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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世

根据三合县里一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好事者传闻:大概在十四年前,有两个残废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刚会走路的男孩来到了三合县。他们在白潮河边找了一个早已破败不堪的无主房子住了下来。因为是两个残废加上两个孩子,谁也没想过他们可以存活下去。毕竟在那样的年代、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即便是所谓的康乾盛世,对于一个身体健全的普通人来说,活着,已经需要拼尽全力。

但没想到,他们这一住还真就扎了根。由于这两家人脾气古怪,再加上所住之地确实荒远,渐渐地,人们从一开始对他们的议论纷纷、猜测不断变成了有意无意的忽视,到最后仿佛三合县就从来没有这两户古怪的家庭。

总而言之,即便到了今天,谁也不知道这四个人的来历,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到三合县,当然,谁也不会在关心他们。

这两户人家的房子就孤零零地戳在白潮河畔,方圆二里之内都没有任何其余人家。如今已经没人知道这座房子是谁建的,它们又是为何变得破败不堪。人们也早就遗忘了它曾经的主人是谁,这间房子里曾经又发生过哪些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当地的人们只知道这座拥有两间屋子的破房子,漏雨又漏风,前无良田后无村落,根本不适宜居住。有时候下大雨,白潮河发大水了,甚至连屋子里的床都会被淹没。所以这座房子常年荒废着,即便是最爱占便宜的大清子民们,也没人想要白住进去。

不过,自从这四个人住进来后,就再也没有搬走。

当然,他们也无处可搬。

四个人中的两个小孩,一个叫刘冽,另一个叫邵忠。至于他们父亲的名字,就没有人知道了。二人的父亲于去年纷纷离世。至于母亲?呵呵,更是从小没见过。

两个人的父亲从他们记事起就是残废,而刘冽的父亲更是常年卧病在床,似乎一直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才没有死。不过这口气一吊就吊了十几年,也是怪事。刘清的父亲虽然是病恹恹的,脾气那是一等一的差。尤其是对女人,偶尔有一两个女人经过他们的屋子被刘清的父亲看见,这位怪异的大叔总是抄起手头能抄起来的任何东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扔过去。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愿意来到他们那里了。

刘冽的父亲不光是讨厌女人,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任何好脸,从小都是动辄非打即骂。唯有对邵忠和邵忠的父亲,虽然不至于笑脸相加,起码不会对他们喜怒无常。

由于刘冽的父亲从来不会从事任何的劳作,所以养活这四个人的所有重担就全压在邵忠父亲一人身上。可是,要知道,邵忠的父亲同样是个腿脚不好的残废,所以四个人的生活可想而知。活到现在,一是老天爷的恩赐,二是邵忠的父亲确实是人才。他不光种地捕鱼是个高手,甚至在外劳作归来还会在家中织布。

都说男耕女织,这两样活计,邵忠的父亲一人就包圆了。

他的手艺也着实不错,只要拿到县城里去买,准保脱销。要不是这两家人实在太古怪,早就有织布行想请他去当大师傅了。

不过问题在于,即便是一个手艺超群的人,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个钉儿?一个人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何况要养活四个人。所以,这两家的生活确实是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两个古怪的人家还有一个古怪,按理说这个世上没人不自私,但是邵忠的父亲对刘冽的父亲是一等一的敬重。一般来说邵忠的父亲管刘冽父亲叫大哥,可偶尔也会蹦出一句“大人”,每当这个时候刘清的父亲都会皱皱眉头,仿佛大人这个词不是尊称,而是什么骂人的话。

邵忠的父亲对刘冽父亲尊敬到什么程度呢?日子难熬的时候,哪怕自己家里只剩一个窝窝头了,也要先给刘清一家人吃,宁肯自己和儿子饿着肚子。

后来随着刘冽和邵忠两个人的年龄越来越大,渐渐能分担家务和劳作了,这两家人的生活情况才一点点改善了起来。

有一年,当县城里最好的私塾先生齐先生四处寻找读书种子时,一下子就看中了刘冽二人,非要让他们去私塾读书,甚至分文不取。

说来这个齐先生也怪,认人不认钱,除非来的孩子被齐先生看中,否则给多少钱也不收。按照齐先生的话说,甭管你给我塞多少银子,这孩子要不是读书的料,进了我的私塾也是白受罪,何必难为孩子呢?至于那没钱的孩子嘛,我齐格非是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天赋被荒废。

所以齐先生每年也会专门挑一段时间去县城各地寻人。遇到好苗子,会主动要求他们跟随自己读书,并根据弟子家中的经济情况收钱。像刘冽、邵忠这种赤贫家庭,索性就不收钱了。

就这,有时候人家孩子的父母还未必乐意嘞!毕竟孩子去私塾学习了,哪怕不交一分钱,可家里就少了一个干活的啊。即便读书有所成,那也是将来的事,而自己手头上的农活更累了,却是眼巴前儿的事。何况能不能读成,那还两说呢!

从那以后啊,刘冽和邵忠每天上午就去私塾读两个时辰的书,下午回家做工或者去码头干苦力,晚上也会跟着邵忠他爸一起织布。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家里的粮食也从入不敷出渐渐变得有所积蓄。两个孩子也越来越壮实,原本因为营养跟不上而瘦削的面庞也慢慢恢复了原有的精神和光彩。

然而,就在去年刘冽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刘冽的父亲对刘冽最后说出了父子之间有史以来最长的一番话后,就当着刘冽的面,抽刀自杀了。从那之后邵忠父亲的全部精气神好像也一夜之间被抽去,没过多久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从此,刘冽二人也就彻底成为了孤儿。

即便到了两位父亲都死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对自己的儿子说出他们的名字,所以我们也只好姑且称他们为刘冽的父亲和邵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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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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