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的轻蔑,薛连城并未放在眼里。
她只是淡淡一笑,“医患之间,向来讲个医缘,夫人不信我也没关系的。”
当然,她还要照顾老夫人的感受,安慰了两句,“这病不是绝症,我看老夫人面相乃福泽之相,慢慢寻医,定也能治好。”
老夫人饱受折磨几个月,一碗砒霜了结了自己的心都有,这会子刚看到希望,又叫她慢慢寻医,她哪里受得了。
再说,太医们都看不明白,慢慢寻医就有用了?
不过是小姑娘心眼儿好,安慰她罢了!
她一腔怒火,实在憋不住,冲着周夫人怒道:“是生怕连城给我治好了,碍着你风光是吧!?”
周夫人脸都绿了,她刚进门的时候,老夫人确实给她立过规矩,但这几年,她能独当一面了,老夫人岁数也上来了,当着人,都是夸她这个媳妇做得好。
今儿竟然这般当众斥责,叫她的脸怎么挂得住?
而且,镇国公最是孝顺,这话若是传进他耳朵里,还得了?
可她到底不敢做主给老夫人下这么猛的药。
薛连城是她带来的,若出了事,还不是她的锅?
心里暗骂老夫人一万遍老不死,面上还不得不耐心解释:
“母亲哪里话,媳妇盼着您长命百岁!只是怕小丫头不知轻重,用药过猛伤了您的身子啊!”
老夫人气呼呼道,“你放心,我老婆子就是真吃死了,也不找你的麻烦。”
周夫人还是不敢松口,现在是这么说,真要吃死了,还不是怪她这个媳妇没伺候好。
“等振亭下朝,媳妇请他商议商议再说。连城的继母和姐妹们还在前头,媳妇得回去照应了,要不亲家只怕要说咱们待客不周。”
说罢,周夫人示意薛连城赶紧走。
婆媳问题,千古难题,不论是薛连城与周夫人,还是周夫人与老夫人。
薛连城从未想过真嫁进国公府,所以并不打算卷入老婆媳俩斗法,立即识趣与老夫人告辞。
……
会客厅。
薛知秋脖子都快抻断了。
她本想着周夫人这种人物,定是眼高于顶,绝不可能看得上薛连城那贱丫头。
哪知道人家准婆媳俩躲一旁说体己话去了,还一说就是半个时辰。
她哪能不急?
“娘,她们怎么还没出来?”
宋晚漪白她一眼,“急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将来怎么做豪门媳妇?”
一旁的绿珠大为震撼。
以她对宋晚漪的了解,她们家这位当家夫人,可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
今儿这般竟然这般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该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
毕竟,宋晚漪的手,一向脏。
绿珠在心里,默默为薛连城点了一炷香:
姐妹,你是还没吃过宋晚漪的亏啊!
薛连城就在这时,和周夫人肩并肩走了出来。
二人互相搀扶,有说有笑的,好不亲昵!
看到这副婆媳和睦的画面,薛知秋嘴垮得如丧考妣。
宋晚漪的嘴角,却是越来越压不住:
时间差不多了,快要起效了!
贱丫头还敢离周夫人那么近,只怕连周夫人都要遭殃。
贱丫头,等着出丑,等着被周夫人迁怒吧!
薛知秋忽觉鼻腔一阵难忍瘙痒,好想打喷嚏啊!
该死,周夫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忍住,必须忍住!
宋晚漪一心想看薛连城的笑话,以至于都没察觉到,自己女儿脸已经憋得通红。
为了维持淑女形象,不在周夫人面前失仪,薛知秋又是揉鼻子,又是拿帕子捂鼻。
可还是在周夫人落座的瞬间,忍不住连打了一串喷嚏。
“阿嚏!”
“阿嚏!”
“阿阿阿阿阿……阿嚏!”
一屋子人都被她豪放的喷嚏声吸引了。
国公府的丫鬟们,教养比一般门户的小姐还要好,哪里见过这个架势。
纷纷皱眉,投来鄙夷的目光。
宋晚漪万万没想到,原本该发生在薛连城身上的窘态,竟然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
最要命的是,薛知秋根本停不下来,不一会,就鼻涕唾沫喷了一帕子。
而她身边的薛宝珠,也跟着揉鼻子了。
绿珠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不动声色逃到薛连城身边。
怎么会这样?
宋晚漪这才发现,那香囊,不知为何,竟然挂在了薛知秋的腰间!
她想冲上去把香囊摘了,可又怕露馅。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儿出丑。
薛知秋一贯以端庄贞静的形象示人,何曾这般失态过?
直接崩溃了,“阿嚏!呜呜,阿嚏!娘,快回家吧!阿嚏!”
薛连城关怀不已,“大姐和三妹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周夫人也是从后宅的修罗场中走出来的,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九九?
她瞥了薛连城一眼,这丫头,真是不容小觑。
对外,轻轻松松拿捏了她这个国公夫人。
对内,把继母玩弄于股掌之间。
周夫人越发坚定了立场,绝不能让她进门!
这种祸水,走到哪里都会兴风作浪。
旻儿单纯善良,落到她手里,还不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当即下了逐客令,“两位小姐既然身体不适,我就不留了。”
宋晚漪万分想让两个女儿在周夫人面前多表现表现,可现在这个情形,显然是不可能了,只得带着四个女孩告辞。
……
国公府侧门。
两道人影掩在阴影下,一跪一立,倍显肃杀。
“她开的药方,真与鬼医的一般?”
负手而立的男子,身量劲瘦欣长。
尽管他声调平和,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仿佛天生便是发号施令的人。
跪着的男子拱手回道,“回主子,连分量和煎制方法都分毫不差。”
要知道,主子为了给老夫人治病,可下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鬼医。
没想到阖府都看不上的那位未来二少奶奶,张嘴就开了和鬼医一模一样的药方。
很难让人不震惊。
被称主子的男人,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有些意思。钩吻,把这个女人的过往,都调查清楚。”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