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人听说顾老爷当不上商会会长以后,就非要退婚。我要不是怕伤了两家的和气,又怎会叫你的妹妹替你来订婚?”
江顺长叹一口气,将一个无奈的父亲表演得淋漓尽致。
“阿禾你乖,不要再闹了。快点下来,你想要什么回去爹都买给你,听话。”
他身边站着的二姨太柳月儿攥着帕子,哭哭啼啼的,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彤儿与顾家少爷订婚的事情若就这样作废,日后谁家还会愿意要她?大小姐看在平日我们母女为您当牛做马的份儿上,也看在彤儿是您血脉相连的妹妹,您就可怜可怜她吧!”
二姨太说着说着,身体摇晃了两下,险些晕倒,被眼疾手快的江思彤冲上前扶住。
“娘!您没事吧?”
二姨太抽泣了两声摇了摇头。
江思彤心疼地望着母亲,眼底涌出一层泪水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愚蠢,以为这样做会让姐姐高兴,才答应了父亲。我一个庶出,本就不配。我不该让姐姐为难。这婚事我……我只能……”
她眉头轻蹙,泛红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看向顾明谦。
“退出”二字没说出口,反倒大滴大滴的泪水先落了下来。
顾明谦见状,立刻站了出来,他看向陆青禾,满眼憎恶。
“我要娶谁,还轮不到你陆青禾做主!是你先嫌贫爱富,以为顾家失势,就丝毫不顾你我从小到大的情谊将我抛弃。如今看我爹成功坐上会长的位置,又跑来反悔。”
“你当我顾家是什么,又当我顾明谦是什么?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你已做出选择,就得承受后果。”
他上前将江思彤母女从地上扶起,怜惜地望着江思彤道:“过往我数次在江家瞧见,你是如何欺负她,将她当佣人使唤,一个不满意就对她又打又骂。”
说完,他牵起江思彤的手,语气坚定道:“我顾明谦只有一个未婚妻,那就是江思彤。从今日起,我来护着她。你若再敢伤害她,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对你不客气!”
顾明谦这几句大义凛然的陈词,成功地激起了在场众人的正义感,再加上有他平日里走得近的几位少爷帮腔,对陆青禾的批判与谩骂声,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重利忘义的小人,怎么还有脸跑到人家订婚宴上来闹?”
“要论起来,顾家的财力远在江家之上。她陆青禾连顾少爷都看不上,难不成她把自己当公主了?真是不自知。”
“顾会长被传落选,她就要退婚。顾会长当选,她就要继续订婚。天下所有的好事儿都给她陆青禾算了。”
“江思彤好可怜,听说她因为是庶出,从小到大一直被陆青禾欺负。”
“你们瞧方才江老爷对陆青禾的态度。都被自己的女儿指着鼻子骂那样难听的话,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呢。不用想也知道,江思彤在江家有多遭罪。”
站在高处的陆青禾神色淡然,似笑非笑的眼眸扫过台下那些丑恶的脸。
她双手搭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望着顾明谦。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抛弃了你,所以你才决定接受江思彤的婚约?”
顾明谦鄙夷地看向陆青禾。
他当然知道她的目的,问这个无非就是想说今日在池塘边撞见了他和江思彤的事儿。
她以为只靠着一张嘴,就能翻转舆论?
可笑。
“是。”顾明谦肆无忌惮地回答道,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陆青禾点点头,继续提问。
“那也就是说,在今日之前,你只在江家见过江思彤,却并无过多来往?”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卖关子。”
“是还是不是,你不敢回答吗?”
“是,又如何?”顾明谦不耐烦道。
陆青禾想问的已经问完,她从脚步轻快地从楼上走下来,径直地来到人群中间。
她站定后,周围的人都嫌弃地退后了两步,正好让陆青禾成为了圆圈里的中心点。
陆青禾的灼灼目光在穿过人群缝隙,在顾明谦和江思彤之间扫来扫去。
“既是如此,你怀表里为何会有与江思彤在照相馆拍的照片?”
顾明谦闻言心中一震,神情惊慌地用手去摸索自己的衣服口袋,却发现口袋里的怀表没了踪影。
“别找了,在我这呢。”
陆青禾抬了抬眉,将右手摊开。
“今日池塘边,你推我落水的时候,怀表正巧我扯下来了。”
“你……还我!”顾明谦咬牙切齿,冲到她面前试图抢夺。
陆青禾敏捷地侧过身子,让顾明谦扑了个空后,她按下怀表上的按钮,弹开表盖。
她手指勾着怀表链子,高抬手臂,将镶嵌在怀表盖子里的照片,展示到众人眼前。
照片中,顾明谦与江思彤并肩站在一扇格子高窗前。
顾明谦西装笔挺,那双本就细长的眼睛弯成一条缝隙。
穿着方格子旗袍披着长发的江思彤双手搂着顾明谦的胳膊,表情乖巧地,将头倚在顾明谦的肩膀上。
两人姿势亲密,神态亲昵,俨然是处于热恋中的情人模样。
陆青禾看向顾明谦,凉薄的目光中夹带着讽刺。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对我情根深种。背着同我的亲妹妹私通,被我撞破,将我推入池塘意图让我溺死。顾明谦,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真心吗?”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顾明谦,目光闪烁了几下,沉默地撇过脸,躲开了陆青禾犀利的视线。
众人瞧见怀表里的照片无不惊愕。
“这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明谦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和江思彤没什么来往,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啊!”
“照片里江思彤头发比她现在要短得多,这照片估计至少是几个月前拍下的。”
“看来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一个背叛婚约,一个抢了亲姐姐的未婚夫,还在这泼脏水。真恶心!”
“背叛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杀人灭口,他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周遭刺耳的讥讽此起彼伏,一声更比一声高。
陆青禾目光无声地扫过几人的脸。
江思彤攥着手掌,眼底的泪水褪去,那抹浓厚的恨意似是要戳破黑眼珠,割断陆青禾的脖子。
顾松的表情更是难看得好似调色盘,一阵青一阵白。
他刚坐上商会会长的位置,此刻任何对他不利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变成对家手里的武器。
陆青禾知道,这丑事一旦搬到台面上,顾老爷绝对无法坐视不理。
不出她所料,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顾松此刻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顾明谦的面前。
他抬起手,不由分说地给了顾明谦一巴掌。
“你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竟还联手外人蒙骗我!你有本事啊,为了一己私欲,如今都算计到你爹我的头上了!你给我跪下!”
顾明谦捂着他被父亲掌掴后,火辣肿胀的脸颊,不甘地与父亲沉默地对峙了几秒,又恨恨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看他笑话的陆青禾。
最后在父亲又一次呵斥之下,屈下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子不教父之过。”
顾松将落在儿子身上的视线收回,转头看向陆青禾。
“明谦犯错,是我教子无方。他辜负了你,我替他向你赔罪。陆小姐想要什么赔礼,尽管开口,顾某绝不推辞。”
陆青禾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沉默片刻后在记忆里寻到了答案。
“既然顾伯伯这样说,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上前两步,站定到顾松的面前。
“我要……顾家的天工赤金算盘。”
顾松闻言猛地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陆青禾。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那天工赤金算盘是什么?”
“天工赤金算盘,百年前元胜皇帝的御赐之物,顾家的传家之宝。”
陆青禾弯着眉眼,笑容玩味。
“当初顾爷爷说过,没有陆家就没有顾家。这是顾明谦伤害我,应当付出的代价。顾伯伯要怪……”
她对着顾明谦抬了抬眉,“就怪自己的儿子,薄情寡义,轻浮下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