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双腿一软,整个人朝着地面栽倒。
“看清了?”
沈知白上下打量着失魂落魄的姐姐。
“沈知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利用你的。你是蠢,还是甘愿为他牺牲?大哥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你小时候爱舞枪弄棒,活泼爽朗,整日喊着要学着父亲,要做女将军。大哥知晓你的心事,他故意把靳家小少爷带进家里,让他当着你的面说你像个男人,让他伤你的心。”
沈慧垂着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啪嗒的一声滴落在手掌上。
她从那以后,努力学着做姑娘。
她不再喜欢那些长枪棍棒,甚至厌恶,她学着那些姑娘忸怩娇羞,拼命地往脸上涂脂抹粉。
可也没能换来靳家的小少爷,多看她一眼。
“每一次,你们兄妹试图父亲博取愧疚。你总是在前面哭着喊不公的那个,他总是那个训斥你,自责自己对你管教不周,向父亲赔罪的那个。”
后来,父亲对她的喜爱越来越少,甚至一看到她出现,眉头就皱得紧紧的。
沈慧不知这是为什么,她总以为这是沈知白的过错。
她开始畏惧父亲,厌恶父亲,仿佛离父亲越远越好。
最后父女俩之间,逐渐形成了一道莫名其妙,却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
“父亲是个马背上长大的,没什么文化。那时你考上了大学,给父亲乐得叫来了个戏班子,硬是在家里唱了七天七夜。你毕业后经好友介绍进入了秘书院,没几年的光景,就已经站在了大总统的身边。那几年,父亲以你为傲,谈起你时,总是会说什么女儿最有他的风范。”
沈慧听着沈知白的话,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那是她最风光的那几年,刚成为大总统秘书的第二年,她从南方回来。
沈知言带她参加了一场聚会,她在那里认识了她的丈夫贺远。
一次见面以后,贺远便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疯狂地黏上了她。
这些年读大学或者在工作里,身边也有许多青年才俊。
起初沈慧并没有看上贺远,偏偏在一次舞会后,她喝醉了酒,意识不清时,同贺远有了那种关系。
没多久,她就怀上了孩子。
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她也只能辞去工作,与贺远奉子成婚。
从那以后,就如同旁的女人一般,安心坐起了贺家太太。
沈知白蹲在颤抖着身体不停抽泣的沈慧面前。
“你有能力时,他要毁掉你。你没能力时,他拿你当枪使。大姐,你一心崇拜敬畏的大哥,自打懂事起,就一直在算计你。”
他拿出帕子,轻轻地为沈慧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泪。
“我再恨你,你也是我割不断血脉的姐姐。今晚你去同父亲说,当初林伯伯叛变的消息是你故意陷害我。我为你准备了一大笔钱,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去国外,再不要回来。”
沈慧抬起头,悲痛欲绝的眼眸中映着沈知白放肆笑着的脸。
“如今的你对大哥而言,是一块长在他心口的烂肉。为了活命,他必须要挖掉你。大姐,这将会是你们全家最后活命的机会。”
沈慧含着泪的双眼,望向站在角落里被吓得啼哭不止的儿子。
“好,我跟你去。”
夜色笼罩,黑暗与阴云交织成一片压抑的天幕。
大帅府的回廊里,昏黄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摇曳的火光让并肩前行的兄弟二人的身影拉得又长又怪异。
沈知白身着一席军装,帽檐下的眼神犀利而桀骜,仿佛天生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傲气。
而沈知言则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眉目间带着一丝刻意的从容和自信,仿佛在这静谧的夜晚,任何风暴都无法撼动他的平衡。
沈知言整理了一下西装,微微一笑,“恭喜二弟,多年冤屈,得以昭雪。”
“皮肤下面的血肉早烂成泥了,风一吹就能闻到大哥身上的恶臭。”
沈知白弯着唇角,眼神中闪烁着傲慢和几分玩味。
“再怎么装,你也不像个人。”
“彼此彼此。”
沈知言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笑中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不过二弟,今日怕是白费功夫了。父亲一路踏着无数鲜血与骨骸上位。若因为这芝麻大点的陈旧小事,就心怀愧疚,立刻任你为边城督军。他今日,就不会坐在这样的位置上。”
沈知白用好似看蠢猪一般的眼神,鄙夷地瞥了沈知言一眼。
“大哥不是一向自诩策无遗算么?怎么今日脑子是被大姐的事儿给搅浑了?我何时说,我今日的目的是要让父亲任我为边城督军了?”
沈知言脸色微变,愣了一瞬,随即在车门旁站定,目光凝视着沈知白。
沈知白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噙着笑的眼睛里荡漾着无尽的得意。
他站在沈知言的面前,近距离欣赏着沈知言脸上的错愕,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
“你以为父亲看不出我们在争什么?为了一个边城督军,他的三个孩子互相残杀,撕得头破血流。你以为,这个督军还会落在你我任何一个人的头上吗?”
话音落下。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披着夜色分别站到了两人身旁。
一个是大帅的亲兵,一个是帅府的管事。
少帅。”管事走上前,低声禀报,“大帅的传真已经发出了。”
“是谁?”沈知白嘴上问着,锁定沈知言的目光没有半分闪烁。
亲兵抬眼,低声回道:“宋启政,现任海西军长。”
海西!
沈知言的心猛地一震,脸色微变。
父亲分明是有意如此。
北六省谁不知道,海西与临南,背后都是沈知白一人当家。
让海西的人坐上边城督军的位置,这无异于是让沈知白避了锋芒又得了实权。
“啧。”
沈知白故作忧愁地砸吧了一下嘴巴,他努力压制着试图上扬的唇角。
“抱歉啊大哥,我又赢了。”
沈知言冷眼睨了沈知白一眼,愤然上了车。
他充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沈知白,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
“沈慧,找到了?”
“找到了。大小姐一家被二少爷的人送到了渡口。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登船。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朝着小诚少爷开了一枪,大小姐就疯了,朝着我们的人胡乱开枪。”
坐在前面司机侧身应道:“可惜一家三口都死在了乱枪之下,最后一起被丢到了海里。”
“沈知白的人可出来护着她了?”
司机摇头。
沈知言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明日派人将城里的茉莉花全都买下来,都撒进海里。慧慧喜欢茉莉。”
他说着,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放在唇上轻轻一吻。
“我的傻妹妹啊,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