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萍热泪注目,昔日一起来的同村姐妹,刹那间,各奔人生前程,消失在忙碌的人群中。她泪汪汪的准备上车。突然,身后传来叫她的男人声音:“那是咱们村的梅萍姐吧!大清早来火车站干啥?”梅萍回头一瞧,原来是久日未见的张松,正准备向他介绍同事。
他大步的迎上来,热情跟方大磊打招呼说:“我们认识啊,那次在车上,接待新员工,不是方段长帮助,梅坪姐进不了厂培训呢!”
他转眼对香梅点头道:“这位大姐,也是你们一个厂的吧!”梅萍接着介绍:“这是咱们同寝室的香梅大姐,她人可好呢!经验很丰富,教我们不少知识,今儿,她也来送兰英和喜凤的。”
张松听说她俩去向,显得几分惊异,便对方大磊说:“你们忙吧!我来接北京总部的、两位总会计师,可能快要到站哪!”这时,广播里传来消息:“粤海张经理请注意,北京两位客人已经下站,请你在二号出站台接应。”张松客气的、向大家点头示礼,转身奔入人流的出站大厅。
方大磊挂上安全带,开始发动车辆,对身旁梅萍说:“这小伙子,我们见过两次面,感觉他挺能干,脑袋瓜儿灵活,很受公司赏识呢!”
梅萍啾着张松奔忙的背影说:“我们所处邻村,加上他是小字辈,没有什么往来。他跟喜凤她们,到是比较熟悉。听说,他混得不错,跟段长一样,对人挺热心的。”
拉达驶入厂大门口,香梅下车说:“多谢段长开车送我们,我肚子饿了,抢先一步去食堂。”然后,对梅萍弄眉挤眼,暗含几丝嬉笑的离开。方大磊看在眼里,知道香梅借故,抢先离开,腾出时间让他们独处。
梅萍被她逗得个大红脸,不敢抬头瞅她一眼,心里很清楚,人家是大段长,身边多得是献媚作眼、巴结他的女工。再说,人家有口有家的,不想额外惹麻烦。
方大磊关闭车发动机,侧身对梅萍说:“今儿上午,厂方要跟你们上岗签约,还要办理上岗证,还请来摄影师,来拍大头照,你穿件规矩的衣服。”
梅萍见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赶紧下车低着头,匆匆回寝室去。她边走边想,方大磊管数百女工,身边有一大群、年轻漂亮的女孩,整天叽叽咋咋围着他呢!根本不缺献身的女人。听说,他只要点个头,成群结队的女人来陪他。
茶余饭后,女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离不开钱情两个字,喜欢投个嘴巴快活,一旦真要刨根问底的搜查,段长身边有哪些情妇。结果,一头雾水,真凭实据的、一个都排不上。
也许是梅萍想多啦!人家只是关怀属下,体谅女工们辛苦。单身女人嘛!对示好的男人,历来特别敏感,喜欢想入非非,自作多情罢了。
她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群端着早餐的女工热议:瞧着前面这个女人,才来几天,就跟方大磊搭上火,往后咱们等着看好戏……
时值八点半,拿到培训合格证书的女工,在厂办公大厅,排着长长的队儿,签署上岗务工协议。这协议,厚厚的本如书、规定的条文,令女工们眼花缭乱,只能按照管理员的指令,在协议的最后一页下方,按上朱红手印,签署自己的名字,协议里究竟写的啥?几乎没有一个女工细看深究;梅萍跟众女工一样,签完协议、照完登记照才知道,整个上岗规范流程,算是走完一半。
签约书记员告诉她,接下来,听从段长安排工种,具体分配到那个班。有人细声的对她说:挡车工、落纱,这些活儿很辛苦。但能学到技术,工资奖金要高一些,很多女工都冲着这活儿来的,因为荷包里多进钱嘛!
梅萍从怀里掏出,培训上岗合格证,反复细看,大红本儿,在灯光下特别耀眼,这是她做梦,都在背诵默写课程,努力获得的,感到十分自豪。
她看见方大磊办公室里,挤满着即将上岗;或前来咨询办事的在岗女工,叽叽咋咋的、说话的口音,简直是南腔百调,听来有些滑稽,比相声名嘴幽默还搞笑,她扭头准备去厂图书馆借书,看一些纺织技术的学习资料。
方大磊看见梅萍,站在门外徘徊,向她挥手示意,有话跟她说。她挤进办公室,在角落里找个凳子坐下,静观这些喋喋不休的女工们,提出各种各样的疑问,这对她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方大磊坐在办公室里,忙得满脸大汗,面前搁着一张桌儿,桌上放着一叠工种安排名单,身旁站着四位虎将女班长,被大家誉为,管理女工们的四把尖刀。
其中一位中年的漆姓班长,拿着电喇叭,高声喊道:“所有签约的女工,规规矩矩排好队,欢迎你们加入印染纺织车间,接下来呢!你们进入下一个务工程序,听候我们段长安排工种,请大家安静。”
呵呵,有个年约三十、叫华清的女工,嗓门最大,拿着签协议的最后一页,举手问道:“我们现在跟厂方签约,岂不是跟《白毛女》电影中的杨白劳,把闺女喜儿给卖哪!是一个道理吧!”
漆班长马上解答:“跟杨白劳卖女,不是一个理。厂家跟你签约,依据条款来约束你。不然,厂方花钱培养你,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你务工质量如何?没有一个书面可循的规定,怎么行呢!”
现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方大磊思虑,这些来自大山里的女性,必须给她们法规科普一下,不然她们忧心忡忡,哪有心思安然上班呢?
他用弯曲的手指,咚咚敲着桌儿说:“漆班长说对,没有双方认可的规定,咋行呢?一旦产生劳务纠纷,劳动仲裁凭啥来断定,谁对谁错呢?现在,中国是法治社会,厂家依法签署劳动合同,对双方都有权益保障,厂家不履行法律程序签约,那是违规犯法的。如果,被劳动监察部门发现,要按照违法人数,依法重罚厂家。”
华清火气忿然道:“刚才我签约时,厂方书记员,一个劲儿死催,我们只管签字画押,没有什么问题。这厚厚的协议书,既便拿来给我看,不怕大家笑话我,我连好多字都不认识,那看得出来、啥道道名堂呢!我敢说,在场的女工,没有一个看得懂。我担心,协议有些规定,也许对我们不利。如老话所说:人家把你卖啦!你还帮忙数钱呢!”说完,她眼睛噙满泪水。
方大磊走到华清面前,安慰她说:“原则上,你应该看完协议条款,确认无误,方能同意签字;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厂家制定每项规定,都要做到有法可依。不然,被劳动法规部门认定,为非法无效的劳动合同,若打起劳动官司来,企业肯定败诉。再说,解释条文在于厂方,务工方只能服从执行。如果,你心里还不踏实,可以去劳动监察部门,咨询论证。”
有个女工在人群中,微声嘀咕:“这些洋鬼子,在咱们中国来开厂办店,我不相信他们安好心,总是欺负咱们这些穷乡僻壤、不懂法的中国女工。
旁边有个女工,听说香梅扣钱的事儿,瞥一眼段长、班长,小声附和道:“哼,洋鬼子千方百计找由头,扣咱们辛苦钱,加上这些汉奸帮凶,一起蒙骗剥削、咱们这些无知的女人
漆班长听到这几名女工,忿然的议论,气愤的过来,对这两名女工说:“扣你的钱是实事,你没有想过呀!为啥扣你工钱?你没按照厂方的要求,认真完成任务,出现超标的次品。不仅影响咱们产品信誉,败坏企业国际形象,而且还浪费原材料,如果大家都出次品,咱们厂还能办下去,你们的饭碗,还能端在手里吗?”
漆班长说到这儿,把凌厉的眼光,聚集在几个说小话的女工脸上。继续说:“建议你们把脚步迈开点,看看那些务工踏实,精工细作的女工们,她们的工资是多少呢?大家听听,
我们班里红霞姑娘,这月工资情况:本月完成任务无次品,发放基本工资600元;未迟到旷工奖金200元、加班费240元、超额完成任务奖励300元,月度奖金400元,工资合计1740元。即将正式上岗的女工们,听到红霞拿这么多钱,啧啧唏嘘,简直不敢相信。
漆班长接着大声讲:“像红霞这样精益求精的女工,在我们班里不在少数。所以,协议既有处罚条文,又有奖励规定。听段长昨日开会说:厂方为啥注重员工技术培训呢!就是希望员工,出高质量的产品,在国际竞争中,保持领先地位。如果大家都出质量低劣的产品,咱们厂必定垮台关门,你们还有饭碗吗?”在群中开小会的女工,面面相觑,再也不吱声了。
方大磊拍掌称赞道:“讲得好啊!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单位,没有规矩、哪成方圆呢!如今靠质量,而不是靠数量打天下,员工劳作态度、技术素质,决定产品质量、企业发展命运,希望大家明白这个道理。”女工们恍然领悟,拍手鼓掌。
平时,梅萍遇见方大磊,不敢目光正视着他。今儿在人群边,细心瞧着方大磊,中等个儿,理着平头,皮肤黝黑,眼睛不大,挺有神气,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喜欢搬弄道理。给人一种讲情论理的感觉。
她听身旁,一位宁姓女工悄声议论:“方大磊不简单咧!虽然年纪不大,堪称厂里元老级,他是建厂首批员工,从最底层做起,一路做到段长位子。据小道消息:厂方拟定提拔他,管三个大车间的总经理;工资又要翻倍啊!”
有个刚入厂的年轻女工,凑过来说:“在外资企业,就有这点好处,越有技术、越有认真、越有发展前途。”
宁女工接着说:“段长一般很少对员工发脾气,出现什么问题,为员工利益说话。但就是家庭关系处理不好,跟老婆长期分居,在厂里过得孤独凄凉。可惜呀,一棵临风遮雨的大树,错落庭院人家。”
身旁的女工跟着发问:“厂里这么多女人,年轻漂亮的多得是;有文化的、气质好的女人也不少。但从来没有发现,他跟那个女工特别亲密。”
宁女诡谲笑道:“在我们眼里,段长是个奇妙神灵的男人,目前还没有一个女情感高手,尚能解开久悬此密。按常理说,跟妻相处不好的男人,大都要么离婚;要么婚外处个女人,弥补自己生理需求。而他像个超凡脱俗的神灵,对谁都一样,满脸微笑,从不厚此薄彼。虽然不时流传,他跟那个女人好。但放大一细瞧,找不出一个,能上桌儿的真凭实据。很多姐妹下班后,在寝室热议,这个百聊不厌的话题,并佩服他这点,在女人窝里,坐怀不乱。”
这时,漆班长拿着电喇叭,费力的敞开喉咙喊道:“请大家安静听着,现在由段长宣布,本次培训工种分配名单。”
方大磊接过电喇叭,站在凳子上,拿着工种分配名单,扫视大家一眼,开始念起来,一直念到最后结束,却没有念到梅萍。大家心生奇怪,段长怎么把她,给念掉了呢?便及时提醒他。
方大磊微笑答道:“怎么会念掉她呢!她在这次培训中,学历最低,年龄最大,学习最刻苦,实习操作成绩最好。昨日,段务会研究决定,她为产品质量检查统计员。”女工们一片惊异哗然。这可是厂干部的职位,她凭学习成绩好,就可以当干部,真是她娘的邪门咧!
华清嫉妒不满,乘机起哄道:“这女人本事不赖,进厂跟咱们段长搭火来电,在培训期间,多次看见她跟段长,关系贴得紧紧的,真是滴水不漏啊!”
梅萍听到段长决定,感到十分惊异意外,怎么给她安排、看起来轻松,实际不轻松,又得罪人的活儿呢?华清这些话,气得她喉咙直打哽,便举手说:“段长,我刚入厂,对生产环节不熟悉,还是让我进车间,干挡车工吧!”
方大磊瞥梅萍一眼,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拨开人群,走到华清面前,真想举起手,狠狠扇她两巴掌,恼怒的说:“首先,你胡说八道,散布谣言,对我人身攻击,可依法向法院起诉你;而且厂里,早有明文规定:拨弄是非者,造成他人伤害,轻者批评,重者开除;其次,凡是跟厂方,签署务工协议的员工,有义务服从段长的上岗安排,不存在看谁的脸色;且安排每一位员工,都要获得你满意才是。”
平时,方大磊极少对员工、特别是女工发火批评,像这样尖锐的批评口气,实属少见。大家被他愤怒发火的样子,吓得大气不敢吭。
华清嘴巴无遮挡,大大咧咧的女人,遇事受人拨弄,要么跟你拼命吵,要么像个百瓦喇叭筒,生怕别人听不见。班长常拿她无办法。华清如闯大祸,脸上红一块,青一块,一改平时凶悍的模样,低头不敢吭声。
方大磊脸色越发铁青,走到桌台前,继续大声谴责道:“只要你跟厂方,签署务工协议,即刻跟厂产生法律务工关系。在厂规约束下,首先,服从段长工种分配;其次,听从班长具体工种安排,这是厂方赋予段长、班长的管理权限,无须经务工者同意,这就是签约规则、约束的意义。”
方大磊手抹着额头汗水,喝一口水,继续说:“培训部门反映,华清多次背后散布谣言,拨弄是非,影响培训工作开展。虽然,段长无权端你的饭碗,但有权建议厂方,解除其务工合同,让你滚蛋。现在宣布:华清停岗反省,写出检讨保证书,如有悔改之意,接受处罚,扣其当月奖金;若不思悔改,上报厂方解除劳动合同。漆班长走到梅萍面前说:“呃,她留下来,段长要找你谈话咧!”
华清听到处罚决定,顿时泪如雨下,捂脸跑回寝室,撕心揭底的痛哭起来。大家心里很清楚,段长杀鸡给猴看。其实,嫉妒梅萍的女工,何止华清呢?
便有人怂恿着她说:“这女人跟方大磊关系好,乃众所周知。他凭你说几句公道大实话,以权压制处罚你。你偏不写着玩意儿,看他把你怎么样。常言说得好: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华清也是这么想。宁愿丢饭碗,亦不咽这口气、低这个头。
女人确实难管,轻了不当回事;严厉又哭又闹,过意不去。方大磊多次,在车间大会上抱怨:他这个妇女官儿难当,即便厂方加薪,亦不想干。
厂方召开年度大会,数次表彰他,管理女工有方,没有出现大问题,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听说,还有一笔不匪的奖金呢!到底奖励多少,无人得知。
刚才嘘嘘嚷嚷的办公室,一下清静起来。梅萍忐忑不安的走过来,坐在方大磊对面,几位班长见状,赶紧退出办公室。
方大磊瞧着,低头不语的梅萍,给她倒杯开水,放在她面前说道:“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今天,亦不是昨天。而是,从你进培训班的次月,开始观察考核你,学习态度、责任心、实际操作能力。而且得到段委会成员,一致同意,并非我独断专行,擅自决定的呢!”
梅萍双手抱着热水杯,思虑一会问道:“听你之言,选拔我做这个工作,决定由来已久,既不凭人际关系,又不凭感情冲动,那是啥原因呢?”
桌儿上的电话,突然吱吱响起,方大磊接起电话,脸色聚变。话筒里,传来很大的训斥声,他一个劲儿说:“好好好,我们马上整改,保证下月见成效。”
他慢慢地放下电话,吐出一口长气的说:“这是厂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咱们这个月的产品抽查,检测合格率创新低,进出口总公司,已经明确表示,再出现这类问题,注销厂出口许可证。刚才,我跟厂长立下军令状,下个月,不遏制降低次品率,我背着铺盖卷走人嘞!”
梅萍抬头,看见方大磊脸色黯沉,精神疲惫,压力很大,心生怜悯之情,脸色红红的问道:“你还没回答,为啥选我的原因呢?”
方大磊瞧着眼前,这位来自农村、只有小学文化的女人,悟性很高,观察问题很快,为目前质检最佳人选。他坐下来对着梅萍说:坦率的告诉你吧!有三点原因:“一是你学习精神特别强,不怕吃苦;二是实习操作认真,产品全优;三是责任心强,一丝不苟。做质量检验工作,恰恰需要你这三优的人。”
方大磊见梅萍闷着不吱声,靠近她说:“所以,选来选去,选中了你。根据厂方指示:马上成立质检组。招聘的几名质检技术员,马上就任,组长暂由我兼任。你放手大胆的干吧!遇上任何问题,有厂方和我支持你。”
梅萍听到方大磊这番,有情有理的分析,怦然跳动的心儿,渐渐地平静下来,包括她自己,大家误会了段长,对工种安排的意图。她起身像党员宣誓道:“既然段长和大家,这样信任器重我,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方大磊见梅萍愉快的接受质检工作,心里平息安然下来。握住她的手,鼓励道:“学历低不要紧,只要做个有心人。实践是最好的学问老师,边干边学吧!每年,咱们厂都有骨干去培训,有机会上报你。”她一听说学习,高兴的手舞足蹈,连称感谢。
方大磊送梅萍到办公室门口,伸手轻轻地按下她肩膀,小声的说:“这些外商,道貌岸然,一个比一个,精明的鬼都拿不住。一旦国内工资上涨,材料成本增加,他们立马搬厂走人;质检是纺织行业一门专业,比车档工、落纱等工种,技术含量要高,将来遇上撤资搬厂,你可以轻松的,去其他厂就业呀!”
俗话说,落难的女人,更脆弱啊,容易动感情。方大磊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令梅萍感动的热泪盈眶。没想到,段长为她未来,考虑得如此周全高远。自从老公车祸走人,没有二个男人,像段长这样体贴关怀。心里顿感暖暖的。
方大磊长梅萍12岁,像个大哥哥关怀她,也许这些年,她单肩独背的、经历生活磨难,遇上好心人关怀,她容易动情落泪,如在夜幕下公园里,或在餐馆包间,她指不准,会附在他肩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用泪水排泄,心中无尽的孤楚苦难…….
这时,随着敲门声,漆班长急匆匆的进来,向方大磊反映:“刚才,厂方来车间,对成品进行抽查,发现这个月的次品率,比上月高出两个百分点。负责外贸的老总,大发雷霆,搁下狠话:如果下月抽查,次品率不下降四个点,让我们统统的滚蛋。”
方大磊听着这话,脸上像喝高了酒,红堂堂的,急得在办公室来回度步。漆班长靠近他说:“既然厂方,给车间下达,减次增优的指标命令,我们同样对各班到人,下达次品率创低指标呢?光靠扣工钱,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方大磊提高嗓门问道:你们说说,有什么降次升优的好办法呢?漆班长略思一阵说:“咱们先开个会,按照厂方条例,结合咱们车间工种,细化到岗位具体指标。比如说,连续三个月次品率,超出国标的一个百分点、或者两个百分点的,如何处罚。”
方大磊垂头说:哼,这是个办法。还有呢?他见漆班长没应声,便把焦灼的目光,转移到梅萍脸上,停顿数秒说:“你这个刚上任的质检员,有何感慨?”
梅萍拿着笔记本,翻开里面培训学习笔录,像个胆胆怯怯的学生,起身紧张的回答:“我是个新兵,那有资格发表意见呢!段长非要我说嘛!我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学习的想法,向段长、班长汇个报:“首先呢,提高员工的思想认识,为何要抓产品质量;不抓行不行、把不抓的后果,清楚的告诉大家;其次呢;制定细化的考核指标、评比标准,开展竞赛比拼,促进员工学习技能的积极性,激发他们的才智;通过提高技能,改进技术、来降低次品率。”
方大磊和漆班长拍手鼓掌,称赞讲得好啊!梅萍被夸得不好意思,接着说:“这些说法,都是我在培训班,摸索总结老师讲课的体会,说得不对,请两位领导批评指正。”
令方大磊没想到,这个只有农村小学文化程度的村妇,竟然从她口中,绵延出像厂领导的讲话。他连夜召开段委会,研究打质量翻身仗的战略部署……
第二天早上七点,方大磊带领班长们,来到机器轰鸣的车间,在门口迎接打卡的女工们。大家从段长的表情判断,一定有重要的举措,向大家交代。
果然,上班的女工到齐后,他站在长条椅上,用电喇叭开始宣讲,厂领导抓质量的紧急指令;然后,宣布成立质量管理组,抓质量的具体措施;最后,他和班长们鼓掌说:“请咱们刚上任的质检员,梅萍女士发言。”大家一片愕然唏嘘,华清这班子女工,心里更不服,那嫉妒眼光,像枪炮向她射来。
梅萍突然听到段长指示,请她上前给大家说下话,意思很简单,让她在全车间露个脸儿,便于往后开展工作。她从后排走到前面来,她思忖,不能讲昨天那三点汇报,似乎高谈阔论,让女工们反感。她镇定的接过电喇叭,谦虚的说:“大家是我老师,我这个新人,来讲三句话吧!”段长吃惊,咋讲三句话呢!希望她把“学习汇报要点”细化给女工们。
梅萍站在前面,向大家鞠躬说:“在场的都是我师傅,我来向你们学习,希望大家支持我工作,第一句,按厂规国标要求去做,你拿不到双倍以上的工资,我提着行李箱滚蛋;第二句,我一视同仁,只认产品质量,不认人际关系,有得罪之处,请大家理解支持;第三句,段长向厂长,拍胸立下军令状,下季度打质量翻身仗,既然段长,把这个得罪人的事儿交给我,我义无反顾狠抓到底,不见成效,决不领取厂里一分工钱。”
梅萍演讲,言简意核,语惊全车间,句句都是扎扎实实的干货,无半句冠冕堂皇的空话、废话。方大磊眼含热泪,带头鼓掌。华清翘着嘴巴嘀咕道:“这女人仗着段长关系,比班长的口气还大,往后整起我们来,恐怕不择手段;”
身边有个烫着卷发的女工答话:”这女人从乡旮旯里,来厂没几天,身上的红薯味儿没退脱,便开始装腔作势,语气吓人,看来以后啊!她就是压在我们头上的二段长。”
她说罢,贴近华清耳朵细声说:“这个姓方的,凭你说几句实话,他就开除你,这是哪门子法律。你别去厂方告他,因为他们穿着一条裤子。应该去劳动监察部门投诉,以虐待残害妇女罪告他,说不定开除的是他,而不是你呢!告他的状子,为你写好哪!咱们几个姐妹,都在上面按手印,给你证明呢!”
华清很感激,几个义气的姐妹们,并没有怠慢冷落她。当即一跺脚喝道:“这个状,老娘去告定哪!”当她怀揣着诉状,忿忿的来到劳动监察大队,走进受案室,她立刻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