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安本想说大家闺秀哪有去街上抛头露脸的,一听到是周夫人提的,立即换了一副嘴脸,从腰间摸出两个银锭子:
“周夫人说的是,去吧,想买什么就买,你现在是薛府二小姐,更是国公府未来儿媳,可不能抠搜,否则将来当不了国公府的家。”
当不了国公府的家,怎么贴补娘家啊?
薛连城大大方方接过银锭子,甜甜道,“谢谢爹爹,爹爹待我真好。”
薛怀安还是第一次给人银子给得这么舒服,又派了个嬷嬷,让陪着薛连城一起。
出门没多久,薛连城跟嬷嬷道,“嬷嬷,我想逛逛胭脂铺。”
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很会见风使舵,见薛怀安重视薛连城,对她自然也友善:
“老身带小姐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胭脂街。
历朝历代,女人的银子最好赚,这里不止卖胭脂,各种女人用的东西都有,因此车水马龙,人流很大。
“小姐,你可要跟紧老身,当心遇到拍花子。”
嬷嬷也想买些针头线脑,一直抻头找货郎挑子,冷不防回头,哪里还有薛连城的踪影。
“小姐,连城小姐!”
……
薛连城早趁人多溜开,从岔路到了另一条街,百草街。
很快来到一家李氏膏药铺门口。
店家看到她,惊喜万分,“连城小姐,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店家叫李广坤,早年在乡下时,与薛连城和冬姑娘俩是邻居。
李广坤家里没有田,成亲生子后,日子难以维系,冬姑动了恻隐之心,就传授了几个膏药方子,还借了银子,支持他到城里开了这间膏药铺。
李广坤是个知恩图报的,铺子一盈利就还了本金,因冬姑不肯收利息,每次回乡看老婆孩子,都会给薛连城捎些小玩意,直到前几年手头宽裕了,他把两个孩子和娘子接到城里,才中断了联系。
一个懂得报恩、对老婆孩子有责任心的人,是值得信赖的。
李家知道薛连城的身世,薛连城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回来的目的说明白了。
李广坤的娘子莫二娘,是典型的善良又泼辣的村妇,听完薛连城的话,她愤怒不已:
“这姓宋的婆娘,真不是个东西!连婆家给你的见面礼也想贪!要是在乡下,我帮你薅烂她的脸,这种毒妇,打几次就老实了。”
李广坤哭笑不得,“那是薛老爷过了明门的继室,连城小姐名义上的继母,怎么好用乡下的粗法子对付。”
莫二娘一想也是,不由十分沮丧。
薛连城好笑之余很是感动,“李叔、莫婶,不用为我担心,我既然敢回来,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薛府,我会夺回来的,我爹和宋氏,也逃不掉应得的惩罚。”
“我来找你们,一来,是受冬姑的嘱咐看看你们,二来,是想请你们帮我保管些东西。薛府里人多手杂,我不敢放在手边。”
说着,郑重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包,交到莫二娘手里。
信件且不论,五千两,连宋晚漪薛怀安都眼馋,对普通人家来说,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一笔巨款。
薛连城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这是了不得的信任。
莫娘在衣摆上擦了擦手,郑重接过来,“我们一定替你保管好。”
怕出来太久,回去不好交代,薛连城道了有空就会来,便告辞了。
正想原路返回,却不防被人一把从腰间捞住。
还没来得及呼喊,嘴巴就被捂住。
电光火石之间,人已经到了一辆马车之上。
虽然性子老成,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此刻的薛连城,除了惊恐,竟然开始后悔没听嬷嬷的话,不会真碰上拍花子的了吧!
捉她的人,就像拎小鸡一般,提溜着她转了个圈儿,让她落座了。
待反应过来,薛连城才意识到,自己竟双腿岔开,面对面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男人嗓音低沉,“你很想嫁进镇国公府?”
男人的脸,与她的,几乎没有距离。
这一开口,一股无形的男性气息,排山倒海压迫下来。
论计谋,薛连城不怕与任何男人对峙,可这样肉贴肉的接触,她没有应对的经验,瞬间就蔫了。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阴鸷又狂狼的男人是什么人?
怎么会提起镇国公府?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将自己与男人的距离拉远了些,也就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面如刀削,一双斜飞的凤眼,深邃如黑潭,五官俊美而不显阴柔。
整个人的气质,复杂得难以描述,雍容中透着一股邪戾压迫,仿佛出生就是拥有一切的贵胄,又像随时随刻会攻城略池的侵略者。
光是对着这张脸,薛连城就知道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努力克制住恐慌,“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略显稚嫩又故作镇定的小脸,落在男人眼里,莫名有些别致的兴味——
还没见过这样少年老成的女人。
他没有回答薛连城,只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
“你很想嫁进镇国公府?”
语调比第一次还要冷酷。
一般女孩子,被这样压迫感十足的男人连攻两次,防线也就破了,但薛连城自幼就性情坚毅,这须臾的时间,她已然敛去惊慌,用几乎同样冷酷的语气道:
“你我素不相识,恕不奉告。”
她敢这样硬刚,是因为断定,这样气度的男人,大费周章将她掳进马车,肯定不是为了伤害她,既然不是为了伤害她,那就是别有目的。
有目的,便一切可谈。
谈判,大家就是平等的,不管他身份地位如何,都没必要先跪下。
男人阴鸷的嘴角,突然就有了些笑意。
这丫头,果然有意思。
“如果我有这些,你也恕不奉告吗?”
他大手一扬,一沓旧信件便出现在薛连城眼前。
薛连城瞳孔瞬间放大,再也坐不住,伸手就抢,“你对李叔他们做什么了!?”
男人个头高,手臂自然长,将信件高高举起,逗小猫似的,薛连城根本够不到一点。
他凤眼微眯,眼底的兴味越发浓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