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上,白鹤观的吴观主看着云坪说道:“程道友,那个少年是不是有些太狂了?”
他说的,自然是要以玉府境战天门的周迟。
那些重云山觉着周迟已经疯了,吴观主只觉得周迟是因为一路取胜,所以便有些自负和轻狂。
这样的情绪在年轻人身上,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此时此刻,似乎应该见好就收才是。
程山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徒儿顾意,这才说道:“你还没看出来?那小家伙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不发出来,对他那颗剑心不是好事。”
“一口气?和苍叶峰之间的事情?只是前面已经做了这么多了,还不够?”
今日周迟的所作所为,在场的众人倒也能看明白,玄意峰和苍叶峰之间八成有什么积怨在,要不然周迟也不会只挑着苍叶峰的弟子打。
“再说了,若是之后输了,对他那颗剑心就没影响?”
吴观主有些不解,他不是程山这种剑修。
程山笑了笑,没有回应他,只是看向自己那徒儿,笑着问道:“阿意,你觉得他怎么样?”
一身红衣的顾意还是看着云坪那边,没有转头,轻声道:“弟子不及他。”
顾意年纪还浅,如今还是玉府境,虽说还没和周迟交过手,但看他之前出剑,顾意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程山苦笑不已,自己这个弟子眼中,从来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黄花观的那位女子武夫,另外一个便是祁山玄照。
玄照死后,此前她眼中就只有那个女子武夫了。
不过看起来今日过后,顾意就会再多出一个要看的人了。
程山叹了口气,“为师哪儿说得是这个?”
听着自家师父这话,顾意扭过头来,看着他,有些茫然。
倒是程山的那位道侣月白镜转过头来,白了程山两眼。
两人结为道侣多年,许多事情,自然心意相通。
程山嘟囔道:“这种事情,哪能不早早考虑?”
远处。
李昭忽然问道:“元府主,你觉得重云山能让周道友和那什么钟寒江一战吗?”
“臣哪儿懂什么修行上的事情,只是两人境界差距在这里,只怕没那么好取……”
站在李昭身后的元载说到一半,忽然愣住,有些尴尬道:“殿下原来问的是周道友能不能和钟寒江一战,咳咳……这境界差距太大,输赢对苍叶峰,应该都没好处,只怕很难吧?”
李昭笑了笑,“是啊,好像即便要打,打赢了也没办法找回面子,如果要是输了,那笑话就更大了。”
“可不打,不是更难受吗?”
……
……
“并无先例。”
西颢在重云宗主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说起山规,这一座重云山,哪里有人能够比这位掌律更明白的。
“但他也说得对。”
西颢平静地看向自己的宗主师兄,山规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谢昭节皱眉道:“那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白池看了一眼自己的宗主师兄,揣摩了一会儿,这才笑道:“不过是一时间昏了头,他哪能和钟寒江一战,两者差距也太大了。”
钟寒江是天门巅峰,只差一脚便能踏足万里境,在内门弟子里,是绝对的第一人,而周迟不过才破境,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玉府境,其中差距,他们都清楚。
周迟已经走到了现在,对玄意峰来说已经足够了,要是再有什么闪失,功亏一篑,那就得不偿失,白池既然对御雪有想法,自然而然就会有些偏袒玄意峰,不愿意看到大好的局面葬送。
“可他已经提出来了,我们如何驳他?”
谢昭节看向重云宗主,有些恼怒说道:“师兄,你说话啊。”
事情已经无法决断,那自然要重云宗主来给一个答案了。
“谢师妹,这钟寒江是天门境,周迟不过玉府,钟寒江赢了他,又有什么可高兴的?要是输了,他岂不是丢尽了颜面?”
重云宗主缓缓开口。
只是说得是钟寒江,大概其余几人都能听得明白,其实说的是苍叶峰。
苍叶峰的三境夺魁成为了笑话,如今即便胜过周迟,难道就不是笑话了?
可要是输了,那苍叶峰之后如何自处?
西颢如何自处?
白池和谢昭节又再次想起了当年那段往事,西师兄就连输给御雪都会耿耿于怀,如今一峰颜面扫地,他如何能接受?
“师兄这话说得也是有些道……”
白池刚开口,想要给西颢搭个台阶,只是话说了一半,便被重云宗主打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观礼的人这般多,若是我来驳他,在各家道友眼里,只怕传出去脸面也不好看。”
重云宗主脸上有些纠结之色,看似十分为难。
白池点点头,“师兄说得有理,也不知道苍叶峰如何他了,他竟然这般不依不饶,倒是难办。”
白池回护周迟的意思很明显,只是他虽说身为朝云峰主,但在这件事上,也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到底是苍叶峰和玄意峰的弟子,御雪师妹又不在,看起来还得看看西师弟的意思。”
重云宗主最终看向了西颢。
西颢感受到重云宗主的目光,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既然山规没有说清楚,那终究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倘若寒江愿意,也不无不可。”
“只是既然还是在内门大会上,那么一切,就要按着内门大会的规矩来办。”
西颢平静看着重云宗主。
规矩是什么?
自然还是周迟落败,那么玄意峰在本次内门大会,便无名次,此后三年的修行配额,也照样没有。
重云宗主也看着自己这个师弟,眼眸里有些淡淡笑意,“那是自然。”
……
……
那位长老得到了廊道上那边的回复,眼神里有些复杂情绪,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要想好,若是输了,之前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见识了不曾见过的一次内门大会,甚至看着这些年有些趾高气扬的苍叶峰如今这般沮丧,这位长老也有些动容,更是对周迟生出了不少欣赏之意,故而得到了廊道上的回复,也想再问问周迟的意思。
周迟说道:“若无这一战,弟子之前所为,才是真的前功尽弃。”
那位长老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早就有这般打算了啊。”
原来他一路走来,要做的都是要一人夺三境魁首,做那重云山前所未有之事。
那位长老看向周迟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少年便该有这样的意气风发。
这样剑心坚定的少年,这一次不管成与不成,此后都是注定不凡的。
玄意峰多了个天才剑修,也意味着重云山有了一个天才剑修。
这是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那祝你好运。”
那位长老笑了笑,看向苍叶峰那边,沉声问道:“钟寒江,玄意峰周迟发起挑战,你意如何?”
诸峰弟子都知道了宗主和掌律他们的意思。
无山规支撑,大人物们将决定权交到了双方弟子身上。
周迟已经确定要挑战,那么就看钟寒江怎么想了。
有人在钟寒江身旁耳语了几句。
这位苍叶峰的大师兄,也是整个重云山新晋的内门大师兄脸色如常,没有立即回复。
苍叶峰的弟子们都看向这位大师兄。
别峰弟子也看向钟寒江。
他们在等一个答案。
苍叶峰的弟子们期待着钟寒江为他们挽回一些颜面。
别峰弟子们想要看看是不是会在此刻诞生一段新的历史。
苍叶峰的三境夺魁足够绚烂,但如果是以这样的绚烂作为根底,滋生一段更为绚烂的一人三境夺魁的故事,想来会让这次内门大会更为传奇。
钟寒江沉默了片刻,朝着云坪走了过去。
他不必回答。
他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