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颖泪光的抬头，瞧着大哥说：首先，回答您提的问题。我家，在湘西南边大山里，一个叫罗家寨的贫瘠村落，离县城有百多公里，坐农用车要半天哪！村宅不足四十户，一片凄凉荒漠的景象。
村里老人说，因地方僻壤，水涝旱灾频发，常年山田绝收。早年间，饿死不少人，许多村民举家，外出避灾乞讨、或投亲靠友，再也没见回来。并留下孤寡老幼、病残者。
因为贫穷嘛！村里男人，几乎都打光棍，姑娘到了十七八，媒人牵线，嫁给山下鱼米人家，起码有碗饭吃，不会饿死逃荒嘛。闹得村里，清一色老少光棍，难寻年轻姑娘影儿。
爹没入学堂门，没念一天书，想去学门手艺吧！人家师傅一听说，是个斗大字不识的文盲，立刻改口变卦；一门手艺没有，咋居家过日子呢？他除了一身劳力，会点农活，别无他技，算是老实巴交庄稼汉。到了婚配的年龄，父母心急如焚，断定他，这辈子婚姻没门咯！
爹熬到三十六岁那年，走起桃花运。经媒人牵线，遇上我娘，外表不差，唯有害过小儿麻痹症，落下脚手残疾，行动有些不便。她见爹面善体壮，有一身力气，便当即答应。父亲呢，当然没啥挑剔，这已经是天降个“林妹妹”，喜运而来哪！
爹脱单安家，负担压力更大，靠左右邻村做帮工，维持生计。家里添人来得快，老婆先后生下两个儿子。爹叹气道：“老婆啊！你一口气，生下几个儿子，将来打光棍，咋办哟！要生个姑娘多好呢？”
穷有穷的活法。果然感动上天，娘不负心愿，肚子又怀上哪！便提心吊胆，又怕怀上儿子。爹四十五岁那年，娘生下我；接生婆抱着刚出生、哇啦啦叫的婴儿，对爹说：“恭喜你家喜得千金，这丫头跟其他婴儿，叫声都不一样咧！长得好标致，将来肯定好出息。”
娘瞧着怀里女儿，忧心的说：“这孩子，可惜哟！不该跑到我们家，只有受穷吃苦，哪有什么出息呢？”父亲一把抱着女儿，高兴的说：“我闺女投的好啊！老爹不会让你吃苦的；还供你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哟！”说着，在我脸蛋直亲，坚硬的胡子，扎的女婴，哇啦哇啦直叫唤。
当地民间说法：养儿舍财，养女发财。这话啥意思呢？简单解答：儿长大哪，找媳妇成家，化销一大笔钱不说，有了媳妇、便无爹娘；养姑娘，收一大笔彩礼钱，而且每逢父母生日，过年过节，女儿带着女婿，提着好烟好酒、揣着红包，来孝敬爹娘。所以，时兴生儿，送儿换米换钱；生女呢，大摆宴席祝贺。
爹拼命在外帮工，母亲使劲攒钱，总算在亲朋好友面前，争了口气，修建一栋瓦房。搬家住新房那天，按照当地习俗，操办几桌喜宴酒。家里来了很多客人。
我两岁刚刚会说话，亲戚都夸道，罗家小女，眼睛水灵灵的，脸蛋像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说话铜铃般的声音，像一只百灵鸟，围着爹娘打转转。遇上村里人遇上，都要抱着她，亲热一番，说比同龄、甚至大几岁女孩，聪明灵光，嘴甜会说话，逗人喜欢。
每当人家称赞羡慕，爹感觉脸上有光，好像捡到个大元宝，显得特别开心。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孩进学堂扫个盲，识几个学，念完小学，回家跟着母亲，学理料家务、做针线活儿，晃到十七八岁，便有媒人上门提亲。
当地人说：女娃都是帮别人家养的，既便供女孩读书再多，也是枉然，最终还是嫁人，给人家当媳妇，投资不划算。因而，村里姑娘念完初中，便是凤毛麟角的高知女。
农家教育投资，一般重男轻女，优先男孩。当然，要看家庭条件，还要看这孩子，有无悟性天份。我们家里条件差，是个原因，两哥读书，悟性欠缺，念完小学后。娘就发话：“他爹呀，两个儿读书，我看，不是那个料咯！趁早去镇上打零工吧，要不学个技术，将来好找媳妇、免得打光棍咯！”
爹觉得老婆，说的有理。没有文化，学个技术，比修地球强。爹汲取自个教训，赶紧为大哥张罗，求到一位有关系的亲戚，介绍去镇农机站，当学徒，学修理柴油机。农村拖拉机、农用车，越来越多，何愁没有一碗饭吃呢！
二哥怕打光棍，不想呆在边远农村，报名去参军。由于没有文化，在部队干了两年，退伍没复原，在当地做个上门女婿。从此跟着媳妇转，很少回家来。
有一件事情，让爹改变，女儿要读书，才有出息，将来跳出农门，吃国家饭，找个好女婿。我四岁那年，跟爹第一次出远门，坐车要半天时辰，去表舅家吃喜酒。到站时，父亲拉着我下车就走，却忘记车上、行李架的挎包。我拉着他衣袖说：“爹，您家挎包，还在车架上呢！”
父亲听说挎包，吓得脸色聚变，说话直打哆嗦，赶紧回身跑上车。好在包还在车上。他双手抱着包说：“今儿没有我闺女提醒，问题就大啦！爹哪敢回去哟！你娘非骂的我狗血淋头。这包里装着二十元礼金，五块钱的车费钱呢！”
爹激动的摸着我头，大概想奖励我。便拉着我走进一个，灯光闪烁的副食大商店，店里摆放着，琳琅满的各式糕点、水果糖，香味扑鼻。我不停的吞着口水。这些高贵的糕点、水果糖，只能在梦中所见。
爹眼睛闪着泪光说：“闺女呀，想吃啥，告诉爹给你买吧！”虽然，我不懂事，仅凭幼小的心灵，观察爹的脸色，那些梦见的东西，在城里很贵，哪是我们这些贫寒家庭孩子，所能享受的呢！
我拉着爹的手，指着街上的糖果摊儿说：“爹，我想一根棒棒糖咧！”爹二话没说，掏出四分钱，从摊儿上买来两根。这是爹第一次，给我买糖果。他乐呵呵的送到我手里，注视着我。
我撕开包糖纸，含在嘴里说：“好甜哪！真好吃。”然后，把另一根糖，用纸裹起来，放在爹的挎包里，称道：这是给娘留的。爹拍着我头，弓腰含泪的说：“唉，我闺女才三四岁，好懂事哟！知道爹、兜里钱不多，只要两根，便宜的棒棒糖。还给娘留一根呢！”
中午，到了表舅家，来喝喜酒的客人很多。舅娘从房里，端着一盘喜糖出来，孩子们见着糖，蜂拥而上的围上来。她让孩子们自己抓。唯有我只抓了三四颗，其他孩子，像土匪一样，抢抓几大把，一盘水果糖，眨眼很快被抓光。众人吃惊，这小丫头，好守礼哟！
一位老辈，躬着背过来，细细瞧着我，然后说：“这丫头，真是个角儿呀（当地说法，有出息的人）但要多读点书，就好咧！”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哪。
我从来没见爹，笑得这么开心。他小声对我说：“闺女呀，你要跟爹争口气，多读点书，将来才有出息。千万别学你两个哥，没有读书天分，像爹一辈子修地球咯！”当时我幼小，不知啥叫出息，只知道，爹对我那种眼光，跟对两哥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告别表舅家，在回家的车上，爹不停的对我说：“他这辈子，因为家穷，上不起学堂，吃了没读书的亏。只要闺女勤奋读书，爹当牛做马去帮工，也要供你读书。”
那天回到家里，我一进家门，蹦蹦跳跳的，跑到娘面前，把棒棒糖捧给她，笑眯眯的说：“这是爹在城里，给我买的，两根棒棒糖呢！我吃一根，好甜哟！也给你留一根。”娘高兴的接过棒棒糖，仔细一看，眼泪汪汪的说：“她爹呀！，闺女难得跟你出趟远门，城里那么多好东西，你咋给她买棒棒糖呢？”
爹唉的一声叹气说：“我把闺女，带进亮堂堂大的大商店，里面东西又好又多，叫她自己选呀！哪知，她看了几眼，拉着我出店，到街面小摊上，只要一根棒棒糖。当然，我知道，她肯定喜欢蛋糕、酥饼、小白兔糖。她怕花钱嘛！我才发现这丫头，人小心细、明理哪！”
于是，爹又把公交车上，差点掉包；表舅家抓糖；老长辈夸奖她要读书，才有出息的事儿，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婆。娘听了好惊奇，这小点年纪，明这么事理，体贴父母之难呢！好多十几岁孩子，都不懂礼节呢！
娘边纳着鞋底，边对爹说：“老大这场婚事，虽然人家高姿态，没要咱家彩礼。这打家具呀、整修新房呀、办酒席呀、给媳妇买衣服啊！掏空家底，哪还有钱供闺女读书呢？”
爹蛮有信心，翘着嘴说：“我想好呐！除了我帮她，还有两个哥哥帮扶一下吧！这不，读书就没啥问题呐！”
娘呵呵讥笑道：“嗯，你这个账，算得蛮好啊！问题是你那两个媳妇，会同意吗？尤其是大媳妇，精明得像鬼灵一样，把钱看得如命，动她一分钱，岂不是跟老大吵翻天；二媳妇呢，稍强一点，但也别多指望啊！不信，你等着看吧！”
爹虽然认可娘的看法，但两兄弟，不至于吝啬到，一分钱不出吧！这情理上，哪说得通呢！
大哥生性柔软，见人一脸笑。仗着上天，给他一副仪表堂皇的容貌；父母基因遗传，个儿高大健壮，形象挺拔帅气。经媒婆凑合，被邻村一个叫凤莲的姑娘，一眼相中。哪知，人家的父母，生死不同意，嫌弃我家很穷。可凤莲姑娘，硬是被大哥容貌所迷住，闹着非嫁他不可，甚至，连彩礼都不要。不然，她就跳河或私逃。父母深知女儿，性格刚烈，在家娇惯任性，若强断她这场婚事，怕出意外人命，只好依从女儿心愿。大哥感动的五体投地，当着她父母发誓，这辈子好好爱护她。
孰知，罗家欢天喜地的、把媳妇娶进家，新婚蜜月还没度完，凤莲温柔可爱的脸面，比翻书还快，变得专横倔强，脾气暴躁，啥事都要听她的。有一次，娘过生日，大哥买件衣服孝敬，她大吵大闹，当着娘，打大哥一耳光，并定下规矩，凡是要花一分钱，必须经过她同意，不然，踹他滚下床。
他只好忍气吞声。从此，再也不敢当半点家哪！村里那般光棍，都嬉笑大哥：接了媳妇、忘了娘，妻管严、耙耳朵。他只好装聋卖傻，一笑了之。
时光一晃，爹年满六十。生日那天，二哥破天荒，带着媳妇回家，给爹祝寿。全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叙叙家事。原本团聚是个大喜事。父亲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高兴的提到，帮我读书的事儿，二哥脸色还好；唯有大哥难为情的，瞧一眼身旁的媳妇，低头沉默。
娘见这个阵势，心里咯噔一跳，起身说：“你爹现在，年老力衰，身体大不如以前，帮工那些重活儿，已经干不了啦！家里也没什么来路，你们不帮妹妹读书，谁来帮她呢？”
大哥又瞥一眼媳妇，从她脸色感到，肯定不会同意拿钱，帮扶妹妹读书。便跟着说;“妹妹已经念完初中，是咱们家大知识分子，算是左右邻村的女秀才，咋还要读书呢？她过两三年嫁人呐。这钱，不是往火坑里丢吗？”
二哥夫妇，见大哥一家，如此抠门态度，跟着改口说：“妹妹念完初中，已经是不错咯！迟早要嫁人嘛！念书再多，也是白花钱。再说，我们家两个孩子，读书负担也很重啊！”
我听到哥哥这些话，心里凉了半截，眼睛直落泪，咋不如邻舍外人呢？爹上次害病，村里很多人，上门来看望，解囊相助呢！
爹气得自拍饭桌，吼道：“我算白养你们啦！你妹妹，跟村里其他姑娘不一样。这次考高中，全县第五名、全市第九名呢！前几天，我去参加家长会，校长和班主任，特地嘱咐我，要让孩子念完高中，她一定有希望考上大学。”
大媳妇猛踢大哥一脚，凶巴巴的，指着他脸说：“平时这么多话，你今儿哑巴呐！你怕说，让我当个得罪婆。”她横着脸、瞪我几眼，顺手拿着面前的筷子，敲着饭桌儿说：“帮助妹子读书，我没意见。如今，你念完初中，应该是：船到码头车到站哪！左右邻村，你看那个女孩，念到初中毕业的呢！你还要念高中，高中毕业呢，还要念大学，可能还想出国留学呢！这没完没了读下去，要我们出钱何时了。老二说得好啊！每家都有儿女，也要供读书啊！你大哥那几个钱，只够家里生活开支、儿女上学，哪有钱来帮扶小妹子呢？”
爹万没想到，两个儿子都“甩锅”，一口拒绝帮助妹妹；媳妇跟着帮腔叫穷。令他好伤心；养儿，咋不念亲兄姊妹情义呢？他瞧着眼前两个，由小到大、抚养成人成家的儿子，太失望哪！含着老泪说：“现在，我身体很多毛病，一天不如一天，怕那天脚一蹬哪，你妹妹读书费用，谁来负担呢？本想，利用全家团圆的机会，说出来，你们兄弟帮她一把，哪知这种结果呢？”
爹痛苦的抹着泪，拉着我手说：“爹，还是当初那句老话，既然上天安排，让你降生我们这个家，爹就是砸锅卖铁、拼起老命，也要供你读书到底。”
我见爹丢下酒杯，脸色暗红伤感，赶紧扶起他下桌儿，拉着椅子让他落座，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他说：“爹，您家放心，这书嘛！我会有办法读下去的，只不过辛苦点，反而对人的意志，磨砺有好处。两个哥哥嘛，自有他们难处，您别为读书的事儿，为难他们呐！”
娘擦着脸上泪花，看着生下来、一手养大的两儿，念兄妹之情不顾，绝望的对我说：“唉，还是有爹娘好啊！兄弟再多，他不认你、等于没有兄妹之情。既然你爹说到这份上，老娘明年多喂几头肥猪，年底卖呀！还养一些鸡下蛋，去镇上换钱，总会让你念完书的。”
我伸手拥着爹娘，抹去他们脸上的泪花，口气肯定的说：“我肯定考上大学，将来有工资，报答爹娘养育之恩，等我有家呐，接您们去城里住吧，看病医疗条件，比农村里好。”
两老听到这句话，抱着我乐呵呵的说，还是闺女心疼爹娘，看我们活到那天不。”这餐饭，吃得不欢而散。我看两个哥哥，也怪可怜的，活得真窝囊，娶了媳妇忘爹娘，兄妹之情都不敢顾，真为他们难过，我预感这个家，在我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远……
大哥喝完酒，摇摇晃晃的，搂着他媳妇，上楼去睡觉。二哥像做小偷的，悄悄给娘伍佰块钱，转身塞给我三百，说是略表一点心意。他见我不要，眨着眼睛笑道：“刚才桌儿上的哪些话，妹子别当真咯！你二哥在山西那边，也就是一个普通工，能力有限。”爹一把拿过钱说：“给钱就要嘛！不拿白不拿。”
第二天清早，二哥带着媳妇回家，临别对我说：“妹子理解二哥难处，我很高兴。你考上大学，就告诉我一声。”我淡然答道：“我考上大学，国家有贫困生助学金，我可以勤工俭学，或者做家教，都没有问题，你们呢！多关心爹娘。如今，他们年老多病。”二哥一脸茫然，消失在我眼目中，从此，在没见他面了。
爹娘勤劳，做我的学习后盾，如愿踏入市一中。报到的头天晚上，娘对我唠叨：她没进过学堂，没见过市府啥样；听说市一中很大、很漂亮，沾我闺女光，来瞧瞧是啥模样。然后，让爹陪她，在市府城市逛一逛，看看人家城里人，是咋过日子的。
爹瞧着老伴，没出过远门，没休息一天，长年累月操劳，一头白发，满面皱纹，这辈子跟着他，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没穿上一件、像样儿的新衣服；有几个钱，总攒到木柜里，一生为了儿女。
爹难过的叹气道：“她娘啊！你就不去哪！脚手又不便，市府很大，你逛起来好吃亏呢！再说，家里有几大头肥猪，几十只鸡要喂食、要有人招乎哪！”娘没吱声，低着头给我做鞋，眼睛冒着泪珠，快奔六十的人哪！黄土都埋到胸口哪！余生，还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呢！
第二天早上，父亲扛着棉被，手提着蛇皮袋子，里面装着，换洗的旧衣服；我提着一个红色小水桶，放着简单的洗漱用具，还有一本，翻得快散架的、新华小词典；两个奖励的笔记本。跟着爹高高兴兴出门。
娘眼泪汪汪的走出来，抱着我说：“闺女啊！你要发奋争口气，考上大学咧！不然，中他们的口，这学费钱白花了。”
她送我们到门口，嘱咐爹：“闺女她们学校，肯定很大很漂亮，你留个意哟，回来告诉我，是个啥样子呀！”
我看见娘，拖着残疾的脚手，靠在门廊上，泪目的望着我，我又跑回来，抱着她说：“娘，我一定跟咱家争口气，考上大学，而且是名牌大学。到时候，背着您去看大学呢！”母亲听了，开心的笑起来，自语道：大学呀，咋还分名牌大学呢？
学校真是很大，有图书馆、游泳池、红蓝色的跑道运动场、教学实验大楼；校园布满绿荫小道、花草遍地；确实幽美漂亮。来报名的学生很多，排着长长的队儿。
爹拿着报名费用单，吓得一跳。缴费单上的住宿费，伙食费、学杂费，约有十几项，一年下来，光学杂费、资料费、住宿费，这几项，恐怕要过千哪！还不包括每月生活费，平时学习开支。
爹自言自语咕噜：好家伙！这比读镇上中学，价高十几倍呀！难怪都说，供孩子进城读高中，学校越好，费用越高，一般农家，哪供得起呀！
在场的教务主任见状，过来对爹和悦的说：“您家放心，孩子交给我校，在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向班主任反映解决；特别是家境贫寒、成绩优秀的学生，遇上生活困难，学校会想办法帮助的。”
班主任若老师，亲和的对爹说：你家罗颖，初升高成绩，刚好在全市前十名内，按照上级政策，她的学杂费，减免一半；平时测验成绩，在年级第前十名，学费全免，还有不匪的奖学金呢！如果高考成绩，一本大学，奖励五千，重点大学，奖励八千；名牌大学一万二呢！”
爹向教务主任和若老师，躬身感激。心里十分震惊，整个报名费，几乎免去一半，引得身旁不少家长，注目羡慕不已。他满意的点着头，跟着若老师，去女生宿舍。爹像个踩点的小偷，边走边四处观望，感叹学校优美的环境、啧啧称赞：好学校、好条件啊！
女生宿舍大楼有五层，房里摆着四张、铁架高低床，备有电扇、电暖气，还有洗澡间；一楼门口，有阿姨守护。爹把棉被放在床上，十分满意的说：“闺女呀，这儿学校，条件真好啊！比家里强百倍，好好珍惜学习机会吧！争取考上名牌大学，拿到头等奖学金。”我举着拳头，点头答应。
爹笑得很开心，脸上的皱纹，都被笑平了。他乐呵呵的离开。边走边盘算，帮闺女读书的经济计划……
爹回到村里，已经是天黑尽了。皓白的月光下，看见老伴，靠在家门口的槐树下，翘望着他归来。爹疾步小跑上去，见面就把娘抱着，冷不防在她脸上，热亲一口。然后，猛转两个圈圈，弄得娘头脑晕乎乎，倒在他怀里，拍着他下巴，嗔怪道：“真是老不正经，这把年纪了，还兴玩这个，让村里人看见，岂不笑掉牙咯！”
爹抱着娘进院子，嬉笑道：“听人家讲啊！外国人，都兴见面拥抱，夫妻既便八九十岁，还说：我爱你的亲热话呢！我们这年纪，在他们面前，算个小字辈呢！”娘起身说：“那是外国人呐！咱是中国农村，不兴玩这个名堂。”
娘虽然嘴上嗔怪爹，其实心里，像吃根棒棒糖，甜滋滋的。她拍着爹肩膀问到：“哎呀，说正经大事哟！你跟闺女报上名没有？带着的钱够不？该不会欠学校钱吧！”
说到报名费，爹更是眉飞色舞，答道：“我拿到报名费单子，上面密密麻麻、收费十几项。兜里带的钱，只够交一半咧！我顿时被弄懵了。好在闺女是个神角，初升高成绩，名列全市第九名。班主任说：上级有精神，成绩在全市前十名内的，减免学杂费和资料费，还享受助学金呢！将来考上大学，还有奖励呢！所以，闺女成绩，刚好够这个精神杠杠。”娘每天守着，她的那几头大肥猪，一群生蛋的鸡，跟爹做饭吃，对家外的事情，一概不知。她满脸疑惑，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呢！这老头子，该不是在骗她吧！
爹从衣兜里，掏出报名单，上面盖有红章大印呢！再把剩余的钱，喜哈哈的交给老伴。大声说：“老婆子，我在路上盘算了一下，你在家喂几头肥猪，养几十只鸡，年终收入，缴纳学费足够；我呢，去镇上左右邻村帮工，负责闺女吃饭、平时学习开支，应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用求任何人哪！”娘看到报名单上，盖有朱红大印，才相信这是真的。
爹靠近娘说：“还有高兴的喜事呢？刚才，路过村委会，支书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老罗啊，你家闺女考上市一中，名列全市前十名，这是村里大喜事，很光荣咧！年底，村里提留，奖励八百块；镇上来电话，奖励一千元，过几天发给你。孩子有什么学习困难，及时报告。”
娘得知，喜泪横流，供闺女读书，这条路走对了。爹神兮兮的瞧着老伴，从蛇皮袋里，拿出一个人造革的、黑色小提包，双手递给她说：“我没有好多闲工夫逛街，报完名以后，我看城里女人，肩挎一个包，在去往车站的路边商店，也给你买一个包，你去镇上嘛，背着好装钱。里面装有两件小礼物。唉，也不知道合你心不？”
娘的记忆中，嫁到罗家，爹好像没有给她，买过什么东西、送什么特别的礼物，这是第一次。当然，每次爹结账拿到钱，想在镇上给娘买点什么，娘总是嘱咐，别乱花钱呐！攒点钱，好给儿女婚姻嫁妆。
娘拿着包，打开一看，喜得合不拢嘴；一根柔软的红围巾、一顶深蓝色的毛线帽子，喜呵呵问到，你咋想起，买这么高级的礼物呢？爹把围巾，轻轻的展开，围在她脖子上，戴上帽子，对着镜子一照，感觉老伴年轻许多，蛮漂亮的。爹不好意思答道：“你去镇上卖鸡蛋，这几天很寒冷，这东西，正派上用咯！”
他看见镜子的老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忍不住的伏她肩上，嗡嗡痛哭的说：“当初，你不嫌弃我，年纪比你大十岁，家境又穷，嫁到我家。跟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像牛马一样，不停操持劳累，落下一身毛病。唉，我真是愧对你啦！”
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啧啧说道：“一个爷们，咋像个女人，哭哭滴滴的呢！我又没有责怪你。虽然这些年，跟你过着贫穷劳苦的日子。但你对我心眼好，对我娘家很实在，这比什么礼物、什么优越的条件，都要好啊！”
这天晚上，娘特别兴奋，对着镜子，反复照了十几次，跟爹唧唧喳喳的，亲热的聊了半夜。虽然，她不像城里女人，懂得啥叫爱情。但感觉，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罗家闺女，读书减免学费的事儿，传遍村里村外，人人都夸，我爹好有福气哟！养个争气有用的姑娘。爹觉得脸上，沾闺女的光，像变了个人似的，腰杆都挺得直一些啦！这日子，他和老伴有盼头哪！
每天晚上，爹帮工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挣来的工钱，一五一十的数个清楚，然后存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里，到了月底，乘拖火砖的农用车，来给闺女送生活费。我见爹，脸上暗红，精神疲惫，好像害过大病的。便嘱咐他，别太劳累，注意休息。爹摆着手，总是说没事的。
爹一生，没做过体检，更不知道，什么叫三高。有次去镇上帮工，他可能蹲久了，突然起身挑砂浆，头部一阵晕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工友们吓坏了，包工头赶紧用板车，送他进医院抢救，当场做血常规检查。医生拿到检查结果，吓得一跳，惊然的说:“老人家，您的血压血脂，这么高哇！难道您身体，没有一点感觉吗？血糖是正常人的好几倍，怎么不治疗，还在外面做工呢？”
爹对医生说：“我这把年纪，也想歪在家里修养，可条件不允许呀！闺女在市一中读书，一大笔学费，从哪儿来呢？我一个边远乡村农民，除了一身劳力，还能做什么来钱呢？”
医生开着单子。要求住院治疗。爹急着求医生说：我明白你的话，我哪有钱来治病呢？如果我住院，闺女吃饭的钱，从哪儿来呢？你给我开点药，撑一天算一天吧！”医生连摇着头，叹气的开了一包药，嘱咐他不能停药。
爹一看处方药品价格，二十多块钱哪！简直要他的命。他跑到药店，花了两块多钱，买了两瓶、降糖降脂的药，走出店门，回家怕老伴看见，把诊断单子，叭叭的撕掉，乘拉砖车，很晚回到家里，连晚饭不吃，躺在床上休息。
娘发现爹，有些异常，赶紧来问他：“她爹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咋饭都不吃。不然，请村医来看看吧！”
爹撒着谎说：“今儿重活儿多，中午没休息，感觉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哪！”娘信以为真，给他加盖被子。突然看见他挎包，鼓啷啷的，悄悄打开一看，里面几瓶药。虽然看不懂药，凭她直观，爹肯定得大病。不然，他平常吃完晚饭，帮她剁猪草，准备明早的猪食。不会这么早，就倒床休息。
她心里直颤抖，又来到爹身边，拍着他背说：“她爹呀！你如果是病了，哪儿不舒服，我叫老大呀，送你去镇上医院，看医生。你千万别瞒着我，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也是我跟闺女的主心骨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啥意义呢！”
爹脸色翻红，像喝高酒似的，侧身答道：“唉，你咋这么啰嗦呢！我就是劳累了一点，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赶紧去忙你的事呀！”娘提心吊胆，边剁猪草、边抹着泪……
爹感觉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精神和视力，越来越差。拖着老身病体，去邻村砖瓦厂打短工，干一整天，工钱十元。逢人就说：为闺女挣学费、考大学哟！很多人家，都请他来帮工；有些雇主见他，体弱多病，帮工怪可怜的，还多给点工钱，爹好感动。
时间比翻书还快，一晃又到月底，该给闺女、送生活费的日子。拉砖的师傅，劝导他：去对镇上邮局，汇钱多方便呢！爹苦笑道：“我不识字，也会填写汇款单；再说，还要支付邮汇费。我坐你的车，搬砖送学费，嘿嘿两不误嘛！”拉砖的司机，感动的眼润，做父母不容易呀！
这天中午，很快卸完砖。爹趁司机补轮胎，一路小跑到学校，生怕耽误闺女上课。记得那天很冷，下着淋淋细雨。我从饭厅出来，看见爹站在宿舍门口，浑身湿透，脸上流着雨水、又是冒着热汗。我端着中餐，跑着迎上去，心疼的问爹，吃饭没有？
他急忙摆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纸包的钱，递给我说：“爹没有时间吃饭，现在急着、赶拉砖车回去。闺女呀，给爹争口气，珍惜这儿的学习机会。”爹伸手，在我头上，轻轻的抚摸两下，慌忙的离开。走出十几步，他回头看我一眼。
我心疼的望着爹，匆忙离去的背影，发现他后脑，长出很多白发；额头的皱纹，如刀刻得更深；肩背驼喽、背骨变形，跟几年前的爹，判若两人。我心如刀割，万没想到，这是我跟爹，最后一次见面……
爹瞒着娘吃药，开始有点疗效，后来渐渐不管用了；头痛发晕，心里沉闷，像快石头，堵得心窝难喘气。正如医生所言，病情逐日加重。每次他帮工下来，浑身如散架，像个醉汉，走路偏偏倒。工友们都知道，他为闺女读书，生死拼命的挣钱。
砖瓦厂的老板，看不过眼，过来对他说：“老罗啊！少挑点吧！钱还是发给你这么多。”爹苦笑道：“谢谢大家的好意，既然来干活，哪能偷懒呢？”
没过几天，爹上窑搬砖，突然昏倒在地，鼻嘴直冒鲜血。老板吓坏了，赶紧吆喝民工，找来门板，送爹去医院。他眼睛一翻，双脚一瞪，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断气了。
娘听到噩耗，一路悲伤的嚎啕大哭，来到砖瓦厂，抱着爹余热的身体，惊天悲恸的、哭喊着爹的名字。感动在场民工，纷纷捐款。娘一概谢绝道；“大家都是贫苦农民，家家都有孩子上学读书，这钱我不能收。但老板的工伤补助钱，我收下。”
我悲闻爹去世，如五雷轰顶，几乎两天两夜没睡，难咽一口饭，让我最难过的是，爹没看到，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天。便仓猝走的这么快。他的荷包里，还留攒着我这个月的，零角子生活费。
我守在爹灵堂上，时过半夜，朦胧中，见爹从棺材里起来，走到我面说：“闺女，明天赶紧去上学吧，千万别耽搁学习啦！遗憾的是，你考上大学，爹不能来送你哪!但你来爹的坟头上，拍三下，我就知道你考上大学；如果考上名牌，就拍六下咯！”
爹说着，泪流不止，伤心道：“我走后，剩下你娘孤苦伶仃，她跟我太辛苦呐！明年别叫她喂猪了，把孤身的姑姑叫来陪伴。你学费钱嘛。学校会关照帮扶你的。”爹讲完，像上床睡觉的，回到棺材里躺着……
说来蹊跷，爹在世的时候，我极少梦见。他去世后，经常梦见他，不是来给我送生活费，就是带着好吃的东西，来看望鼓励我。高二上学期，学校推荐我，参加全省作文竞赛。参赛自主命题，我写的是：父爱如山，激励拼搏。
我把父亲如何挣钱，供我读书，激励我拼搏争光的事儿，一气呵成的写下来，现场凄悲朗诵，感动在场的参赛评委，一致给我一等奖。几所知名大学，纷纷向我投来橄榄枝。
学校得知我家里困境，研究决定：免去我所有的学习费用；经班主任联系，我承担食堂饭厅洗碗、打扫卫生，免去我的就餐费；镇民政和村里，每年给我千元生活补助，正如爹梦里预言，学校会关照，关怀帮助我的人很多，学习上的困难，迎刃解决。
爹病重去世，村里反应很大，纷纷谴责大哥耙耳朵，只顾媳妇、不孝爹娘。媳妇跳出来，坐在村场坝石凳子上，怒骂道：“我家里事，不要那些管闲事的多嘴，老娘管自家男客，关你们狗屁事。不然，老娘通翻他家里，操祖宗八代，大年三十，挖他家祖坟。”大家都知道，这罗家媳妇翻脸厉害，恶鸡婆出名的，谁见她都绕道。
媳妇见公公去世，心里便动起歪心思，把婆婆强行赶进、靠近茅房的一间小厢房。过去里面，放着农具和杂物，蚊子多，潮气大、不透风。罗老大实在看不过眼，怨媳妇对娘做法，太过分啦！便劝说她几句。
孰知，她手拿扫把，啪啪刷在他头上，凶巴巴的说：“这房子是爹修建的，老二嘛！不会回来跟你争；那妹子吧！读完书要出嫁。这房产，理所当然归你哪！”罗老大咧着嘴，忍气吞声。
罗家媳妇，侵占房子后，进而把眼光，瞄准田地。有一天，她对娘说：“姑姑家房子宽大，一个人住着怪寂寞，你正好去跟她搭个伴，也不用操劳喂猪了。”娘流着泪泣求：“我住在哪儿，好啊差啊，无所谓哟！关键是我闺女回来，岂不是无家可归咯！”
媳妇翻着脸说：“你还真指望，那花钱的闺女，考上大学，把你请到城里，住着享福，做梦吧！”娘来到爹坟上，哭诉半天。突然飞来一只鸟，对着她咋咋直叫。听老人说：这是坟墓里的人，要跟她说话。果然，当晚梦见爹哪！
爹一脸悲容的对她说：“老伴啊！你这把年纪哪！还能活多少天，想宽一点吧！房子、山田她要，就随她去吧！你去姑姑家嘛！落的一身安宁，不会吃受气饭。我已经跟姑姑说好呐！”娘抓着爹的手说：“老头子，你说的怪轻松，亲戚总有个往来，闺女放假回来咋办？”
爹凄然的又说：“老伴哪！你若不走，你呆的下去吗？她指桑骂槐，隔三差五找你麻烦。再说，闺女未必回家住，她马上考大学哪！有过少时间回来呢？毕业工作以后，接你去城里过好日子，你还跟她争这些，干啥呢！老婆子，听我劝吧！”爹说完，伤心的离开。娘悲恸的醒来，痛哭一夜，不敢告诉我，怕影响我学习。
时隔不久，村里来电话，说我娘暴病身亡。接到这噩耗，我极为震惊，娘好好的，突然咋暴病身亡呢？有村民传言：怀疑我娘，被恶媳所害；也有人判断，娘住在那潮湿房子，无火取暖，沾寒气发病，儿媳不问不管，让娘久病拖死的。
总之，成为个迷。原本，我上法院告她。结果，娘在梦中对我说：“看在你大哥份上，宽恕她一场吧！”
期待已久的高考，成绩揭榜那天，敲锣打鼓、放着鞭炮，村场坝搭起，高考表彰会台，村里从没有过的热闹；左右邻村都来观看。市县来了很多小车，停放在村口。
凤莲起床早，拿着竹扫把，扫着家门口落叶，见坎下的邻居龙婶，便问：“婶啊！大清早的，村里在干啥啊！咋这么热闹。”
龙婶吃惊应声：“哎呀，凤妹子，你咋不知道呢？你家小姑子罗颖，考上名牌大学啦！上面来村开庆祝会，听说，还来了很多市县领导，给她颁奖呢！”
凤莲闻言，脸色突变，心如榔头砸，没想到小姑子，真考上大学，而且是名牌大学。她没读几天书，只知道，考上大学，等于跟农村拜拜啦！便自言自语念着，啥叫名牌大学呢？
龙婶的幺儿在读镇中，他过来解释道：“凤莲姐，大学份三个等次，普通大学、重点大学、名牌大学，只有高考成绩前十名的，才有机会进入名牌大学。你家罗颖在前三名，进入的是首都、北京的名牌大学，更了不起呀！听学校说：市县镇，包括学校，要奖励她几万块钱，同学们都叫学习女神呢！”
凤莲紧接着问：“她大学毕业，还会回来吗？”龙小儿笑道，怎么可能呢？她毕业起码进入国家机关、政府部门，可能做大官，也许继续深造，做科研。总之，不会回到我们穷村窝咯！
凤莲听到这个消息，如坠冰窖，浑身打抖，哪还有心思扫地呢！丢下扫把，跑进屋里去，见罗老大在喝早酒，怒火中烧，一把抢走他的酒杯，把酒倒在地上，凶神恶煞的吼道：“你就知道喝喝喝，喝你个死哟！你妹妹考上名牌大学，获得几万块奖金。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喝酒，不赶快去捧个场，将来我们儿女，好跟着沾点光。”
罗老大，不慌不忙的丢下筷子，瞧着老婆这般凶恶像，恶心的吼道：“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当初，你赶人家走，生怕来家分财产。如今，见她考上大学，有上万奖金，又动起歪心思。要去你去，我没脸敢去，怕村里吐唾沫星子，淹死我。”说完，他提起油滋滋的工具包，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去农机站上班。
她望着老公，愤懑离去的背影，这辈子，她做了一件，非常后悔失算的事。几次想去村场坝会场，看看自家妹子的光荣形象，双脚如灌生铁，怎么也迈不动……
上了大学，我再没有回过、这个令我伤痛的家。节假日，我都在兼职、挣学费中度过。大学毕业，我放弃读研究生，来沿海工作以后，大哥来过两次电话，希望回这个家。我淡然的答复：“房子和田地，都给你媳妇了，你还想要我什么呢？”大哥无脸以对，再没有给我来电话呐！
罗颖讲完家况，令大家心痛流泪。大嫂提着开水瓶，给她茶杯里加满开水。她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水，接着讲述：她伤心痛苦的感情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