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悲凄落泪,云冉愣住了。
她此番,确是抱着好生相谈的心,可是为什么才说了两句,她就又哭了呢?
她只是想要回从前的下人啊……
一旁的嬷嬷警告地看她一眼:“二小姐,不知道那沉玉跟你胡说了什么,才让你为他们争辩。夫人午时便吩咐了下去,明日就把她发卖出去!”
“不要!”云冉急了,“她没有做什么恶事,母亲你何故如此?”
“在你心里,我们半点也不是,那些下人倒成了你的再生父母?”孟氏带着哭腔问。
云冉定定看向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又何必扯到他们身上。我只请求你看在过去十几年来的亲情份上,带回他们。”
孟氏紧捂着嘴,全身颤抖起来:“你是说用这些来换吗?好,你既然如此说,那我这当娘的岂敢不答应……我岂敢不答应啊……”
孟氏的歪扯横绕让云冉崩溃无力。
偏偏此时,门外传来了三弟孟照尘的声音:“孟云冉,你又来发什么疯!”
话音未落,那个英气高大的黝黑少年便迈门而入,一脸怒气冲冲地瞪视着她。
云冉依然有些恍惚,她无法把记忆中那个黏人热情的男孩与面前的少年相提并论,感觉差了千里万里。
“孟云冉,你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他冲到面前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这几日不知道过得有多煎熬。
二姐回来那天,他本来怀揣着一肚子怨气想要质问二姐,谁料她竟然跟个破娃娃似的,说倒就倒了。
那一刻他心中愧疚至极,甚至不敢踏足二姐的院子半步。
但他每天都有派人询问她的状况,更是在那沉玉死丫头吵闹时,还教训了她。
今天听闻她来了母亲院里,他匆匆赶来与她说上几句,谁料一来,又看见她那副德性。
她冷漠固执,她视亲情为无物,她又惹哭了母亲!这还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二姐吗?
孟照尘气不打一出来,冷冷讽刺道:“我还当你是真的病了,身子是真的柔弱,可谁想无端挑衅时精神倒是十足的好。可怜这两年母亲为你哭干了眼泪,真心全都喂了狗!”
云冉没有力气再与他相争,她是真的累了。
短短两年,却如同隔了山海,解释什么都是徒劳。
她背转身去:“我实在累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母亲,还请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女儿就先告退了。”
孟照尘见她无视于他,瞬间炸了。
“孟云冉你站住!”他一把拽住云冉细小的胳膊,“谁给你的胆?让你在孟家这么自私霸道?”
“你放开……”云冉想挣脱,奈何孟照尘牛高马大,力气更是惊人的大。
“你不就去了趟突厥吗?真以为自己是功勋之臣了?回来就各种挑事,你要不要脸呢?”
他厉声怒骂起来,一旁的孟氏伸手想劝,又哭到说不出话来。
云冉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再一次被刺了一刀。自己是什么功勋之臣,自己不过是耻辱罢了。
偏偏这耻辱还会被随时拿出来暴露于众人前,任人摆弄、调侃、取笑。
她定定看着孟照尘,一言不发,但眼眶却红得吓人,如同充满血溢满仇恨的死人一般,看得孟照尘愤怒更甚。
“你瞪着我做什么?以为自己这样好看得很?”孟照尘狠狠一甩手,“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跟个鬼似的!”
这一甩手,云冉被推了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云冉只感觉手臂火辣辣的,她挣扎坐起来,只见右手被擦破了皮,已经血迹斑斑了。
孟照尘愣住了,孟氏也愣住了,气氛凝固了起来……
门外的琴心着急地想要进去扶,可旁侧的郑嬷嬷死死拽住她的手,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
就在气氛凝固之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女声:“女儿见过母亲,咦,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身穿鹅黄开襟小袄的女子款款而来,芙蓉面、杨柳腰,端端的一副清丽好容貌。
“大姐?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是啊翡儿,淑妃娘娘不是留你在宫里侍疾吗?”
孟云翡进屋后,对孟氏行了个礼,又憋了一眼孟照尘:“我挂念着二妹,就寻了个借口回来了。”
随后她马上去扶云冉:“妹妹,你怎么坐在地上?你身子刚好,可不能再受风寒啊。”
离得如此之近,孟云翡身上的栀子香味软软地拂上来,和云冉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从小喜欢阿姐,总爱缠着她……她俩一个温柔婉约,一个活泼俏皮,谁看了都说是一对花容月貌的姐妹花。
可是如今,两人的差距已是极大了。阿姐一点没变,可是自己却如同被狂风肆虐折磨过的破碎花泥,残破不堪。
淑妃娘娘是魏迟的母亲,向来眼高于顶,如今留她在宫中侍疾,想来已经认定她为儿媳。
云冉低垂着头,难掩的悲伤逸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妹妹……”孟云翡担忧看着她,续而转向了孟照尘,“尘哥儿,是不是你又犯了浑?母亲可再三交代过,让你收敛些,你为何不听?”
孟照尘竭力辩解:“大姐,不关我的事!是二姐自己发狂惹哭了母亲。我才……”
孟氏急忙走过来:“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爱哭。冉冉只是性子冲动了些,也没什么大碍的。”
“母亲,你还要替她说话到几时?”孟照尘气愤不平,“她发疯,我们还不能教训了是不是?”
“尘哥儿,你先回自己院里去,一会儿我再去找你。”孟云翡起身拉起他,将他送了出去。
回来后,她温温柔柔拉起云冉的手:“我已经下人请了大夫过来,这伤口得赶紧处理,女孩子留了疤可不好。”
云冉心中默然,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她。
云冉站起身来,浅浅行礼:“见过阿姐。”
“妹妹……”孟云翡忽地红了眼眶,“你身子可好些了?上次我从宫里回来去瞧你,你还病着。”
她说的应该是与魏迟同来那次。
云冉垂眸:“劳烦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