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娟本来不想搭理她,但她不停地指责,简直要把人烦死。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没有人缠着你家姜涛,我们这就往镇上去离婚。”
吴文娟说完,再也没有心情和姜老太继续说话,拉着姜勇就往前走。
姜老太闻言,高兴得脸上褶子皱成一堆,也不计较吴文娟是不是有礼貌。
大河镇是附近距离县城最近的镇子,相对而言比较繁荣。
尤其是主街,旅店,国营饭店,供销社,街道办事处,都在这里。
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准备着过冬的东西,很是热闹。
姜老太看了眼姜幺,姜幺很有眼力劲地朝前面的旅馆跑去。
吴文娟几人才走到街道办事处外面,姜涛和姜幺就过来了,速度倒是挺快。
不过没见到沈夕雅,可能也知道这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不愿意跟着一起。
姜老太见到姜涛,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去,林菊花和姜大也巴巴跟在后面。
“涛,你来了。”姜老太眼中充满期待,“你吃早饭了吗?”
姜涛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你们呢?”
姜老太急忙上前两步,语气急迫。
“还没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所有东西都被吴文娟那贱人偷走了,到现在一家人都饿着肚子。”
姜涛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从口袋掏出十元钱,指着对面的国营饭店。
“那里有两元一碗的杂酱面,非常好吃,你们一起去尝尝。”
“哎,好,还是我家涛最心疼我。”
姜老太笑眯眯地接过十元钱,不过没有急着去饭店,而是叠好放进口袋里,“涛,等你事情办好了,我们再去吃。”
林菊花眼里满是失望,不过听见后半句眼睛又亮了,上前挽着姜老太的手,“娘,这地方不好走,我扶着你。”
一家人浩浩荡荡朝街道办事处大厅走去。
说是大厅,其实也就一件不大的屋子,结婚和离婚都在这里办理。
里面有两对小年轻,脸上洋溢着娇羞和幸福,应该是来办结婚证的。
他们走进来,让本来不宽敞的屋子显得更加拥挤,引得里面的人频频瞩目。
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一眼,老人小孩这么多人,不像结婚的,皱着眉,语气十分不悦。
“干什么的,这里是正规场合,不能随随便便进来。”
姜老太急忙把吴文娟拉上前,好声好气解释,“领导,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我们是来离婚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来,这个年代,来这里的都是结婚,离婚还是个新鲜事。
“离婚?”
工作人员王向东三十来岁,非常精神的中年男子,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
“是的,领导。”姜老太又将姜涛往前面推两步。
“我儿子,她俩感情不和很久了,这次来,就是离婚的。”
姜涛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份离婚协议放在桌子上,原来他还有备份,难怪昨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好,这是离婚协议书,她们答应今天到这里了签字。”
王向东看了眼姜涛,只见他穿着八成新的军装,笔挺熨帖,一双皮鞋擦得程亮。
反观站在一旁的吴文娟,情绪低沉,衣服灰扑扑的,上面的补丁一层叠着一层。
身旁两个萝卜头似得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袖口还磨损得厉害,紧紧依偎在她身旁。
尤其是那个男孩,看上去也有十好几岁了吧,鼻涕掉在嘴边,也不知道擦一下,显然脑壳有些不正常。
怎么看,这家子人都有些古怪。
不过这些都不在王向东管的范围,
他看了眼离婚协议,例行询问,“你们是完全自愿离婚的吗?”
姜老太不懂,在旁边急了,“领导,看你问的,他们俩都到这里来了,肯定是自愿离婚的。”
又指了指姜涛,催促着,“这是我儿子,前段时间刚立了一等功,国家还给了奖励,现在是部队领导,你抓紧时间给办了,他还等着回部队了。”
姜涛也从口袋里拿出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同志,麻烦了,我假期本来就短,所以有些急。”
王向东抬头看了眼姜涛衣领上的两颗金灿灿的五角星,营长的身份。
本来就是毫不相关的两个职业,王向东倒也没觉得自己职位比他矮一截,但也很客气地站起身接了过去。
得到别人的尊敬,姜涛还是很高兴,脸上也有了笑容。
姜昔念抓住机会,放开吴文娟的手,指着离婚协议上面的最后一条。
“爹,你这每月给十元钱,是给到我和哥哥成年到十八岁吗?”
姜涛看了一眼,很大气地点点头,“嗯,但是啊,如果你和哥哥十八岁之前结婚了,我就只给到你结婚那天哦。”
姜昔念立马伸出手保证,“我们一定会在十八岁之后才结婚的。”
姜涛也不在意,“行,那我就给到十八岁。”
“爹,我到十八岁还有八年,每个月十元,那么就是九百六十元,加上哥哥六年的七百二十元,一共一千六百八十元。”
“反正你以后也会给我们,还不如今天在叔叔的见证下一次性给了我们,你给了钱,娘马上就在协议上签字。”
姜涛总觉得那里不对,一时间又没发现那里出现了问题。
姜老太没文化,数字大了也不会算账,但是她听说一下子要这么多钱,急得跳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人小口气倒不小,要这么多钱,怎么不去抢呢?涛,别听她的,她娘俩有钱,要我说,每个月十元都用不着给。”
她本来想说,家里抚恤金是她们偷得,但想着是在自己手上丢失的,最终没敢说出口。
姜昔念看见姜涛还在犹豫,心一横,干脆坐在地上哭诉。
“爹,我们拿这笔钱不是为了吃喝享福,我们是要给哥哥治病,他的病还有的治。”
“你去部队那么多年,全靠娘一个人挣工分养家,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多余的钱,奶奶也从来不给我们一分,所以哥哥的病情一拖再拖。”
“你现在发达了,要和娘离婚,娶首长女儿,不要我们了,那就把抚养费一次性给我们啊!哥哥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啊!”
姜昔念哭得声嘶力竭,每句话都是为了拯救一条生命,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于是看向姜家人的眼神都是鄙夷。
吴文娟看着身旁傻乎乎的儿子,想到这么多年给姜家当牛做马,到头来不仅被姜老太赶出家门,孩子还跟着吃苦,悲从中来。
也呜呜地跟着哭诉,从生下儿子,月子都没坐就下地干活,到听见姜涛牺牲,照顾婆婆,独自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地心酸和不易。
她哭得凄惨,旁人听得为之动容,纷纷讨论说姜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