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惑思索却一番依旧无果。
“天权山三千年前我确实去过，不过对你却毫无印象。”
花玉林略微有些失落，眉眼轻凝，不见怒色。
他从衣襟中，取出一张陈旧的召唤符箓，上边字迹斑驳，符纸薄可透光，似乎随时听风消散。
“故人已悉数凋零，我原本准备回归故土留下传承后观海死去，没想到又见到了小雷神。”
话语之间充满暮色近晚的感叹。
瞧见花玉林手中符箓，方惑的记忆也被勾起些许。
“天权山，寒风谷，小雷神曾救我等七人性命。”
胡芊芊感到有些意外，毕竟方惑喜怒向来由心，对待其他修士也是非坑即杀。
怎么倒有救人的说法了？
“你无需谢我，那天权山镜天楼秘境需要诸多修士协力打开，不能让你们死在外边的寒风谷罢了。”
方惑倒是坦诚，亦是不屑于掩埋心意。
花玉林给了青远及宋近二人一人一颗不知名丹药，吩咐道：“伤好些了，就带着徒子徒孙回去。”
青远愤道：“这方惑欺我南州太甚，连灭十余宗门，几千修士一夜之间尽死于他手，望师祖为他们主持公道！”
青远跪地叩首，言之凿凿似他真为了那些死在方惑手上的修士来讨公道的。
“唉……”
花玉林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权力，美人，钱财这些凡人追求的东西你到了元婴还在痴迷吗？”
“我，我……”青远欲要辩驳，可面对花玉林他又没这个胆子。
花玉林摇了摇头：“你适不适合当镇山宗宗主我或许无法评价，但作为修士你该自省一二……”
“我坐化之前，你不许再出镇山宗半步可听得明白？”
花玉林俯身问到，青远的双眸骤然紧缩，额头汗珠滚落不止。
“弟子，弟子明白！”
说罢，青远再行一礼，不敢再做停留，化作遁光直飞镇山宗的飞舟。
见此，方惑也撤去法身，向着全云涟宗传音道：“风梳雨急，雷声潇潇，无事，继续你们手头的事。”
慧仙姑一众闻言不去多问，继续先前之事。
“可惜了，我刚修好的房顶。”
方惑瞧着终成废墟的主殿颇为头疼。
“这也好，不用想着怎么修好了，重新建吧。”胡芊芊捡起地上瓦片，又随手丢掉。
目光落在了雨银月的身上。
后者对胡芊芊有着难以言说的恐惧，或出于胡芊芊妖族的身份，雨银月被其盯着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是些土石之功，人还在便不是大事。”花玉林抚着胡须，不甚在意。
“小雷神，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惑望着这个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家伙不由生出丝别样情感来。
“请……”
——
云涟宗诸多山峰，花玉林选了处风景极佳的石亭，泡了杯清茶。
“小雷神，多年不见虽修为不见增长，可容颜依旧不见半点时光荏苒的痕迹。”
方惑端起茶杯，茗了一口答道：“这种话我听了诸多遍了，常常用来作为话始开端。”
“你想问些什么呢？”
方惑眼中笑意盈盈，温良之中却蕴含着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冷漠。
花玉林双目清明，他试图从方惑的外在看出些什么。
“方道友来南州是为了什么呢？”
“逃难来的，被人追杀。”方惑说得云淡风轻，似与自己无关一般。
“逃难？呵呵，在下游历五州没几千年没见过谁避难这般大张旗鼓的。”
花玉林的将袖袍甩了甩，居然拿出只烤鸡来。
接着撕下最是肥美的大腿递给方惑。
“方道友来南州一个月不到，先与共一门杀得天昏地暗，与青山岛结仇，拉拢武安皇室。”
“灭了一众不成气候的小宗门，进而挑战南州第一大宗镇山宗，所行种种与我在天权山见到的甚是相似呢。”
说着一口肉一杯茶大快朵颐起来。
“受人所托，重振宗门，偏偏时间紧迫当然行些非常手段。”
说着，方惑倒掉杯中茶水，取来佳酿为花玉林满上。
“方道友，你如此嗜杀，不怕死敌遍布吗？”
“若非镇山宗只是想立威，号召整个南州大小千余宗门，只怕辛苦重建的云涟宗又会成一片废墟啊。”
方惑不以为意，反是笑道：“那不正好，人多心不齐，祸乱一开你猜共一门或是化雨宫有机会了会不会反咬镇山宗一口。”
“继而引发南州大乱，我的选择可就多了，可召集好手重建云涟宗，亦可加入其中推着战争车轮滚滚向前。”
“我的选择太多了，而我顶多失去些连结丹都不到的弟子罢了。”
花玉林愣神了，手中佳酿就停在嘴边，不知先饮，还是先说。
他摇了摇头，甚是失望道：“小雷神，你未免太过薄凉了，你我活了几千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名誉也好，权力也罢，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我们更应该去爱这晨曦，爱暮色夕阳，爱波涛大海，爱茫茫红尘……”
花玉林愈发激动澎湃，张开双臂似在拥抱这万千世界。
方惑不然，他冷声说道：“那是你活得还不够久。”
“花玉林，你活了多少年呢，五千年，还是八千年呢？”
“我活到七千岁的时候，也似你这般，去感叹人间美好，去行善积德，你知道吗，在东州有多少人为我树了多少雕像。”
“起初，我反抗这个尔虞我诈的修仙界，我待人真诚，以德报怨，试图感召天下。可渐渐地我更加迷茫，是在我自认为感悟世界之后的迷茫。”
花玉林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反驳，或是说方惑的执念太深了。
“无限寿元的空虚之中，我想到了活着的办法——以雷霆手段消却因果。”
说罢方惑眼中再度迸发光芒。
“就行眼下三两步，不问天明何处宿。杀尽纷扰红尘彩，再寻仇家笑刀来。”
说罢方惑取出酒缸，化小身子一头扎了进去。
缸内似波涛大海，方惑就躺在酒里，不分天地黑白。
……
凉风拂过，小亭风铃叮当作响。
龙仙儿寻到了烂醉的方惑。
修士已非凡人，若是不想醉便不会醉。
龙仙儿注意到案上留着花玉林的一封信：
“世间愚蠢人总试图以自己见闻说服对方，老朽不愿做这个蠢人。”
“近来，老朽听闻苍茫海内蕴藏秘宝，很有可能乃是地仙所留，方道友若有意，三日后青山岛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