们老总，半天都拿不出个办法，急死我哪！”

我安抚她说：“我和夏总，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别急躁，肯定要帮他一把，而且，让他彻底死心，别再来找你麻烦。”

话说如此，跟我们打交道的往来单位，几乎都是建筑行业。这种人，享福享惯了，过着有女人陪伴、伺候的日子。他住在工地棚儿，能吃苦、守得住寂寞吗？

夏天思虑一会儿说：“他有个要好的同学，叫葛涛。当初，他创业落难，我解囊帮助。现在，在海边小镇，经营仓储生意，企业规模还比较大，离这儿有五十多公里，不知他愿意去不？”

我跟罗颖拍手称赞，这个主意好，适合我们的想法。夏天当即打电话，对方惊呀答道：“哈哈哈，我这儿，都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简单的手工记账技能，那需要留学高级人才呢！你那儿，这么多单位，随便给他安排一下，也比来我这儿强啊！”

夏天打断他的话说：“老同学，你说得没错。这人呢，有点特殊的原因，跟咱们办公室有个女同事，发生感情纠葛。所以，才往你这儿推荐嘛！”

葛涛一下明白，夏天的心思。见推荐对象，高素质留学人才，又是年轻男子，二话没说，一口答应接收。而且待遇不错，管吃住，月薪千元，年底还有奖金呢！待遇是内地好几倍。

仨人商量确定后，进来对陆辉说：“夏总，刚才跟他同学联系好哪！如果你愿意去，我们开车送你吧！工作很简单，做仓库出货统计员。”

他一听这个情况，当然不乐意。但要解决眼前的生活，很不情愿的、跟着我们出来。

我从背后，悄悄塞给他伍佰元钱，向他眨眨眼睛，意思很清楚，他身无半文，怎么生活呢？他就像找父母，伸手要钱一样，毫不客气的收下。

秘书小唐，把桑塔纳开到，办公楼门前等候。一看，是送这个要饭的人，心里很不愿意。夏天把他叫到一边，细声吩咐：“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你去完成。把这位陆先生，送到东海仓储总公司，对方接收后，你才能返回呀！怕这小子，闹个什么意外，好事办成坏事，那就麻烦大咯！”小唐自然明白，夏总其意，点头答应。

陆辉走出办公楼，不悦的钻进车里，咔嚓一声，使劲把车门关上，竟然没跟大家打个招呼。我跟罗颖很清楚，他对我们帮助，不太满意。我们仨人，目送着他上车，加速驶去的车影，如送走瘟神，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异口同声的感慨：这人真难缠呀！但愿他在那儿，干得满意舒心，别再来找麻烦。

我拥着罗颖，向夏天表示感谢。夏天呵呵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你们跳槽后，我想帮助你们，都无机会呢！特别是我们的老张兄，去内地发展，将来当上大老总，别忘记我这个患难小兄弟哟！”

罗颖嘻嘻笑道：“咱们的老张哥，是个讲情义的人，何况跟你是患难兄弟，怎么会忘记呢？若到了内地，招呼一声，我们立马来迎接驾到。”这话，引得两个爷们，哈哈开心大笑……

小唐觉得，这个姓陆的年轻男子，心理患有严重的疾病，举动似乎反常。人家热情招待，又帮忙找工作，还派车送他；张总私人解囊，悄悄塞给他生活费。竟然，不说声谢谢，扭头就上车，真是可恶。放在平时，交朋结友，他才不愿意伺候这种人呢！

一路上，他握着方向盘，阴沉着脸，侧都不侧看，陆辉一眼，闭嘴无语，心里压抑得好难受。

陆辉抬起手肘，撞他一下腰间说：“呃，说说话嘛！别拉着黑脸，像我欠你百把万呢！你们张总，本事很大，够厉害的，外形条件这么差，竟然把才貌双全的、大学美女，骗弄到手，不简单呀！本人佩服。”

小唐乃广东湛江人，去年大学毕业，来总公司接任文秘，在罗颖手下做事，自然对这位美女顶头上司，有所了解。

本来他对陆辉，颇有点看法，不愿跟他搭腔。听到这个话，激起怒火满腔，嘭嘭地拍着方向盘，愤然的说：“陆先生的看法，百分之百的有误！据说，首先是美女罗主任，一个劲儿追求张总，生死不放手，非他不嫁，情景感人呀！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

陆辉听到这个话，心如铁锤敲，暗然吃惊。老张这质量层次的、典型的文盲农二哥，竟然美女主动追他，真是信她的邪呀！世界无奇不有啊！也许，她吃错了药、灌了他的迷魂汤。不然，有违人生常规呢！

陆辉瞅着他，急切的问道：“唐秘书，你能否告诉我，这老张，年龄大她一大把，足以当她父亲；论其形象嘛，更谈不上；再说，他又无学历，彼此条件，可以说，相差巨大，怎么扯上恋人关系呢？”

他见唐秘书，开着车没吱声，使劲地拍着仪表台，接着说：“你谈过女朋友没有？我告诉你，恋爱是啥规矩：女人追求男人，总有个理由吧！要么图财产、要么图外貌、要么赏才华、要么图家庭条件。这些，老张沾不上一毫毛啊！你若不说，这其中原因，我死不瞑目。”

小唐心里嘣咚一跳，怎么遇上个无奈之人呢！只想快点到，跟这人早点拜拜。没想到，陆辉紧紧地缠着他，非要跟他说话。既然，这家伙把话，说到这份儿，拒绝答复，恐怕不行吧！心里直嘀咕：这辈子遇上，这样一根筋的、撞墙亦不回头的人。

唉，难怪夏总嘱咐他：注意这个人举动。到了仓储总公司，一定把这人，规规矩矩的，交给对方人事部，才能打道回府。

小唐稍松油门，放慢车速，边开车边答道：“要说，张总有啥恋爱秘诀，令单位这么多美女，欣赏高评他。我刚来嘛，确实不知道。但有一点，告诉你：张总对下属，从不打官腔、耍态度，出现什么问题，他首先担当，从不把责任，推卸副手或下级。在大家心目中，是个敢作敢为、讲诚信的男人。所以，打动咱们的罗主任。我猜想，罗主任，亦不是个贪图钱财，重外表的女人。一定相中他、优秀的品格，过人的智慧能力吧！”

陆辉听到小唐，这样高赞老张，心里极不舒服，嫉妒的语气说：“我不相信你这话，哄我的吧！哪个女人，不喜欢名利呢！我真没见过，估计看中他呀，总经理职务权利，包括高收入的钱财吧！

小唐鄙视他一眼说：您此话差矣，完全污秽人之谈。据他所知，粤海集团，年年来财务审计，发现个惊呼奇怪的现象，唯有张总，没报销过一分钱私费。这在集团，震动很大，找不到第二个下属公司老总，如此清正廉洁。听说，他至今没结婚，无家庭负担，经常接济，有困难的工友；竭力帮助家乡，多名贫困学生读书；前两年，老家建公路，学校修危房。村支书请他支持，他二话没说，一下捐资几十万呢！如今身无积蓄，遇上开支，还是罗主任给他出钱呢？他经常对大家说，他没无家庭负担，要存那么多钱干啥呀！不如慷慨拿钱出来，帮助别人解难。

陆辉无话可说，联想刚才出门，老张念他身无生活费，悄悄塞给他伍佰。看来老张的人格魅力，确实打动美女们。

东海仓储总公司，是一家职工上千的、民营合资企业，坐落在椰树林立，迎风摇曳，风景秀丽的海港之滨；船坞壮观，一片装卸繁忙景象。

人事部肖部长，接到葛总经理指示，迎接一位海归人才。这是公司有史以来，引进学历最高、而且是留学人才，岂敢怠慢。他早早在公司楼门口，翘首等待着。

同事们，都很惊奇，仓储业务，十分简单，关键是责任心要细致；验单进货出货，记个简单的加减账，有个初中文化程度，足以胜任，咋还需要引进，留学海归人才呢？真是大材小用，赶时髦咯！

有个好事员工议论：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出国留学几年，算是正儿八经的海归人才。按行规，起码去国家科研部门，或者大型央企；像这种文笔高手，最起码得去，省市首脑机关，咋会跑到我们偏僻荒岛，来粉尘飞扬、不透气的仓库呢？这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诡秘。大家觉得，分析得有道理，赞同他的看法。

小唐轻车熟路，不到一个小时，驶入东海仓储公司外大门，车刚停稳，陆辉打开车门，一脚撂下车。肖部长伸开双手，迎接上来，热情的握住他说：“您是陆先生吧！请跟我来葛总办公室，他等您许久哪！”

陆辉点着头，扫视着公司环境，走到小唐面前，小声说：“谢谢你送我，说不定，我还会杀回马枪，想去粤海集团，做宣传主管，那儿才是我啊！发挥才能的目标。”

小唐听到这话，顿时傻眼哪，他这趟算白跑咯！下次打死他，决不情愿，再送这个人。他如见天敌，赶紧跟肖部长打完招呼，开车逃之夭夭。

一般来说，招聘一个普通员工，在人事部，办个聘用手续，程序就走完了，无需肖部长亲自接待；更不用说，带到葛总办公室来过目。因为是夏天，极力推荐而来的人才，便免去有关程序的审查，他想看看，这位海归，是个咋样非凡人才呢！

葛涛在办公室，迎接陆辉到来。首先给他的印象：这人眼界清高，思维有些迟钝，回答问题，不是那么干脆准确。但依然热情的说：“企业要发展，时下跟国际接轨。往后需要，引进高端人才。更欢迎像陆先生这样的、高素质留学人才。”

葛涛说了几句，简单的场面客套话。肖部长在一旁，补充道：“既然，夏总推荐的留学人才，我们葛总认真对待，而且亲自接待。希望陆先生在我们这儿，好好干出一番成果来。”

陆辉走出葛总办公室，要求肖部长，陪他去仓库车间，走走看看。肖部长跟着葛涛多年，从没遇见这么个、不懂行道的人，真是开国际玩笑。

他觉得陆辉，不是来应聘的，而是像个上级领导，来视察调研的。出于给他脸面，委婉的说：“今儿我很忙，对不起，没时间陪你，我叫车间班长小津，来陪你走一趟吧！”

说着，他立刻给车间打电话。不到十分钟，小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肖部长向他介绍：“这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陆先生。往后，要在你们车间干事，你就是他的师傅呢！多多关照他。”

陆辉从肖部长脸色观察，不太乐意陪同他，只好点头说：好吧！依然没说声，谢谢之词，便转身跟着小津走。没走多远，他感觉喉咙有点不适，额头上沾满，细细的灰尘，叹息道：“这里的工作环境太差，干不了几年，指不准要感染肺癌，把命丢到这儿呢！”

小津听到这话，感觉好笑，哪有这么严重呢！他来这儿，干了快十年哪！没听说，那个工友患了肺癌、或者什么怪病。他边走边介绍：“陆先生，您可能在国外待久哪！哈哈哈，回国水土不服。其实我们葛总，是个标准的知识型老板，十分注重生产环境，治理优化的，几乎每年被评为，环保生产企业。”

他指着堆积在码头，各种颜色、文字的集装箱说：“这些货物吧！来自世界四大洲、五大洋，九十多个国家货运来的，难免沾灰染尘，验收车间里，做到一尘不染，绝对不可能的，即便发达的欧洲国家，我们了解，他们也做不到这点咯！”

陆辉觉得小津，头脑瓜子挺灵活的，说话头头是道，随口便问，那个专业学校毕业的呢？小津闻言，脸儿一下红到脖根儿，摆着头，不好意思答道：“家里条件差，姊妹多，我扫个盲，只读小学毕业。开始在印刷厂，当学徒工。师傅很严厉，一方面靠他带，一方面靠自学。后来转入跟葛总干，发展国际业务，又开始自学外语。现在，可看懂外文资料、说明书，简单地跟外商对个话。”

陆辉停下脚步，惊愕的眼光，打量着他上下，心里好失落。生活跟他开个大玩笑，上天竟然安排他，跟着小学文化的人，来当一场学徒，自己都感到耻辱不堪。

一圈转完以后，后勤部的及主任，亲自来给陆辉搬床、铺新被褥，把他安排到，四人住的小房间。铺完被褥后，对陆辉笑道：“一般来说，老班长才享受，这等住宿待遇呢！”

太阳缓缓落山，天色开始暗淡。开晚饭的铃声，阵阵刺耳响起。食堂很宽大，分东南西北打饭窗口；约有五六百、下白班的职工，涌入食堂，排着长长队儿。

饭厅就餐，分得很清楚；普通员工吃大灶；经理、主管吃中灶，副总经理以上吃小灶；住着单间房；设有空调、软椅、餐巾纸、洗手间，有专门的餐服人员，端菜打饭。及主任带着陆辉，去职工食堂打饭，一荤两素，加一碗汤，不比粤海公司伙食差。

饭厅设有几十张长方桌，方便大家，坐在长条椅上吃饭。工友们边吃、边津津乐道的热议：公司引进一位，海归高级人才呢！说是分配到转运车间，跟小津当徒弟。大家听罢，嬉笑道：有这样的稀奇事呀！

有个年轻女工听着，急切凑过来搭腔：“那海归，是男是女呢？如果是男，长得比较帅，介绍我们认识一下，交个男女朋友嘛！”

有个男工插言：“嗯，我见过。下午，肖部长带着他，路过我们车间。瞧着个儿嘛！有点高大，形象还算帅，像个读书人呀！你见到说不定，浑身发热，那儿发躁，肯定想擦一火嘞！”

女工横着他一眼，把碗里剩汤，嘭的一下泼过去，闹得他一脸如落汤鸡。便愤然吼道：“你要死啊！这张嘴不积德，哪天要遭雷打呀！”引得在场众人，捧腹哈哈大笑。

不时有人，跟及主任打招呼。大家纷纷把眼光，聚集在陆辉身上，像在动物园里，欣赏稀奇动物；那怪异的眼光，如一支支利箭射来，令他心魂不安，并嘀咕道：这些打工仔，真是没礼貌，素质好差咧！

吃完饭以后，及主任对他说：“明天，你开始上班，由你的师傅津班长，带领你去车间转转，熟悉生产环境、规章制度什么的，后天正式上班。具体规章制度、工作职责，由你师傅介绍。说罢，挥手告别。

陆辉一阵惊叹：明天就上班，而且还打卡。他望着及主任离去的背影，预感这儿，不是像夏总说得，那么轻松简单，这份工资，并不好拿呀！

小津年龄不到三十，显得稳重成熟。他提任班长，已经是五年啦！虽然学历低，业余时间，一心扑上自修学习，所带领的班组，年年评为优秀。

下班时，生产部的经理专门来，传达肖部长指示：“津班长，这人几分怪异、好像有点孤傲。公司决定，让你带他上岗，不可大意咧！如果他改变好，乃是我们单位，一大人才呢！葛总对他，抱有很大希望。”

津班长嗯一声说：“这人，有这么点迹象。但他毕竟是名校毕业，留学深造的高才生，基本素养层次，不至于很差吧！”经理说完，转身离去。

陆辉吃完饭，从饭厅出来，感受到，他不是海外归来的人，而像是天外来客。一路上，身后传来，指指点点的，千出百怪的议论声。

快到宿舍时，听到左右房间，传来难听的话：“这小子，一来就享受班长级待遇，咱们班的羽副班长，在这儿干了八年多，还在睡大间呢！”

有人接着说：“唉，人家是海归嘛！谁叫老羽不读书呢？如果，我混个大学文凭，说不定一来，葛总会给我，技术总监的帽儿戴戴。住着有空调，带卫生间的单间，工资要翻几倍，还带薪年休假呢！”

陆辉推门进来，也没跟同室工友们，打声招呼，便倒在床上，一直望着天花板上，那把转得滋滋响的电扇。心里思绪着，这趟来东海，得不偿失，爱情没续上，工作难如意。现实遭遇，把他原来的幻想，一股啦的全推翻。百问不解：错在那儿呢？快到大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时过九点，小津不见陆辉，来车间报到，赶紧去寝室，才发现他，还在床上蒙头大睡呢！便摇醒他说：“哎呀，昨晚不是说好吗？早上八点，去车间报到上班。你怎么还在睡早觉呢？要是打卡正式上班，你迟到五分钟，要扣五十；迟到一个小时，要扣一百元工资呢！而且，当日张榜公布。”

陆辉不以为然，伸着懒腰起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反正我还没上班，上哪儿扣我的工资呢？”

小津听到这句话，非常震惊，不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海归，咋不如一般打工者的责任感呢？他这苦苦发愁，怎么带好、这位高知级别的徒弟，完成肖部长布置的任务。

这事，放在其他员工，小津会火冒三丈，训斥得狗血淋头。但对海归人才，别动粗放的工作态度。便柔和耐心的开导：“您是留学人才，可能在国外呆惯了，那种环境优越的写字楼。突然来到工厂车间，工作节奏紧张，规章制度严密，一下难以适应。不要紧，慢慢来吧！像您这样有才华的人，好好跟着葛总干，一定比我们有出息、有奔头的。”

陆辉一声叹气道：“这儿有奔头吗？我看未必，先考察考察，再说吧！”小津倏然明白，眼前这位海归徒弟，并非久留之人，也许是过路换个道，临时呆几天吧！这事不简单，肯定要跟肖部长汇报。

出货的车间，相当几个足球场。车来人往，忙的汗流浃背，根本没有歇气的机会。出货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差错，一旦差货，当班人要负责赔偿。所以，睁大着眼睛，紧张的盯着，进出货物流水线。

据说，有个中年男工，当班的第一天，忙乎下来，头昏眼花，如厕时看花走眼，直径的走进女厕，吓得入厕的女工们，兜着裤儿一阵惊叫。陆辉听到这事，心里直发抖，我的天啊！看来，比马路环卫工还辛苦，果然如此。

陆辉跟着小津，在车间转了一天下来，脚软背痛，叫苦不迭。在小津看来，这位海归徒弟，根本吃不了这个苦、端不了这个饭碗。

第三天早上，陆辉又睡过头，八点半才苏醒。他用自来水，简单的抹抹脸，赶紧奔跑到车间。看见小津站在门口，脸色不悦对他说：“今儿是你正式上班，念您情况特殊，不扣工资。如果明天还这样，恐怕要考虑，能否干下去。”

傍晚下班时，小津遇见肖部长，乘他身边没人，赶紧一番诉苦，这个海归徒弟，十分难带，堪比当初，学英语还艰难。

其实，肖部长心里很清楚，这位海归人才，啥质量。杖于葛总脸面，不好多指责他。便安慰道：“津班长，都知道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你先坚持几天，看看他，到底能否胜任。这样，再报告葛总断定。”

陆辉不光是连续迟到，而且发货，亦屡出差错。这天上午，小津要去公司开会，临走时，特别吩咐副班长，把陆辉看紧一点，预防他出现差错。

会议刚结束，他急着走出来。副班长跑来报告：“班长，出了大事啦！今儿上午，事多很忙，我稍不注意，那个海归，发错了两件进口货物，我已经派人，赶紧追去回来。”

小津一听说，车间出了差错，错发两件货物。霎时，吓得面如土色，心里通通直跳，急问：那是两件啥货物呢？副班长思索说：“好像是南美发来的进口海鲜，价值好几千美元呢！”

小津捶胸顿足惊叹：“这个损失不小啊！上万元就是大事故。咱们班，从来没出现这么大的差错，怎么向公司交待呢？”他撒腿就往人事部跑。

肖部长接到小津报告，脸色惊悚，手指敲着桌面自语：这个海归人才，来厂才几天，接二连三出现问题、大事故呢！不敢怠慢，赶紧来向上级汇报。

葛总似乎左右为难，撕不开跟夏天情面，推荐陆辉才来几天，便把人家退回去，于情不忍。然后说：“老肖啊！你们再观察他几天，师傅跟紧一点。损失一点嘛！不要紧，你们把账记清楚。反正，夏天在我这儿有股份，年终分红，我扣他红利。”肖部长只好点头照办。

陆辉来厂工作态度、干事能力，把夏天颜面丢尽，也把自个海归牌子，决然的砸碎。公司上下，掀起海归议论风波，纷纷质疑陆辉海归，来路瑕疵。

没过两天，傍晚下班，突发流血事件，惊动了总公司高层。陆辉名声扫地，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