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康怀着一肚子窝囊怨气,走出传媒大校门,沿着绿荫人行道,像个无业游民,漫无边际的沿街晃荡,且咬牙切齿的仇恨,这个半路杀出来、打破他美妙计划的男人。他望着朗朗的晴空,哀叹自己没读过书,跟这夺爱的男人论理吧!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个道;论拳头动武吧!哪是人家对手呢!
他摸心自问百次,难道这样灰溜溜的退出情场,输给这个家伙手里。不行!这口气非出不可。他从小到大,没受过如此羞辱怨气。他想到这儿,心里骄横,去路边电话亭,拿起话筒就打…….
厂里订单多,机修任务重,姚哥忙得只喘气。太阳开始西斜,他摘下手套,习惯的抬头,瞧着墙上那台、哒哒哒走的挂钟,时过四点。再晃一个小时,快到下班啦!主任过来拍着手,跟正在干活的工友们说:“明天开始放假过节,大家开始按班轮休,祝大伙儿节日快乐!”后面紧跟一句:别忘记跟老婆寄钱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修理班的电话,骤然急响。班长打开窗户,大声喊道:“姚师傅,您的电话,好像是段康打来的,听他口气,有急事找您呢!”姚哥听说段康来电话,而且有急事找他,心里猛然一沉。他早有预断,段康此去难以如愿,依照他倔强的性格,肯定跟文雯闹翻。果然不出他所料。
段康在电话里,像饥饿多日、快断气的人。一口胆散魂落的哭腔说:“姚哥,果然这女人身边,有个相好的男人陪着她,我被哪男人欺负、羞辱得惨啊!你和显忠乘出租车,赶快过来帮我讨个说法,车费钱我付嘛!”
姚哥想问个情况究竟,段康说完这句话,遽然挂断电话。那冷硬的语气,简直像主任给他们下达任务一样。他接完电话,坐在凳子思忖,他不想跑到人家学校,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弄得不好惹出麻烦,走不脱人不说,老婆孩子咋办呢?
显忠见姚哥一脸苦煞样,凑过来问道:“段康来电话,咋跟你说啥呀”姚哥低沉的叹口气说:“你判断的对,那女子身边,果然有个相好的男人,段康想我们过去,陪他讨个说法,你的意见如何?”显忠思虑一会答道:“咱们关系如兄弟,他遇事求助,我们推脱,情理上说不过去呀!”
姚哥原以为,显忠会打退堂鼓,哪知他帮段康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好转念问道:你的意见呢?显忠答道:“我的意见,咱们帮他助个阵、壮个威,或者警告这个男人,名花有主哪!千万别充当第三者插足。不过,我们不是去帮他打架,这是个原则。至于说,段康跟那个女子感情关系如何,不用我们来管,这是他个人处理的隐私问题。”姚哥点头同意,便摘下黑乎乎的手套,去卫生间洗个手,即刻跟显忠乘车出发……
火红的太阳,快要落山。段康在传媒大门外,这条笔直的马路边,来回不知走多少遍,焦急的等待着,两位哥们如约而来。
快到七点,天色开始暗沉下来,华灯初映。段康终于盼来两位大哥,赶紧付完车费,领着他们进入学校。门口值班保安,伸头瞄一下段康问道:“呃,这两个人,来干啥的?
段康点头答道:“这是我兄弟,一起来看望文雯的。”保安见姚哥他们和颜悦色,并无异常,放行他们进入学校。
文雯吃完饭,急忙回到寝室,开始复习英语单词。段康追求的阴影,一直呈现在凌志大脑里,担心文雯回绝过激的行为,会激怒这位失恋的四哥。他敲门进来,把复读机放在她面前说:“有这个玩意儿,你学外语,方便简单多了。我出国一直没用它,现在送给你学习。”
文雯瞧着这个巴掌大的机器,高兴的爱不释手。她上初中时,曾听英语老师说过,学外语有复读机,挺方便的。而在农村读书的孩子,家里那拿得出一百多块钱,给孩子买复读机呢?如今终于目睹,神秘的复读机、真实面孔,
凌志教着文雯操作,按下播放键,发出标准的英语复读声;给她戴上耳机,首先按跟读键,录入自己朗读声;然后按下对比键,对比读音是否准确。最后,转换自动状态调速,一口气复读。文雯直夸这学习宝贝,发音清晰、标准、好记,像一个英语老师给她上课。文雯把宝贝,又退回凌志面前说:“这么好的东西,留给你自己使用,我自己去买一个吧!”
凌志又把复读机,推放回她面前,笑道:“这东西,对初学者挺管用,对我作用不大哪!你别讲客气,算我奖励你学习努力吧”
文雯高兴的说:“有你这位外语老师,细心指导,又有复读机帮助,我学外语,应该无问题。”
姚哥跟着段康,进入传媒大校园,无不惊叹,好漂亮的校园咯!感憾这辈子,没进过大学门。不然,那会呆在喧嚣繁重的工厂里,整天跟油污的机器,相伴打交道呢!显忠边走边瞧,伤感道:”姚哥,你看这些读大学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真是爱死哥儿哟!”
姚哥拍着他肩问道:“咋漂亮呢?说说看。”显忠摆着头,懊悔的答道:“要说怎么漂亮,我说不出个道道来。不过感觉,她们说的普通话,入耳好甜蜜;她们气质面容,跟家里村妇老婆,就不一样咯!唉,我这辈子,别做这个梦哪!下辈子再说吧!”
段康领着他们走到培训宾馆,门口遇上后勤值班干部,他瞧着段康一行举止打扮,不像培训学员,还以为是学生亲戚,找错学生的居住寝室。便过来盘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段康躬身接话道:“我来看望妹妹文雯的,她住在楼上303房间。节日来临,给她送点东西。”
值班干部审视着他们,访问学员的姓名,住宿的房间,都说得很一清二楚。便向他们点头道:“你们上去吧!不过来访者,八点半钟要离开寝室。”段康紧张得一身汗,生怕值班干部看出啥问题。赶紧答应称好。
姚哥到底是年长,经历的事儿多,见校方管理严厉,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掺乎这个事。因为没见过大学,以为是街头的农牧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想逃离吧!已经走到三楼来哪!
303房间门虚开着,有一束灯光,从门空隙流泻出来,便传来一阵阵、他们听不懂的外国语。
姚哥心想,这明明是中国人呆的地方,咋说起外国话呢?他轻轻撞下段康的手肘,小声问道:“伙计,你没搞错吧!听房间里说话,好像住的是外国人呢!”段康轻声答道:“刚才我离开,确实是303号房间。我悄悄推门,进去瞄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段康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见文雯拿着复读机,朗读外语。凌志坐在她身旁,身体靠得很紧,几乎把文雯,当作一幅欣赏的图画,紧紧地贴在这家伙身上。
他怒火冲天的扑上去,猛然给凌志后背一巴掌,大声吼道:“好你一个辅导老师,有这样辅导女生的吗?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我再来晚一点,你抱着她上床辅导。”
凌志顺势一掌划开,不速之客的手腕,那把手劲,让段康感到对手,非一般男人之力,若动起手来,他肯定甘拜下风,吃亏的是他。
段康突然闯进房间,凶相毕露,文雯吓得魂不掩体;再看他身后,紧跟着脸色阴沉的姚哥和显忠,心里明白几分,段康带着人来闹事的。她起身,准备给学校保卫部打电话。凌志临危冷静,一把拦住她说:“先别把事儿闹大,这点小事嘛!惊动学校上下不好。”
然后冲着姚哥和显忠,口气淡定的说:“既然你们来啦!就是客人,坐下来边吃西瓜、边说理嘛;如果讲打架,咱们去校外、或者去湖边都奉陪,别在这儿打闹,影响楼上楼下学员们学习。”
文雯晃神过来,觉得凌志的想法很对,示意姚哥和显忠坐下来,便向凌志介绍:这两位是四哥的同事。显忠见姚哥板着阴沉的脸、没吱一声;再看这个叫凌志的男人,一定是读过很多书的,有礼有节,一副稳沉当担的样子,是个不简单的角儿。心里冒出悔意,这完全是段康一厢情愿,来贴人家冷脸,无理取闹,还说什么呢?
姚哥平时在车间,算是能说会道,耍心眼、出歪点子颇多的角儿,而今天遇上凌志、能文会武、高级别的男人,显得苍白无力,不知如何应对为好。他看见显忠投来暗示的眼色,意思要他发话。他想,如果不帮段康说个话、壮胆助个阵的话,劝他草草收场离开,段康肯定嫉恨他,不讲兄弟情义,从此结下梁子。
于是,他抖着凶狠面容,用强硬的语气,对凌志说:“刚才进来,看见你们俩、这个亲热的举动,关系确实不一般。我不知道,你对文雯是啥想法。但有一点要告诉你,她跟我兄弟,约定恋爱关系,你不能随便插一杆进来,段康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你若执迷不悟,横刀夺爱,他会跟你拼命的,不信你试试看。”
显忠见姚哥耍着强硬的口气,紧跟附和威胁道:“姓凌的,你识相的话,赶紧收手,离文雯远一点。不然,他会叫一大班老乡朋友,来学校大闹一场,这传到你单位,没有颜面;传到你家庭,妻子不依不饶,揪着你论理问罪呢!”
姚哥和显忠心想,搁几句凶狠话,冒然的吓唬一下,这个白面书生的男人,让他怕事认个错,写个保证书什么的,他们皆大欢喜,算完成段康下达的帮凶任务,赶快乘车打道回府。
哪知,他们心里的算盘,彻底拨错。凌志根本不吃这套,呼噜一下起身,抖起身上衣袖,手指敲着桌面,冷笑道:“我看啊!你们是吃错药啊!还是走错门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是个怕事的人吗?这本身就是你们错,晚夜跑到学校,非法闯入女学员寝室,无理取闹,威胁他人学习生活。”
凌志不软不硬,飚出入情入理的话,顷刻镇住他们一伙嚣张,面面相觑,无言所答。紧接着说:“文雯跟段康,在特定的务工环境下,认定个老乡兄妹,包括相互赠送礼物,请吃个饭,乃是人情常理,这并非等于恋爱,扯上男女朋友关系。既便段康一厢情愿,有此迫切想法,可以理解。但人家姑娘要同意呀!岂能强求无理呢!”
凌志俨然像个施教的老师,时而给他们上课;时而又像个大法官,给他们普法:一再强调:恋爱是男女情愿的事,婚姻须经双方同意,这是婚姻法律规定,任何人不得违背超越。
段康原想,请他俩来助个阵,威震这个夺爱的男人。哪知,被眼前这个出口成章、无懈可击的男人,教训得像痴呆的木鸡,理屈词穷。令他大失颜面,更让文雯瞧不起。
他瞬间想到,既便去坐牢,他亦咽不下,这口悲桑的怨气,仇恨的愤怒,倏然在心里膨胀起来,他愤失理智,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照着凌志额头,猛然砸过去。
凌志本能躲闪,茶杯砸在墙上,鸡蛋大一块墙皮,应声而落;茶杯哗啦一声,猛烈破碎,像一颗爆炸的手榴弹,锋利的弹片,爆击四方;凌志的脖子,被碎片划破,鲜血直流。吓得文雯惊喊救命。
段康抓住不锈钢管的折叠椅,准备继续拼命攻击。凌志迅速闪身,猛击一掌,将段康击倒在地,姚哥见段康被击倒,他和显忠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凌志一招一式,受过拳击专业训练的,赶紧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担心他继续出拳,会伤及段康身体。
报复红眼的段康,突然看见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把切西瓜的尖刀,足有20公分长,他一把握住尖刀,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刺杀凌志。
文雯来不及多想,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挡住段康刺来的尖刀,划破她的手掌,刺穿她的胸膛,体内的鲜血,一下冲起丈高,当即无声倒下。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吓坏姚哥和显忠,他俩来不及阻止,杀红眼的段康行凶,他像一头发狂的猛狮,再次举刀捅向凌志,他按住血流不止的腹部,推开房门大喊救命!
文雯隔壁房间的彤彤,听到救命呼喊声,首先冲进房来,看见文雯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身体毫无反应;嘴鼻冒着一团团血泡;凌志坐靠在墙边,用手按住鲜血直流的腹部,她惊吓四肢颤抖,连滚带爬退到走廊,高喊值班干部;男寝室学员们闻声,便立刻拨打120叫救护车。
姚哥抱住杀红眼的段康,夺下他手上滴血尖刀,猛给他一巴掌,厉声吼道:“老弟呀!你闯下大祸,让我和显忠跟着你搭背,反正你孤身无妻儿,坐牢杀头无所谓哟!而我和显忠,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老婆还等我五一汇钱回家呢!你说咋办呢!”说罢,凄然的哭喊起来。
显忠没想到段康拿刀杀人,闯下人命惊天大祸。原计划明天给妻儿打电话,然后寄钱回家,这下把他害惨咯!早知发生这场凶杀惨案,给他一百万,亦不会答应来呀!
段康大脑一片空白,事情突发,来的太快,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怎么会杀人呢?再看两个为他而来、懊悔的哥们同事,掏出怀里所有的钱,交给他们说:“兄弟对不起哥俩,你们拿着钱赶快跑吧!”
姚哥凄然冷笑道:“伙计,往哪跑?现在,你给我们一百万也无用,公安马上即到,我们也得跟你一样,被请进局子,配合立案调查。牢饭是肯定吃定咯!只看是判多少年呢!”
姚哥拍着胸部,悲伤说:“我跟显忠错在,不该抱着凌志,不然他会躲过这刀,文雯亦不会来挡刀,如果不出人命或伤人,最多落个拘留半月。”
显忠像泄气的皮球,瘫倒在地上。段康看着静静躺在血泊中的文雯,悔恨自己一时冲动,犯下不可饶恕得罪,而且把姚哥和显忠牵扯进来,他准备拿刀自缢,姚哥眼快,一掌打掉他手上的尖刀。
这时,警灯闪烁,警车呼啸而来,其后紧跟着、哇啦哇啦直叫的120救护车,不到半支烟的功夫,学校保卫部部长,领着一大群公安,跑步上三楼。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120救护医生,首先赶到现场,用手触摸文雯鼻孔,早已气断声绝,无生命体征;凌志伤及腹部,即刻送往医院,生命无危险。
公安刑警给他们仨戴上手铐,在离开房间那一瞬间,段康回头看见文雯的遗体,平躺在四轮担架车上,漂亮苍白的脸庞,紧闭着眼睛,像睡觉一样,没有一点痛苦和忧伤;女护士用白色的被单,轻轻的覆盖着她;十几分钟前,她还在跟他说话呢!眨眼离他而去……
段康虽然不懂法律,但知道,杀人会判死罪的,再看他身后两位,后悔不已的哥们,不咒骂他一辈子才怪呢!退一万步说,即便政府不杀他,亦是度过漫长悲哀的牢狱时光,还要背负姚哥和显忠,今生来世、亦还不完的人情债。这种生不如死、千刀万剐的日子、还不如随文雯而去,在另外一个没有悲伤、没有烦恼、没有身份等级的世界里,安心的陪伴着她。
四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殡葬工,用担架抬着文雯遗体,从段康身边经过,他忍不住大声泣喊:“文雯,四哥对不起你,该杀他的头,他见你孤独,马上随你而来!”
他突然撞倒身边左右警员,拼命往楼上跑,他想跑到顶楼,一定会被乘电梯而上的公安抓住,他加快速度跑到八楼,拉开走道玻璃窗户,一脚登上窗台,对准一楼门口的大理石台阶,猛然投下去,轰的一声闷响,段康头脑坠入台阶,头骨粉碎,脑浆崩裂,身子微微抖动,惨不忍睹…….
圆月挂天,夜渐渐深沉。香梅说完万人迷的故事,已是满面流泪叹憾:“这姑娘天生丽质,性情善良,人又聪明,真可惜呀!虽然,上天让她投胎,大山贫寒农家,但给一副标致的容貌、动人的身材。正是红颜出众,却给她带来悲惨的祸水。”
她仰望着天上光亮的圆月,心里几分伤感道:“现在有些年轻女孩,初入社会,不免谈情说爱,喜欢爱上有家室的男人,拼命充当第三者,一般都是闹得鱼死网破,悲惨伤感的结局收场,吃亏的总是单身女子,这条断魂路,千万走不得呢!”
兰英她们听完万人迷的故事,心里像压一块石头,沉闷得楚慌。她们离开公园,一行漫步回厂。快到厂门口,看见一大群人,围着宣传玻璃窗,里面贴着一张大红榜;一张白榜处罚决定。她们挤进人群一瞧,大为震惊;兰英火冒三丈,恨不得拿砖头,把窗砸破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