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渐渐增多,周易估摸着周灵华应该追不上来了,便没有回头,径直走进镇子。在熙攘的人群中挤了一圈后,他便朝郑庄主家走去。
到达绸庄门口,周易停下脚步,朝街前后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后便走了进去。店里的伙计见到周易,连忙躬身行礼。周易走进里屋,看到郑庄主和那女人正坐在床边,小孩已经坐了起来,女人正在给他喂粥。
郑庄主见周易到来,急忙站起身,那女人也赶紧端着碗站到一边。“先生来得真早啊,孩子经您救治已经好多了。刚才一直在叫饿,我便按先生的吩咐给他弄了点米粥。”郑庄主满脸笑容,那女人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周易应了一声,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小孩的额头。小孩懂事地坐着没动,体温有下降,比昨天好多了。周易收回手,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吩咐郑庄主再准备半碗温水和勺子。他又从衣服里拿出那小纸包的药,各取出一粒放入碗中,搅拌后让小孩喝下。小孩喝完后,周易嘱咐那女人继续喂稀饭,然后把郑庄主叫到前房。
“孩子应该没事了,我开的药再去买两副熬水喝,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完全康复。”周易说道。
“先生,您真是神医啊!我找遍了镇上和周边的医生都说无法医治,要不是您,我们家可真就绝后了。您是我郑家的救命恩人。”郑庄主说着就要下跪。
周易见状,连忙扶住他:“郑庄主,别这样,救人是医者的职责,只是刚好被我碰到而已,说明我们有缘。”
“先生要不就在我家住一阵子吧,我们家虽然比不了那些大户人家,但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郑庄主诚恳地说。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今天过来看到孩子病情好转,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周易便慢慢向大门走去。
郑庄主见周易要走,想到了什么:“先生请等一下。”他伸手对柜台里的伙计示意了一下,伙计连忙拿出一个小袋子放到郑庄主手中。郑庄主接过袋子,快步走到周易身边,将袋子放在周易手上:“先生对我家之恩如同再造,无以为报。这点银两您一定要收下,以后在这酉阳镇,先生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周易接住那个袋子,感觉沉甸甸的,心中暗喜。他强压住内心的欣喜:“郑庄主如此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祝郑庄主和家人从此顺风顺水,生意兴隆。”说完,他把那包银子紧紧抱在怀里,正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从衣服里拿出还剩两粒药的小纸包交给郑庄主:“如果孩子明天还有点烧,像我之前那样拌水弄碎给孩子喝,如果不烧了就不要给孩子吃了,留着以后再有人发烧时用吧。”
郑庄主双手小心接过那小纸包,连连称是。
见时候差不多了,周易抱着袋子告辞走了出去。郑庄主走到门外目送着他离去。
周易抱着袋子转过街角后回头看了一眼,见郑庄主没跟上来,便松了口气。他不敢在这里打开看,怕万一遇到坏人被抢就糟了。低头看着袋子,这银袋质量太好了,还镶了金丝线。再瞧瞧自己这一身下人衣服,抱着银袋太显眼了,不行,这样不安全,尤其等下回去时还要经过主街,得掩饰一下才行。于是周易左顾右盼,终于在一个墙边角落看到了一捆干草,周易忙走了过去。这条支街上虽然有人穿行,但人流量明显比主街少了许多。周易没时间多想,迅速抓住那捆干草压在银袋上抱着,将银袋遮挡住后快步朝周府赶去。
一路上还算安全,经过周府大门时,看门的伙计又对着他叫了一声,但周易没理会,快步走了进去。看门的伙计看着周易抱着捆干草急匆匆走进府内,不禁疑惑地挠了挠头。
进房后,周易将干草和银袋放到地上,转身关紧房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灰尘真是多,感觉这捆草好像是从泥里扯出来的一样。他顾不上这些,忙拿着银袋走到床边,拍了拍银袋上的灰尘,将银袋放到床边的地上,小心地解开银袋口的绳子。
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元,周易开心极了。来这里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银元,而且还是这么大一笔。之前他只是从周力那里借了20文买书时才见过铜钱。他也不清楚这银元和铜钱是怎么换算的,于是伸手进袋里翻动了一下,竟然看到了一根黄色的条形物,难道是金子?他将那根黄色条拿出来,很沉,应该是金条。看了一下又放回去,在里面继续翻了翻,最后找到了两根金条,其余全是银币。
周易拿出一块银元放在床上,将银袋口绑紧,然后钻到床底把双肩包拿出来,将银袋放进双肩包里,套上麻布袋后将双肩包塞进床底角上。
周易从床上拿起那块银元,仔细观察着。这银元的大小很像民国时期的袁大头,只见正面刻着“北狄皇朝”,背面刻着“银币一两”。他走到桌边坐下,将银币紧紧握在手里。钱,不管在哪里都是非常重要的,没钱就会很被动,为了改变命运,他一定要想办法赚钱。
周易渐渐冷静下来,要想办法回家,那里还有父母、娟子和孩子在等着自己。这一切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来这里快两年了,之前是为了生存,现在有了资本,他要想办法赚钱。不过还是要小心,一定要确保安全,命没有了再多钱也是白搭,安全第一。
周易看着地上的那捆草,心想:我抱着一捆草回来,那王凡或者王管家知道了肯定会起疑心,说不定还会趁我不在时搜我的房间。如果搜到双肩包就完了,不行,要想个办法不让他们起疑。对了,周易想到了什么,将银币放进衣服口袋后走到那捆草处,将草解开,三根一组摆放着,摆了很大一块地方。
接着,他走到桌子边,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毛笔点上墨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小提篮。画好后,周易将纸放在桌上醒目的位置,又继续蹲下摆弄着地上的那些草。
咚、咚,“公子在吗?”是王凡在敲门。
“在,进来吧。”
门开后,端着盘子的王凡看着地上的草吃惊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凡将盘子放在桌上,看到桌上那幅画,又看着周易。
周易故意没看他,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草道:“昨天在镇上看到有卖草编篮的,当时就想学。今早看到路边有捆草,反正没什么事,就拿回来想自己试着编一下。哎,发现这个好难学。”说完,周易用力将手中的草摔到地面,又站起来用脚踩了几下地上的草骂道:“妈的,不学了,爷不是这块料。王凡,把这些都弄走吧,还有等下搞水来,我要洗澡。”
王凡笑着应了一声便关门退了出去。
吃完饭,王凡安排伙计把房间打扫干净,周易洗完澡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下午,周易装着无所事事的样子跟王凡说了声去镇上溜达就离开了。走到镇上后,他先是转了一阵,然后看到一家叫“宝丰钱庄”的店铺,便走了进去。店铺掌柜见是一穿下人装的进来也没怎么搭理。周易走向掌柜边,见掌柜在算账,便问道:“掌柜,你这里银币换铜钱怎么换?”
掌柜没有停下手中的事,冷哼了一声道:“小哥是闲着没事干么,跑到我这里来打趣。”语气中明显带着些不悦。
“没有,没有,是真的找掌柜有事。”周易说着从衣兜里拿出那枚银币来。
见周易掏出银币,掌柜眼睛一亮,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放下手中的活笑着道:“客官,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眼拙了。请问客官是要兑换铜币么?”
“嗯,掌柜,你这兑换是什么行情啊?”
“客官,我们宝丰钱庄是县城钱家开的,钱家可以说是县城第一家族,开钱庄有几百年了,与官府关系也极好,在各镇和附近各县都开有分店。宝丰钱庄信誉至上,价格合理,口碑极好,完全可以放心。客官,这铜钱是一百文抵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是一个银币,而金子是一百两银子抵一两金子。我们宝丰钱庄的兑换只收五厘手续费,也就是一个银币可以兑换95个铜币。”掌柜热情地介绍道。
“嗯,这样吧,掌柜,麻烦你将这个银币换成铜钱。”周易说着将那块银币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银币仔细瞧了瞧,接着数了95枚铜钱放在一个粗布钱袋里交给了周易。周易接过钱袋掂了掂,也没数就将铜钱袋别在了腰间,和掌柜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周易突然看到街对面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是王凡,他怎么在这里?是在跟踪吗?一股危机感顿时袭来,周易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冷静下来,他想要知道王凡出现这里是巧合还是在跟踪自己,于是佯装没发现对方,出门后走向街的另一边,看到一间卖衣服的店面,周易走了进去。里面男装女装都有,还有一面人高的铜境。周易在里面走动着,头看着衣服眼睛却是瞟向那面铜境,从镜子的左边慢慢走到右边,在某个角度,果然从铜境中看到一个穿周家家丁衣服的人站在一个摊位后面盯着这边。为了确认这人是不是王凡,周易特意试了一件衣服,在转圈的时候看向那家丁的位置,果然是王凡。这下可以确定是被王凡跟踪了,周易心里十分不安,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没有一点安全感。在假装没看中衣服后,周易走了出衣服店,然后又在街上转了一圈便匆匆回到了周府。
回到房间后,周易马上跑到床底,看到双肩包还在这才放心了些。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周易转头一看,只见是王管家满脸怒气地带着几个伙计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王凡,周易连忙站起身来问道:“王管家,有事吗?”
王管家没理周易,向房间四周打量了一番后,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摔在桌上,然后冷冷地说道:“周易,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有周海宏那老东西依仗就可以乱来,你一个外来的野小子想在这里搅风搅雨,小心什么时候把小命都给搅没了。”
王管家这话明显是在威胁周易,让周易感到震惊的是王管家居然骂爷爷是老东西,俗话说打狗看主人,难怪那天伯公要爷爷搬来这里住被爷爷断然拒绝了,看来这里面大有隐情。
周易强压住内心的震惊和怒气,看这架势明争肯定会吃大亏,于是走向桌边瞟了一眼那张纸,是昨天写给周灵华的那首离思,心里大概有底了,想了下便回道:“王管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几天我出去没有给周家惹祸吧,回来也一直待在房间没出去,如果你们想赶我走直说就是了,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的。”
“小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家主已经将大小姐许配给了镇长做小妾,聘礼都已经收了,下个月大小姐满十八岁后就会过门,这个时候你居然给大小姐写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还碍着点老爷的面子,周府的门都不会让你们进,等老爷百年之后,你们这帮穷鬼有多远死多远。”王管家面色有些狰狞地吼道。
原来如此,听到这些,周易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对着王管家鞠了一躬:“王管家,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这回事,要事先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写什么鬼诗,还望王管家息怒,以后我一定规规矩矩的,服从王管家的安排,唯王管家马首是瞻。”
“嗯?”周易的态度转变令王管家有些错愕:“哼,算你小子识相,对了,明早你就搬去下人房睡通铺,以后做事就听从王凡的安排,如有半点不服,别怪我心狠手辣,你死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人相信是个意外。”说完王管家甩袖离去,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这次没有人帮忙关门。
等他们走远了,周易忙把门关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思绪万千:明天是肯定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是双肩包会暴露,二是说不定他们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可能手就断了腿就没了,说不定连命都会丢在这里,这个周家,伯公已交权退休,王管家是周虎的一条狗,这王管家的态度也就是周虎的态度,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送给别人做小妾,这周虎肯定不是什么好鸟,看爷爷的态度,这伯公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周易心生阵阵寒意,下一步要怎么办呢?周易的手无意间碰到腰间的铜钱袋,他用手拍着钱袋,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