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夜晚,薄雾漂浮,湿润的潮气,从门缝泛起。木门受潮,开门关门,发出吱吱嘎嘎的摩擦声,那沉静入梦的夜晚,门框摩擦的响声,显得特别大。我披上外衣下楼,打开大门一瞧,顿时,吓得我嘴巴直啰嗦。
原丽丽装扮怪异,穿着一套白衣裙,头戴一顶、挂有白色飘带、挽边的黑色帽,坐在像棺木的黑色板车上;板车面儿宽大,上面堆放着她的衣服、鞋袜;满身阴气的瞅着他。我心里纳闷,她不是坐摩托,跟着丁亮回家了吗?咋半夜又来呢?
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个儿高大、形象不错的男人。那男人泣求的泪光,打量着我说:他是原丽丽的丈夫,厂里派他出趟远差,不知什么时间回来。俺知道你对丽丽好。所以,请你来帮忙搬家的。
说着,他向我鞠躬致谢,便握住原丽丽的手说:厂里车,在等着他呢,催着马上赶过去,往后,由张松来照顾你了。他抹着泪花,空着双手,步姿怪异,如腾云驾雾似的,消失在深夜中。我感觉,这男人,很爱原丽丽,临别落泪,依依不舍。我问她:家搬到哪儿去呢?
原丽丽坐在板车上,答道:“搬家的地方,你不用操心,我早寻好了。在哪儿呢?就在你屋后半山腰,那儿有一口,常年不干的水井,一排松树林旁边,有块宽敞、杂草不生的干净平地;朝向又好,正前方,刚好对着镇上,看到老家一清二楚,可见孩子上学读书。还有个原因,这儿靠近你们家,相邻有个照应,你每年回来,便于来看望我。”
我听到她这番打算,暗然吃惊,这那是搬家呢!好像给自己入土,选个墓地吧!再看,她这般穿扮怪异的模样,心生奇怪、更是对她病灾担忧,让我不可理解;她家在镇上,房子住得好好的,咋抛弃孩子,独自搬到这孤山野林里呢!
她见我痴痴站着,毫无反应。又说:“唉,我这个人爱清静,身体又不好,得个怪怪的病,搬到这儿来,图个清静,免得在家,影响孩子们学习。我丈夫呢,恰巧要出远门,一时回来不了,想去想来,请你来搬家。”
这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父亲举着燃烧的火把,曈曈有力地下楼来。当地有句老话:燃烧的火把,可驱邪的,阴魂鬼怪怕火光;母亲提着一把、剁猪草的砍刀,抓着楼梯扶手,跟着父亲身后,踩着板梯下来,看见门外,这般怪异的原丽丽,猛跺着脚,大吼一声:“哪来野鬼妖精,敢到我家来,纠缠我松儿,看我不几刀砍死你。”原丽丽大惊失色,赶紧躲在我身后。母亲举刀扑上来,吓得我大声惊喊。
大哥听到叫喊声,以为家来盗贼,拿着木棍,急忙跑到我房间里,把我从噩梦中叫醒。我一夜没睡好,揉着充满血丝、微微浮肿的眼睛,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如今,父母都离世了,大哥自然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我把梦中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希望他测侧梦,梦势是好是差呢!
大哥听罢,脸色黯然沉下来,皱着眉头说:“这种梦,听老人之言,恐怕不太吉利。”他沉思细声,念念有词,像个端公论道:有板有眼的对我说:他揣摩有三层意思:首先呢!父母在九泉之下,显灵发话,反对你跟原丽丽婚配,这个扫把星女人,肯定所指她;其次呢!梦见给人搬家,一般遇灾难,要么,家里有年迈体弱的老人、或者久病者,会病故身亡;其三呢!你梦见扫把星女人,会沾她晦气,带来悖运的。这两年,你在外做事、乘船过渡,恐怕都要注意咧!
我看屋外天色,蒙蒙发亮,好奇的提议,去看看那梦中的后山腰,究竟是咋回事。大哥见我决意要去,只好穿上衣服,拿着手电,陪着我走出家院大门。四周田野,一片宁静;山谷里传来,布谷鸟的亲切声、野鹰跟着嗷嗷直叫,给人一种、阴冷袭人的感觉。
大哥见我好久没走,这高低不平的碎石山路,伸手拉着我,边走边说:“你梦中,原丽丽说的半山腰,那儿确有块神奇平地,面积嘛,约有两分来地。
前年夏天,有个赶马车的男人,天热下河洗澡,溺水身亡,他家长辈,请端公道士来看风水、选墓地,各持意见不同,端公细观一番,感慨道:“此地,乃风水宝地,后代福运齐天。”道士摆头说:“此地风水不错,乃适阴身之妇入葬。东家只好作罢,另选他处。听大哥一番,神乎其神的解答,更想上去看个究竟。
我随大哥来到半山腰,山路陡峭,爬得气踹嘘嘘,浑身来汗。大哥有些胆怯,爬到山腰岔路口,便停下脚步,指着阴风惨惨、树林边儿那块平地说:“平时,我很少来这儿转,阴森森的;晚上有人路过,听见幽灵怪叫,说得吓死人的。即便是大白天,也很少有人来这儿逛。”
天刚刚放亮,淡白的薄雾,像一团团棉花,从几排树林里,隐隐约约的,向他们飘然袭来。仿佛进入人间仙境,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真想来点鬼神,过两招。大哥紧跟着我后面,悚然低声说:就是这块儿,神秘的空地吧!我从小胆子大,不信那些邪。继续走进阴暗的树林瞧瞧,显然吃惊,咋跟我梦中所见,情景一样呢?真是好奇怪啊!
放眼一看,果然,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树相伴、一股长流不断的清泉水池相依,左右叠山环抱;更神奇的让人费解,路边到处杂草丛生、灌木迎风摇曳,一片静谧荒凉。然而,这块平地,杂草不生、像有人常打扫的、一块小平坝儿。遇上暴发山水,泥石不流、水不浑浊。我不由得暗自惊叹,是块风水好宝地呀!佩服原丽丽的“安家眼光”,心里一阵遗憾,父母过世,大哥不是请人,来看风水么,咋没看准,这块好地方呢?
大哥答道:“请几拨阴阳地理先生,亦来这儿看过。认为这块地方不错。但有人说:“这块地,美中不足的是:正前方,不平坦宽敞,有重叠的大山,挡住财运,且大山脚下,有一条笔直的河流,直冲运势而来的杀水。大舅跟大伯一商量,决定放弃这块地。”我知道,大哥性格软弱,说话办事,总看他人脸色,遇上大事,没有个主张。
我懊恼的对大哥说:“人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呢?若按照风水先生之说,没有大山挡住前方,没有河流杀水而来。这块地呀,恐怕几百年前,就被人家好走哪!”大哥连连附和的称:那是这个理。
天已大亮,我回家换上一套新衣,急忙赶到村口,丁亮早就等待那儿,向我不停的挥手。我毫不客气,跨上摩托后座,抱紧他肥壮的腰身,快速的奔向镇上。
他欣然告诉我:“昨晚,原丽丽跟孩子,已经谈好了,同意认你这个、突如其来的干爹,是个好消息呀!”其实,我有些担忧,怕她两个孩子,生死不认我这个干爹啊!
急速吹来的冷风,只往衣领袖口里钻,我脸紧贴在他后背,顺口答道:“昨晚,我一直在担忧这个问题,万一她孩子,不认咋办?毕竟我们从不相识,突然来认干爹,真没有这个信心。现在可好哪,丽丽不为难了。”
镇上街道不长,住着百多户人家,夹杂着邮局、车站,还有几家供销商店、银行信用社。一到赶集日子,街道人流如织,赶集的、挑货担的,好热闹。这天,恰恰是周末,不是赶集的日子,一条如羊肠的小街,显得十分清冷。
到了镇上,丁亮停下车来,指着粮管所后面,一排陈旧不堪的木房说:“他们就住在那儿,条件肯定很差嘛。听说,原来准备修宿舍的。现在,粮管所风光不再,这个梦,恐怕做不成哪!”
我跟着他,默默的走着,脚下如灌铅般的沉重,像当年小升初考试,几分紧张,啥原因呢,亦说不清楚。没走多远,看见原丽丽手拉着儿女,站在街面弄堂岔口,朝着我们挥手微笑。我跨步迎上去,首先跟两个孩子,热情打招呼:“李辉、李慧:张松叔叔问候你们好啊!今天对你们来说,是个难忘的好日子呀!”
李辉和妹妹瞧着我,目光停留好一会儿,感觉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跟父亲形象,差别太大。但面容语气,感到和蔼可亲,便冲着问道:“为啥叫好日子呢?”我指着丁亮说:“我和你丁叔叔来帮助你们,度过眼前难关,就像你们落入深水潭,有人给你们投来救生圈。你们说,这算不算幸运的好日子呢?”李辉点着头。觉得这个陌生男人,比喻形象、表达生动,说得在理。
李慧对母亲耳边,悄声说:“娘,咋喜欢上这个男人呢?外貌那配得上您嘞。跟爹相比,差得太远了。”原丽丽瞥女儿一眼,嘿嘿笑道:“男女关系,万不可以貌取人,重在看人品,以情为重。这辈子相处才幸福。”李慧瞄我几眼,问道:“听娘说,你们在初中就相爱,您对娘的感情,一直未变,这算真爱吗?”
我瞧着她们母女几眼,仰望乌云翻滚的苍空,一声长叹道:“孩子呀,你问得好,你母亲答得对。”原丽丽拦住女儿的话说:“这丫头,年龄不大,怪精灵的。好啦!别为难你张松叔咯,搞得他像来赶考似的,现在请客人们进家吧!听丁亮叔叔安排。”李慧见娘不让她问话,立刻嘟着嘴,表情不悦。
我跟着原丽丽身后,顺着岔道走进去,便到她家门口。这排木房子,是五十年代初修建的,空间高、面积不大,两间卧室,带着一个小客厅,深红色油漆木地板,早已脱漆。踩在上面吱吱直响。这在当时,分配这套宿舍,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
原丽丽忙乎,给我端茶递水,招呼我们入座。我端着茶杯,环视房间四周,家境一贫如洗,值钱的财物。没见一件儿。丁亮家亦住镇上,这还是第一次进她家,帮着解释道:“丽丽把家里值钱的物品:结婚玉镯呀、皮大衣呀、日立黑白电视机,都变卖还债了。所以,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
原丽丽是个好强、爱脸面的人,处于现在这个危难状况,若放在过去,说什么,也不会把同学带到家里来,更何况是相爱的我呢!如今为了孩子读书前程,只好抹着泪,接受我的感情帮助。
她点上香烛,首先对父母说:“爹娘啊!自从您们走啦!家里变得更加困难,孩子的抚恤费也没呐,我又得上重病,医疗费也报不了,眼看孩子没钱读书。当年,娘嫌弃的穷鬼张松,如今是沿海民企大老总,他真心实意,来帮助我们家。这下,您外孙读书有保障呐!”
原丽丽边讲边哭,又对已故的丈夫说:“老李呀!你经常给我托梦,家里遇难,担心孩子缀学,我跟儿女,没法过下去呀。现遇上同学张松来帮助,今儿是两个孩子,认他为干爹的大喜日子,我们没摆席,亦没请任何人;我同学丁亮,自告奋勇的充当,认干爹的见证人,对于咱们家来说,喜从天降,一桩大好事,为妻特告诉你,你在那边放心吧!下面,请丁亮同学主持仪式。”
丁亮赶紧发话:“李辉、李慧听着,今儿是你们认干爹的大喜日子,亦是决定你们姊妹,将来读书、考上大学的关键时刻。为啥要认张松叔叔,为干爹呢?道理很简单,因为你们家处境很困难,需要他来帮助,这也是他多年的真情夙愿。你们兄妹愿意吗?愿意举右手,不愿意举左手!”
妹妹看着哥哥,不吱声;哥哥呢,又看着母亲的表情,然后举起右手说,我愿意;妹妹跟着举起了右手,点头同意。
丁亮接着说:“按照本地习俗,认干爹是件大喜事,起码摆几桌宴席,请长辈们、亲朋好友到场,热热闹闹的、庆贺见证。你们家情况特殊,双方又无父母。这些繁文缛礼,都予免掉。现在,我当你们见证人,并主持认干爹仪式。”说罢,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挂鞭炮,放在门口点燃,噼里啪啦炸响,一股火药爆炸的烟雾,缠绕着凄凉的家门。
丁亮站在饭桌边,喜声喊道:“首先,有请儿女母亲、干爹上座。原丽丽入座桌右边,我坐在桌左边。丁亮继续喊道:“二请李家儿女听好,今日跪拜认义父,从此干爹相称,仔细想好,不得反悔。”
李辉举着右手,带着妹妹双腿跪下。首先,在外公外婆、父亲遗照前,跪下叩拜;然后,面对上座的母亲,跪磕三头;最后对我跪拜施礼,连喊三声干爹。我喜泪横流,连声答应。虽然不是亲生儿女,但听到孩子,喜泪叫我干爹,那高兴劲儿,喜不自禁。我立刻起身离座,躬身扶起兄妹俩说:“从此以后,你们如同我的亲儿女,我会负责供你们兄妹读书,直至上大学毕业。”
丁亮一旁说:“你们干爹,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他具有这个帮扶的能力,一点不会差你们生父。”原丽丽热泪鼓掌,对着儿女说:“如今,有干爹帮助你们,上学读书。娘可从现在起,可睡个安然踏实的觉哪!”
李辉虽然不知,认干爹的含义,但从母亲脸上,看到久违的笑容,感到这个多灾久难的家庭,有解难翻身的希望。便显得格外开心。丁亮见时间不早哪,认干爹仪式,到此顺利结束,准备下个活动,吃全家团聚饭。孰知半路,上杀出个女程咬金,着实的让他,惊心肉跳。
李慧表情,跟哥哥不然,这小丫头,刚上初中,年龄不大,知事儿不少咯,说起话来,跟她年龄不相称,连连提出的问题,让大人难以回答。她瞥我一眼,亦跟着说:“干爹,啥叫真爱呀?您还没回答呢!现在很多人,开口闭口,大谈真爱。现实中,很难遇上真爱。您跟我娘叫真爱吗?”
原丽丽听到女儿这句话,有些吃惊,拍着她头额说:“这丫头,人小心眼不小哟!比大人呢,还想得复杂。像个大考官的架势,来考你干爹呢!”丁亮见小女,心儿怪多,像个精灵婆,生怕她闹出什么难题来。赶紧控制场面说:“千百年来,无数情男爱女,崇善追求真爱,连性命都不要的,大有则之;上至皇帝,下至普通百姓,无不追求真爱,却无人定论清楚,到底啥叫真爱。因而,每个人对真爱的理解、追求不一样,感受和结果亦不一样。但获得真爱的人,人间极少。因为。始终要为他所爱的人付出,且长期不打折扣的爱,没有几个人做的到。随着年龄增长,几十年后,还依然相爱如初,那更是凤毛麟角。
原丽丽,见丁亮越说越复杂,再扯下去,没个边儿。急着对女儿说:”娘跟你干爹感情,算是真爱,为啥呢?有人会说,爱情是自私的,这个说法,我不同意,真正的爱,是希望给对方带来幸福,而不是制造痛苦和伤害。很多人为自己的感情,没达到追求的目的,便横刀夺爱,或一刀两断,成为生死仇人;甚至,想尽设法伤害对方,这种虚假的爱,人间太多,娘视而见多。但你干爹不一样,虽然他跟娘,没走到一起,但把这份爱,深深的埋在心里,尽管他多次来镇上,经过咱家门,他从来没打搅,我的婚姻生活。他曾告诉你丁叔叔,我们家遇上困难,要及时告诉他。
现在,我们家遇上,不断的大灾难,可以说,落入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一听说,我生重病,无钱治疗,他像一名冒着炮火冲锋的战士,毫不犹豫的、停下手中事情,来安慰解救我,负责承担你和哥哥的、读书全部费用。娘认为,这就是真爱。
我和丁亮拍手称赞,讲的好啊!女儿感动的跟着鼓掌。连称母亲回答准确,一百分。
我突然认为,应该让孩子们知道,我跟她母亲,感情的由来。我把两个孩子,拉到面前说:“那还是几十年前,我和你娘同读初中,我告诉过她,计划考上大学,当上工程师,来你母亲家提亲。哪知,父亲突发意外,家里顶梁柱倒塌,我缀学回家,跟着大哥上街,开始打零工,考大学的梦想,断然破灭。我痛心的感知,这辈子,恐怕难以如愿,娶你们的娘为妻哪。后来,我去沿海务工,回家听说,你娘结婚的消息。那个春节,几乎没睡好一个觉、咽下一口饭。晚上独自坐在床头,黯然悄悄落泪。尽管父母,托乡村媒人,介绍一大堆姑娘,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心里始终装着你娘。好歹,容不下其他女人。”
我接着说:“看人嘛!不能观其外表,以貌取人,这一点,你们兄妹,应该向你娘学习。那个时候,你娘长得标致,称为一朵绚丽的校花;每次放学,在街上行走,欣赏你娘的回头率最高;她学习成绩好,家境条件又好,这样三好女生,在校女生中极少。你娘身边,自然免不了,一大排追求者;其中,确有外表条件、家庭环境不错的男生,你母亲不为所动,以独到品人的眼光,相中其貌不扬、家境很差的我,令大家佩服。后来,因彼此客观原因,错失这场真爱婚恋,留下终身遗憾呀!”
丁亮跟着解答:“要问啥叫真爱,其实,干爹跟你娘的感情,可称得上真爱。这些年,他在粤海集团公司,从普通的泥瓦工,一口气干到施工班长、队长。民营企业嘛,人才竞争激烈,没有几刷子功夫、出色的成绩,岂能领队、几百人施工呢?然后,提升到集团施工总公司副总,没干几年,现在晋升为老总。
你们干爹,职务不断提升,地位越来越高、收入越来越多。但他对你母亲的感情,从未改变过。他多次在电话里,或见面对我说:你们家遇上困难灾祸,第一时间告诉他,义无反顾的来帮助。”
两兄妹对我,刮目相看,惊叹道:“哇,干爹好不简单呀,在他们眼目中,我的形象,一下拔高得了不起,比他们崇拜的亲爹,还要厉害呀!”
我对两个孩子说:“对你娘这份感情,深怀不变,渊源于,一本书上的爱情故事,至今打动着我的心。李慧见我双眼,噙满着泪水,话儿停下来,便催着我说:“干爹,您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听,他们的爱情,是啥结果呢?”我拥着兄妹俩,悲然的继续说:
书中,讲述一对高中男女同学,动人的相爱故事。男生叫宁毅,女生叫伊洋。临近毕业时,谈起未来考大学的理想。宁毅说:“咱们国家真可伶,连肥皂火柴,都造不出来,清一色的靠洋人进货。狠心的高额利润,赚取中国人的钱。因此,他想当一名化学家,将来发展咱们民族工业。”
伊洋思考一会儿说:“咱们国家,医学水平落后,女人生孩子太危险、又痛苦,且进洋人医院,多数贫民百姓,哪生不起呢?她想出国留学,成为医学妇科专家。回国创办一家妇产医院,造福妇女生育。
孰知毕业时,日本侵略者,撕碎了他俩大学梦想。宁毅弃文从戎,进入学生士兵团,开赴抗日前线;伊洋加入抗战卫生志愿队。从此,杳无音讯。
1938年底,宜昌大会战。战火硝烟,弥漫着天空。日军航空飞机,密密麻麻的“像天空的乌鸦、向国军抵抗部队,投扔航空炸弹,爆炸火光冲天;地面日军炮兵,配合航空部队,一排排榴弹大炮,对准国军阵地,狂轰滥炸,坚守将士,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戴着红十字白袖章、志愿队的女生们,冒着密集的炮火,进入被炸的、焦土发烫的阵地,抢救遍地伤员。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伊洋面前,仔细一瞧,我的天啦!这不是日思夜恋的宁毅吗?没想到,在炮火连天的、惨烈战场上相遇。他浑身是血迹,端着轻机枪,一边向嗷嗷直叫,围攻上来的凶残日军,猛烈扫射,一边掩护志愿队撤退。
突然,一颗子弹,击穿他腹部,鲜血直冒,断肠流了出来。他一手按住伤口,一手向敌群扔手榴弹。宁毅失血过多,昏倒在阵地上。伊洋和另一个女卫生员,用担架抬着他,冒着随时被炸死的炮火,硬是把他生拉死拽的,抬上救护卡车。彼此没来得及交谈,卡车急速的送往野战医院……
会战结束,伊洋几次去野战医院,寻找打探宁毅。有位护士长,对她说,确有这么个伤员入院,手术后,当即转入后方医院治疗,究竟转入那个地方、哪个医院,无从查起。
抗战胜利后,宁毅实现他的理想,赴英国留学,攻读化学博士学位,解放后回国,进入科学院,成为我国知名化学专家,他心里,依然恋着伊洋,四处打探;组织也为此关心,调查这位当年的女生,仍无结果。
当初,从战场归来的人,悲然的告诉他:这位女生,献身抗日战场,在阵地抢救伤员时,被一发榴弹炮击中,顿时,炸得肢体粉碎。抗战结束后,再没有见到她。很多人劝慰他,断掉这份旷世之情吧!但他总认为,这位相爱的女生,还活在人间,或许在哪个地方,等待着他呢!
他们没说错,伊洋呢,确实遇上一次生死危险,当时,她在阵地上,拼命抢救伤员,一排炮弹,呼啸袭来,眼看一发炮弹,在她身边爆炸。一名将士,奋不顾身的扑过来,紧抱着她,滚进身旁的弹坑里,炮弹爆炸的冲击波,把这位将士,撕裂得四肢分体,她却毫毛不损的幸存下来。
抗战结束,她随父母赴香港,进入医学院,攻读妇幼专业。解放后,回到天津一家大医院,成为一名杰出的妇科专家。她边工作、边寻找,那当年爱恋的宁毅。这份痴情,在她孤独中,一晃就是十多年。
恰在一次北京科学大会上,伊洋作为妇科专家,应邀前来参会,却意外见到讲台上、作科技报告的化学家,便是她苦苦寻找、追求的宁毅。顿时,心里异常激动,但她仔细一看,有些迟疑失望。这位化学家,竟然满头白发,面目皱纹,体型肥胖,跟当年的他,难以对上号。直到会议主持人,宣布他的名字,伊洋恍然才相信。虽然时光抹去,他青春年少的面容,却抹不掉,心里那片深爱之情。
大会结束,她起身离座,向他挥手走来,呼喊着他的名字。宁毅闻声一惊,侧头一看,曾在无数次梦中,所见的伊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疾步奔下台来,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彼此喜泪横流……
李慧听了这个故事,露出惊赞的眼神,感动的直落泪,抿着小嘴说:“干爹,这个故事,好感人咧!这才是真正的爱情。也许感动了上天,给他们有个美好如愿的结局。”
丁亮从孩子们的表情判断,对我的看法,态度大有转变。现在,你们知道干爹的基本情况以后,不难想象,以他现在的身份、优越条件,在沿海找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或者单位美女同事,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而这些情况,他都遇到过,为啥无动于衷呢?其根本原因,总觉得这些女子,没有你娘好,这份心底里的感情,舍不得替代。
李慧拿着我手,急忙问道:“干爹,真有这样的情况吗?丁叔该不会瞎编乱造吧!”丁亮听到这小丫头片儿,尽说些不沾边儿的话,急着答道:“怎么会呢?真人真事,摆在大家面前,绝不是瞎编乱造呢!不信,问你干爹吧!我笑着直点头,她靠在我身边,催着我说:“干爹呀,您还没回答我,您的真爱想法呢?”
我望着这个性格执着,打破砂罐问到底的小姑娘,点头说:“你丁叔叔没瞎编,亦无乱造,说的真实事儿。这些年,随着自己条件改善,确有工作关系中,遇上比你母亲条件好,外表更漂亮的女子,我从没有动过心,心里只你母亲。这种难以言表的感情,不仅仅是欣赏的爱,而且超越爱的之上。
当听说,你们家遇上灾难,尤其是你母亲患上重病,我推迟返岗,放下手中要事,甚至想留下来,照顾你母亲。我深知,你母亲为人处世习性,担心她,一般不会接受他人帮助,包括我在内。还是你丁叔叔从中相劝,因为你们要读书嘛,一刻都不能耽误,千万别走我的老路,看在你们兄妹,读书求学的份儿上,她才转变妥协同意。闺女呀,你刚才问起,什么叫真爱?这就是干爹真爱的做法。”
原丽丽和儿女,听到我的讲述,抱着痛哭起来。丁亮说,你们干爹,还有个感人的真爱故事呢!至今好保存着一件,二十年前,你娘送给的一份情物,是啥呢?哈哈哈,由你干爹来解答吧!”
原丽丽很吃惊,在她记忆中,好像没给张松赠送什么定情物呀,儿女睁大眼睛瞧着她,显得不好意思。我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里面压着两张,崭新“大团结”的十元钞票,在李家兄妹面前,晃了一晃,泪目的说起,二十年前的事……
那时,我还在镇上中学念书。有一天,值班师傅跑进教室传话,称我父亲在施工中,发生意外故事,送往医院抢救呢!顿然,如五雷轰顶,父亲是家里顶梁柱,我能读书,全靠他支撑。当时,我预感,读书的理想,没戏啦!
我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跑出来,你娘紧跟着出来,见我身上无一分钱,怎么买车票、还要吃饭呢!立刻,把书包里舍不得用的、两张大团结新票子,硬塞给我手里,直称救个急嘛。这两张票子,我一直暗藏在木箱里,即便在特别困难的时候,也舍不得拿出来花。现在分别送给你们兄妹一张,留着纪念吧!
原丽丽拿着,这两张大团结,眼泪顿然滚落在钞票上,两个孩子跟着动情,再次跪在我面前,嘭嘭磕着头。丁亮躬身扶起两个孩子,心里沉重的说,“以前的事儿,别再提哪,从今往后,日子会好起来,你们发奋读书,考上大学,回报你干爹真爱之情。现在呢,咱们去餐馆,吃个团聚饭吧!”
两个孩子,一听说,要去餐馆吃饭,肯定有荤菜,打牙祭,高兴的跳起来。那个时候,要去餐馆吃饭,可以说,做梦吧!餐馆就在李家附近,没走几步路,便到餐馆门口。老板热情迎接,称楼上201包房。羊肉火锅、炒菜都上桌儿,等你们上去用餐呢!
两个孩子问着香味,只吞口水,赶紧上楼入座。桌儿上,火锅咕噜咕噜烧开,味香扑鼻,油煎鲤鱼,红烧鸡块,果然,一大桌炒菜。两个孩子操起碗筷,边吃边说:“哎呀,干爹、丁叔,不怕您们笑话,我们好久没见荤了,天天吃着青菜、土豆,吃得都打哇哪;走路都打晃晃,下楼双腿发软。”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十分难过,咋让孩子受这般苦难呢?可想而知,原丽丽困难到了什么程度,稍有办法,她是绝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我对两个孩子说:“从今开始,干爹保证你们,天天来有荤菜吃,吃得你们见荤菜,就发腻。”
两个孩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干爹一定逗他们开心。我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孩子们面前,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两扎百元钞票,对原丽丽说:“这卡上的钱,用于你看病治疗,这两扎钱呢,是我回来料理母亲丧事,没用完的,这钱用于孩子们生活、学习费用。哈哈,你就别讲啥客气了。”
两个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睛直溜溜盯着,这银行卡呢?这玩意儿,他们从来没见过,拿着左看右瞧,充满神奇的眼光问道:“哇瑟,好多钱呀!干爹,这个卡上多少钱呢?”我回答:“不多吧!二十来万吧!密码写在背后的呢?”
丁亮暗然震惊,好家伙,他到底拿多少钱呐!当时,城镇年收入万元的,几乎是天文数呐!听说,“三八”老县长,行政15级,在县直机关,工资算最高,每月才120多元,普通百姓,月收入三到五十元,他的收入,咋这么高呢?
原丽丽惊讶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原以为我帮助嘛,冲起天万把快钱,对她现在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呐,没想到我一下出手,就是二十多万,她心里,很难接受的说:“哎呀,他干爹,咋给这么多钱呢,根本用不完,我收下这两扎钱,足够呐!银行卡的钱,我就不收哪,留给你自己吧!把钱存好,以后接媳妇用嘛!”
我把卡,放在原丽丽面前说:“这卡上的钱呢,还是多年前存着的,原备给父母、养老或治病用的,结果他们生病时,一直舍不得动用。母亲的心愿,可能备着我结婚动用。如今,正好派给你治病所用,这钱,不给你们、给谁呢?”
原丽丽拿着卡,手直发抖,双眼落着泪,帮助她家的钱,远超过她的接受范围。心里总感到不安。再说,人家还要接媳妇,怎么可能把钱,都给她用呢?
我开导她:“人家见钱,眉开眼笑,你咋见钱,皱眉苦眼呢?实话说吧!现在,我在集团下属总公司,做总经理,每年基本工资,加上七七八八的、效绩奖励收入,说出来,害怕吓倒你,接近三位数,钱那用得完咯!吃饭穿衣、电话通讯费,都是公司担负;出门办事,配有小汽车,回家路费,都是公家报销。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接媳妇没钱花。”
丁亮了解我,是个说话办事,稳重的人,怎么会吹牛摆富呢,经我一番解释,没想到沿海跟内地,待遇差别,竟然如此巨大。我对他笑道:不然,这些男人,为啥舍下热炕、丢下年轻的老婆,熬着性饥渴,生死来沿海,拼命打工呢?原因就是钱多嘛,乃内地最低十倍,甚至几十倍,也许你们不相信。
我刚说的那个、捐款贫困生的郭凯吧!他在市属大企业,看起来,风风光光当个副老总,每月拿到手81元,普通工人拿三四十,学徒才十八块呀!他到咱们公司来,做技术部门经理,不带超产奖、年终奖金,年薪28万,你们想,他收入翻了多少倍呢;他领队去海外,只要不出事故,年薪过一百万。据说,跟周边民营企业相比,他算拿得少的。
所以,来沿海呀,无论你是大本事、小本事,只要有本事,哪怕普通工人,年收都会上万。只要不去沾毒品、摇骰子、包养小老婆,玩临时夫妻,干他三五年,回家修建一栋楼房,这轻而易举的事,不是谣传的神话。
原丽丽听到我,实话实说,心里踏实许多说:“这钱,看来非收不可咯!等待下辈子,慢慢来还你这笔债。”我把卡,放在她手里说:“你别嫌弃钱多啦!两个孩子读书发奋的话,用钱的地方,还真多着呢!比如说,考上硕士博士;或许出国留学呢。然后,安家立业,多的是地方用钱呢!不过,有我这个干爹,你们学业无忧,你娘治病的钱,也无啥问题。”
原丽丽听到这句话,感动的拉着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丈夫遗像面前,哭泣道:“老李呀,你这个差,出得太久啦!一去就是十来年。为妻知道,你心里,挂着我跟儿女,你托梦对我说:委托张松来照顾我们。今儿,他来咱们家里,认孩子的干爹,帮助很周到,孩子读书、吃饭生活、我治病的钱,都没问题呐!你在那边放心吧!”
我把李辉叫到面前,握住他的手说:“你是这个家的男子汉,理应多承担家务责任,这话,你明白吗?”他望着我,眼睛闪烁着、坚毅的泪光,点头直答应。
我瞥丁亮一眼,握住他的手说:“老同学,鉴于丽丽家困难特殊,我又不在他们身边,要把这场事办好,有个想法,跟大家商量一下,看行不?”丁亮和原丽丽,都把目光聚集在我脸上,催着只管快说。
孩子们跟着安静下来,倾听是啥想法。我沉思一会,说道:咱们分个工吧!我呢出钱,丁亮出力,充当联络员;李辉呢,担任家庭主任,你这个主任,肩上的担子不轻呀!首先,带领妹妹搞好学习;其次,要照顾你病重的娘;还要负责处理好家务。遇上大的困难,或者突发事儿,马上向你丁叔叔报告。你丁叔叔呢,会根据具体情况,把握处理,或需要我出面帮助,第一时间来解决。
李慧举着手说:“干爹呀,怎么不给我,安排点任务呢?”我蹲下身子,抹去她脸上喜泪笑道:“哎呀,真还把咱们小女管家,给忘记啦!好啊,干爹安排你呀,打扫家里卫生,洗衣擦桌子,照顾你娘起居,怎么样?”她立刻举手说:“没问题,还负责做饭呢!”
说起做饭这事,我望着桌儿上的饭菜,被孩子们一扫而光。对丽丽说:遇上你住院化疗的时候,孩子们放学回家,就在这餐馆点菜吃,既方便、又不耽误他们的学习时间,我刚跟老板谈好呐,平时记着帐,年底回家来,一起结清,
孩子听到这个话,欢呼雀跃,没想到遇上的干爹,比亲爹还管用呢!丁亮对孩子们称:“这个办法好啊,反正你干爹有的是钱。”原丽丽喜泪直流,不好意思的点着头,
丁亮伸出大指姆,对着孩子们面儿,夸奖我:“你干爹,到底是大企业老总,考虑问题,细致又周到。这个干爹,没白认咯!”原丽丽跟着称赞,忍不住拉着儿女,拥抱着我,感动的泪流不止,心里很多话,像一块块石头堵着,不知从何说起。
我见事情安排妥当,向原丽丽和孩子们,抱拳告辞,两个孩子泪流满面,生死紧拉着我衣袖不放,李慧哭着说:“干爹呀,我们想您的时候,怎么办呢?”
我躬身对她说:“这还不容易,打个电话呀,实在想见我,买张车票来沿海,在我们工地,体验一下劳动辛苦,激励你们更加发奋读书。考上重点大学。”
原丽丽泪汪汪的、劝着孩子们说:“你干爹是个大忙人,责任大、很辛苦,哪有时间陪你们玩呢!他每年只有春节回家,才有时间来看望你们。”
原丽丽拉着两个孩子,送别我和丁亮走出家门。走出巷子,还听到身后,传来孩子们的哭泣声……
丁亮两个女儿,大的跟李辉是同学,学习成绩还不错。我从包里拿出一叠散票,估计有五六千块钱,给他高低不收。我硬塞给他手里说:“原准备,下午去你家,看望你两个女儿。今早,单位来电话称:有个重要涉外业务活动,叫我参加,务必下午乘车返岗。这点钱你拿去,代我给孩子们,买点什么学习用具,或者学习资料吧!”丁亮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收下,在我肩上,轻轻拍一巴掌说:“反正你多得是钱,不拿白不拿。好吧!我不讲客气哪!”
临别,我嘱咐他,隔三差五的,来丽丽家看看,如果她病重,赶紧送她到医院,便通知我到场。丁亮向我举手,行个军礼说:“请老总放心,保证完成下达的任务。”
突然,包里手机吱吱响起。我拿起接通问道:“谁呀!哪一位呀?”电话里传来凶狠的责怪声:“你小子当了总经理,连我这个当年,领你出山的人,早都忘记了,真该打屁股咯!”我心里猛然一惊,平时,极少联系的杨国忠,突然打电话来,一定有要事跟他商谈,什么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